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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综主东万]雪化之后[东京卍复仇者/重生 > 第22章 speak no evil

···|Side 花岛雪枝

从玻璃窗边缘升起的白色水雾里传来了入冬的讯息。

即使打开空调也止不住一丝丝冷空气从缝隙里爬进室内,似乎带有节奏、又似乎全然无序的拨弦声随着松田阵平的动作反复响起。我的音感很弱,完全分辨不出那一声声颤微微的弦动中是否带有微妙的差别。

松田停下试音,将调音器夹好,嘴边溢出嗤笑。

“弹奏之前最好每次都调一下音吧?那小鬼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个劲地弹,才会走音得这么严重。”

不关你事、没话找话吗。我一边默默腹诽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回答:

“倒是很有他的风格。”

松田啧了一声:“装作这么狡猾……你应该有别的话想说吧。”

“不,没有什么特别想对你说的。”

卷毛同学一手托着琴颈,将吉他平放在膝上,瞳孔在刘海的阴影下流淌着近乎于黑的深色。

“我早就发现了,你只对我一个人态度特别差劲啊?”

“……我不擅长处理人际交往的关系,所以别人用什么态度对待我,我就回以同样。”

“哈?我什么时——候……”

愤愤的语气中途转折,看样子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一贯的作风,烦躁地乱拨了几下琴弦。

松田阵平——

对于集体的气氛向来满不在乎,也不屑于用委婉迂回的社交辞令伪装自身,总是旁若无人地自行其是。那尖锐的洞察力比起率直更进一步,形成了高傲且粗暴的性格。

不论对什么都不会改变态度,但通常都有萩原研二在他身边,圆滑体贴的魅力自然而然就会使人淡忘了幼驯染的恶语。

他们二人总是绑定似的一起出现,所以像这样单独和松田交流的机会印象里不算多,但每次都是既称不上愉快、又不至于险恶到需要特意低头和好的程度……尤其是,他对自己的作风并不是毫无认识,却拒绝向人妥协。松田的想法捉摸不定,难以预测。

就像现在。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对谁都是这样。”

“嗯,是啊。”

“真受不了。你总摆出这种什么都不说出来的样子来,让我特别火大!”

“又没有特意地不理会你……”

“说的不是回不回答我,而是想——法。花岛你从来不对任何人透露内心,就算是对枪田,也只说着最低限度的真心话。”

卷毛同学眯起双眼。他抱着吉他坐在矮板凳上,仰起头,笔直的视线却带来一种正俯视着我的感觉。

任由僵持的沉默发散,我勉强控制住了想要逃避对视的冲动,站在被他暴力的表达所撕开的裂口之前。

“……这有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寂寞吗?”

“松田同学你自己不也是一样,除了萩原同学以外没有其他交心的朋友吧。”

“所以啊,我这不是在「交朋友」了吗。”

“啊?”

“啊——?”

松田威胁性地压低了嗓音反问,那听上去更像低吼。

(不是在找茬吗?)

“莫非你当我是在找茬吗!”

心中冒出疑问的同一瞬间,松田就以更加不妙的神色对我怒目而视。

我尴尬地连连摆手:“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意外……姑且也算是熟悉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特意强调交朋友呢?”

他继续恶声恶气地一副看我不顺眼的语调:“反正都已经这么熟悉了,那么当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无法达成理解……我站在裂口之前,仍在揣度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自顾自喊着三二一跳纵身一跃了。

“松田我问你,‘you jump I jump’的下一句话接什么?”

“两年前的电影我怎么可能记得。‘I’ll never let go’?”

“是‘cut’。”

“连冷笑话都算不上,只能说明你脑回路异于常人吧。”

我比了个打场记板的手势,松田对此发出了明显的嘘声。

低头摆弄吉他的松田,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调音钮,直到指尖拨弦连成一段轻快简单的小调。我恍然想起从伊佐那开始学琴到现在,还从未当过他的观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愿意让我听他弹琴。

将乐器重新装入琴包之后,松田甩甩手,走到另一扇窗户前。

“轮到我提问了。花岛,在你看来萩他——你是怎么看待萩原研二这个人的?”

“我必须回答吗?”

“可以不回答试试。”

他举起拳头晃晃——本质上还是在找茬吧,这家伙彻底不装了。

想要叹气,我用指尖感受着窗框渗入的风。

“萩原同学啊……想让身边的人都能幸福,努力为大家营造出能够安心交往的氛围,连微小的细节也能关照到,行动力也很强大,是个真诚又充满魅力的、闪闪发光的好人吧。”

只要投入萩原同学的魅力所散发出的光环之内,就能忘记痛苦,从遗憾之事中抽离,尽情分享他的快乐。然而——我无法做到。

对我来说那份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不光是遗憾与痛苦,就连自身的阴暗恐怕也会一并燃烧殆尽。越是增加相处的时间,就越清楚某处横亘着无法逾越的界限。我把规则视作约束自身的参照,实行起来却总是利用着规则为自己找出方便的借口,萩原研二尽管声称一心想要得到公务员职业的铁饭碗,却有远超其形容的道德与正义感。

在「即使受到伤害也依然想要帮助他人」的萩原同学面前,「即使伤害了他人也不会惭愧悔恨」的我,内心远不如他那样坚强。自身的卑劣迟早会被揭穿。如果有一天二者碰撞,受到冲击而改变形状的一定会是我吧。可是,我不想否定这样的自己,即使封闭内心,也依然想将坚持至今的愚钝持续下去。

“那家伙,努力表现出来那副样子,实际上却是个踩油门前要犹豫再三的笨蛋啊。太关心别人,很容易变成过度考虑,最后自己束手束脚起来……面对重要的决定,反而更加难以开口了。每次吞吞吐吐的,说出来的话别说对方了,恐怕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是吗。”

想不出该如何回复身为幼驯染的松田逐渐深入核心的描述,我用简单的语气词应声。

松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窗棱,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的脸上不带恼怒,而是不加掩饰的分析与探究的神色。

“你果然早就察觉到了……”

“……”

他声音落地的一刻,心口陡然钻出一股刺痛的怒气。这种事不察觉不行吧。两年前,高一刚刚开学那时候,我不就已经从新同学间的谣言和小团体的互动里被迫察觉到了吗?

垂下眼睛,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松田你没被表白过所以大概不清楚,对于无需行动的一方来说,只要重要的言语没说出口,就可以当作事实不存在喔。”

“是吗。”

没有被激怒,而是模仿着和我方才一样的回答,松田转而勾起一个冷笑:“那种想法能让你轻松起来吗?”

“或许能让萩原同学轻松一点吧。”

“……花岛你这家伙,明知道会被讨厌还偏偏要拿正确当作武器这一点,从以前开始就特别讨厌。”

“松田你总是猛踩油门导致坦率过头其实很烦这一点,我倒是没觉得很讨厌呢。”

“你都说了很烦啊!根本就是觉得讨厌吧!还有谁没被表白过?情人节的时候我也有收到过巧克力的!喂,花岛雪枝!”

“明白了……我会尽量不用怜悯的方式看你。”

“可恶混蛋……”

望着他按捺怒火,捏紧拳头露出小混混似的可怕表情,我稍微等了一会,才轻声开口:

“那么,现在换我提问。松田你说的交朋友的那些话,是为了让我回答之后的问题吗?还是说,因为你感觉很寂寞?”

“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暂时变成男的好让我痛快揍你一顿。”

“就算努力也做不到吧。”

松田深感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一月的中心考试之后,一直到三月份都是自由上学。我想啊,你本来就不喜欢学校,没准到那时候就见不到了。既然今天有机会,干脆把毕业前必须要说的通通说出来,不然的话,你肯定考试一结束就彻底消失,跟大家都老死不相往来。”

“三月的毕业典礼还是会参加的。”

“哈?不许去,给我请假。”

“不讲理啊。”

伊佐那和萩原同学究竟在聊什么呢?任由思绪好奇地发散,直到听到“咚”的一声,那是松田同学用后脑勺轻轻撞上玻璃窗的声响。

“哼,该我问了……花岛。”

他背靠窗户,仰起脖子撅嘴朝头顶的刘海吹着气。

“——找个时间和萩谈谈吧。不是因为我想帮他,希望你改变心意。当了六年同桌都已经称得上是孽缘了,结果……你也好萩那家伙也好,承认对方只是个有缺陷的普通人很难吗?至少最后好好看着彼此真正的样子,做个有始有终的告别。对你来说,那是解除「正确」带来的负担的唯一方法。”

*

从学校返回家中,我开始处理晚饭的食材。明天是休息日,和哥哥约好了会去东京,所以只有早餐需要在家解决。不必考虑为明天备菜的问题,我决定只做简单的食物,从超市买回了成品天妇罗,在烧开水的时候送入烤箱加热。

水面之下逐渐钻出零星几串细小气泡,另一边平底锅上开始煎蛋饼,回顾着白天发生的对话,我却愈发困惑。

伊佐那说,萩原同学介绍了锻炼打架技巧的地方给他,所以这些天决定听从建议去提升能力,等有空的时候再来陪我。「因为不想输——」他是这么说的,仿佛虚心接受建议的态度。我知道伊佐那一直在打架,身上总是有伤,大概还认识一些会抽烟的街头朋友。但他也不像是会大方承认自己会输的性格,何况是在他不喜欢的萩原同学面前。

不过,松田同学家里和本地的拳击馆走得很近,萩原认识一两个愿意指点小学生的教练也不奇怪,而实用主义的伊佐那会把掌握有用的技能放在首位。没有非得怀疑下去不可的事实依据——只有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让我无法对他的说法全盘接受。

投入湿乌冬后,水沸腾时的气泡破碎的响声马上被压缩为沉闷的低音。大约两分钟时把煎蛋、香菇、鱼糕、解冻过的小松菜也放进雪平锅里一起煮。这天早上没有煮高汤,于是作为替代地倒入鲣鱼酱油加味淋做为汤底。

热好的天妇罗搭配沙拉酱单独装盘,冰箱里剩的最后一块卷心菜擦丝,撒砂糖拌成沙拉。我端起面碗,在餐桌前坐下,手掌合拢。

“我开动了。”

一边吸面条,我一边思考着松田的提议。

萩原同学「真正的样子」……擅长物理和国文、不喜欢外语、下午第一节的近代史课上一定会打瞌睡,衬衫领口的头两颗纽扣永远敞开,中午吃从家里带的便当,每逢周三都会跟周围的同学交换配菜以逃避不爱吃的豆芽,但从国中到现在,周三便当里的豆芽份量已经越来越大。

作为同桌,即使不必特意关注,也自然而然地了解到这些事,那么,这就是松田所说的真实吗。

比起这些,难道不是在事态逆转后仍能清醒地说出「没有人应该受到欺负,但是我也不能代替任何人原谅曾经的加害者」、最后还去那个人的病房探望等等举动……更加接近真实吗。

而另一边,是那之后「我又没有参与逆霸凌的活动所以和我无关」,尽情冷眼旁观的我。即使得知对方意图轻生,也没有丝毫悔意,竭尽全力肯定着自己做法的我。

为了反复责备自己,才把萩原同学的正义感看作完美无缺的我……吗。

自杀未遂的「少女A」。

升上高中后第一个主动想要和我成为朋友的同班同学,明恋萩原研二的女生。霸凌行为被揭露后,反过来成为被全校霸凌的对象,退学不久后在家吞服了过量安眠药片。

然而那个事件的起始,并不是反抗行为。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是被我拜托修好了空教室前的故障摄像头的松田阵平——

时针转过七点半。

茶几上摊开今天的作业,作业本的对面摆着电话座机。

用手机通话产生的话费太过昂贵,我和真一郎最初就约好了要打电话就用家里的座机。结果不知道他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从那之后每天晚上都有电话打来。

不过,明天就能见面了。所以今晚也许不会有来电。有什么话,都可以等到明天见面再说。所以——

叮咚作响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自我说服。

“晚上好啊小雪——文化祭怎么样?好玩吗?”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我感觉身体从想不明白的烦闷中解脱了,连空气也变得轻盈。

“也可以说好玩……经营跳蚤市场的盈利全都被学校抽成拿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

真一郎挨着话筒发出了畅快的笑声,紧接着问:“没有别的活动吗?鬼屋?女仆咖啡厅之类的——”

“有喔,伊佐那在女仆咖啡厅的摊位特别受欢迎。明天给你看照片。”

“哈哈哈,没有拍自己的照片吗?”

“女仆咖啡厅又不是我班上办的啦。”

“我没有想看——呃也不是不想看!但是普通的照片也想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再看不到亲爱的女朋友我就要死了。”

误、误会了!我搞错了!为什么刚刚开口之前完全没过脑子啊!

事已至此,再懊恼下去反而更容易被发觉失言,好在隔着电话线不会被看到尴尬的反应,我装作若无其事小声说道:“明天就能见到了。”

“是啊……明天。”

不知想到什么,真一郎又轻轻笑了一下。

“我和武臣说过了,我们交往的事……但他想先和你谈谈,再决定要不要揍我。”

“哎——”

哥哥完全没有对我提起过。昨天和他联络时,就和以前一样聊了聊春千夜和千寿的事。这样一来我倒是很轻松啦,不过也有种压力全部转移给真一郎的感觉。

“明天我是不是应该穿和服……那个……要正式地拜见武臣、不,拜见哥哥大人……什么的。”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电话另一边就传来佐野万次郎的狂笑。听筒随即被捂住,听不清小孩在说什么,模模糊糊听得懂真一郎气急败坏的驱赶声。紧张感重新升起。

明天对我来说,也是交往之后第一次和「男朋友的家人」见面……所以正式的、访问和服、问好和礼仪——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放下电话猛甩头。

“小雪?”

“……嗯。”

“我现在回到卧室了,省得万次郎总在旁边偷听。你在做什么?”

“整理学校的习题,很快就能做完。”

听筒里的声音,贴着耳朵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那我就这样陪着你。”

能听见床垫被挤压,咯吱咯吱地响了几下。

他是在床上打滚吗,还是侧躺用枕头夹着电话呢。光是想着这些画面,胸口就会涌上一阵温热的暖流。

“……好想快点到明天啊。”

不知不觉轻喃出声。

“我也是。”

听到他掩饰难为情的笑声,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也早已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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