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咒回]光环之外 第84章 永恒之泪

天内理子更名改姓，和黑井美里一起离开东京，准备开始全新的人生的那一日，我主动上门拜访。

那一天的阳光很明媚，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东京笼罩着逐渐升温的热气。

现在已然入夏了，春日的清寒早就褪去，我已经没办法穿着长裤长裙两件套。

换上私服，一身儿童体恤衫和休闲裤的我打着那把晴雨两用伞，酷烈的日光挡在外面。伞几乎遮住了我整个上半身，穿过街道巷口，即便熟人远远看见，也认不出这是谁。

我打算给她们一个惊喜。

好吧，我只准备了一份不怎么样的礼物，也许并没有多讨人喜欢。

沸水般冒着热烈泡泡的阳光滚在伞面上，清新的浅色让它没有那么快变烫。我一路脚步松快，有闲心盯着水泥路面上亮晶晶的反光，看小石子在地上散落着，在直射曝光下没有阴影。

太好了，这样真是太好了。

落在世间的阳光让我回想起爱理的眼眸。多亏了她，我现在得以步伐轻松地向前，去完成这场告别。

那一大块亮蓝色玻璃似的天空，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这么透明。它望上去令人怀疑是童话世界的天穹，我的脚步从未如此轻快，正午如此寂静，一个人，我随时可以在这条路上跳起舞。

手中阳伞挡下过于温暖的光，今时今日，我没有撑着黑伞，遮上苍垂泪而落的雨，走在十四岁女孩葬礼的路上。

那块血肉转化为的莹粉宝石重新化做血肉，它成了女孩胸腔内有力跳动着的心脏，生命力便随之鼓动。

她是那朵紫藤，春天过后于盛夏迎来崭新的花期。

指尖停在门铃上没多久，门开的时候，生活的气息从流动的空气中一下子扑了满面。

天内理子蕴有星河的眼撞进我的视线，她穿着碎花裙子，依旧梳着三股辫，头戴宽发带。少女乌黑发亮的头发浮动着青春韶华的绚烂光泽，那张清纯懵懂的小脸干净得就像一捧水。

少女还未等我抬起伞沿露出面孔，就已经大喊着我的名字扑了上来。

那是一个热情的拥抱，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手里的伞和她。天内活泼的嗓音在耳边叽叽喳喳响起，从那开始，便是我们共同书写未完待续故事的最后篇章之时。

黑井已经不再是女仆装打扮，从里面迎出来的她穿着套裙，披着休闲西装外套，邀我进屋去。

转身收伞的时候，天内拽着我的衣角在悄悄张望。或许她以为身后还有其他人，但除了我一个，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阳光下飞舞的灰尘。

那天走时两个男生就已经和她做过最后道别，夏油杰说“终于，你回家了”，五条悟说“恭喜你以后随时都能看海了”。今天来的人只有我，毕竟如果今天大家齐聚却唯独少了爱理，那谎就圆不过去了。

我入座后，天内十分热情地给我沏了茶。抬头看见电视机上滚动着选择开始的游戏初始画面，毯子上躺着两只游戏手柄。在我进来之前，天内和黑井大概在一起玩游戏。

稳定安宁的生活气息随着茶香沁入心脾，生死搏杀的腥气和参与死亡灌过满口血液的痛苦已经成为往事不可追。伴随着馨香夏花绽放的尘埃落定结局，冲刷舌尖的茶水是甘甜平淡的。

这一口清茶彻底抚平了那次经历在我身上刻下的伤疤。

其实每逢梦魇造访时，不管是后脑还是胸口，腹部还是四肢，被刀尖贯穿的感觉和撕裂的痛楚从来没有被忘记。

不属于我的血会在那时从嘴巴灌入喉咙，流淌在所有的伤口里，让短暂的割痛变成漫长的冰冷针刺。

我不清楚夏油杰会不会做这样的梦，他的眼前，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被命运裹挟着前进，迈向同化的死亡之前，又被人一枪打断了命运之线。

一群愚昧的人拥护着一个衰败边缘的组织，以一个极其荒唐的理由决定了她的结局。我们还没来得及听她亲口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帮她反悔那被整个咒术界钦定下的一生最后的结局，她就被这样摘离了命运洪流。

以一个戛然而止的悲剧收场。

他们不懂咒术师背负着整个人类的宿命，为了生为了死，永不停歇的战斗。我们的付出不对等，愚昧之人总有无知特权，弱小者也不可能承担的了强者那份责任。

这个畸形的世界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我从四岁后就对残酷看得很清，天内理子只是一个缩影，她那样的炮灰世间永远不缺。

我会永远为了这些炮灰而战，也为了我自己能够活下来。

索幸结局没有那么坏，在喝下这杯甘甜的茶后，填补所有伤口的是氤氲的热气，它们带着一切都能改变的希望。

“真名，你今天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我转头，看向身侧坐着的女孩。才半个月没见，天内理子给我的感觉就有些变化了。那次经历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死而复生之后，单纯的女孩几乎在那一战中学会了我和同伴们所展现出的一切。

如果是现在的她，大概不需要在海洋馆抱住我，等我说出“不要向我告别”的话吧。

“是啊，”我放下杯子，看着完全没有因那件旧事悲伤，依旧神采奕奕的女孩，“我来主动告别了。”

“谢谢你。”她说。

在灯光昏暗犹如漫步深海的巨型玻璃房中，体型庞大的鲸鲨在身侧擦肩游过，那时孤身一人的她胆怯了。

我对黑井说过，要她成为紫藤花般顽强的生命。

“爱理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教会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已经再也不会轻易寂寞和悲伤了。”她对我眨了眨眼。

我笑了：“其实大家讨论过，假如你不想同化该怎么办。他们说：‘我们是最强，所以不同化就算了，我们保障她的未来。’”

她露出一个微笑，并不意外。这短暂的相处中我们所做的事情，她永生难忘。

……

黑井留我吃了一顿午餐，她亲自下厨准备了天内最爱吃的法式蔬菜炖肉。

她的手艺真的很棒，餐桌上聊起她的烹饪诀窍，黑井还揭秘了自己其实一直都有把理子不爱吃的香菇以巧妙的方式混在料理中，不知不觉天内已经吃过很多了。

“相比香菇，还是苦瓜更难吃一点！黑井也没办法把它混到菜里——”天内理子撇嘴道。

看着天内开始怀疑桌上菜式哪位是混了香菇的卧底，我忍俊不禁：“看来黑井小姐现在已经不担心你会继续挑食了。”

天内理子拍拍胸脯：“当然！妾身以后要干大事，能和朋友们想去哪就去哪！”

我盯着餐盘里的食物，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成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塞满大脑。

“咒术界还是不要靠近了，未来会变天，什么时候动荡也说不准。”

天内和黑井都愣了一下，很快又把凝固的气氛重新融化得轻松愉快。

少女撅着嘴巴：“真名才比我大一岁，怎么说话比黑井还要成熟。”

我哈哈大笑，回想五条悟的模样，抬手比耶再递出一个wink：“我可幼稚了。”

这川剧变脸把在场二人都看呆了，天内尖叫着：“虽然很可爱但是不要变成那个混蛋白毛前辈啊！！”

饭后，理子拉着我在客厅打游戏，玩的是据她说黑井最擅长的马里奥赛车。首次游玩的我一开始磕磕绊绊，但上手很快。在同做家务路过的黑井咨询了小技巧之后，竟然和理子比得不相上下。

后知后觉自己太认真，把战斗时候的精神都发扬到了玩游戏上，我立刻放松下来。好笑的是，几乎立刻自己就输得一塌糊涂。天内理子因为我起伏波动的水准而笑个不停，直说我是不是玩到后面手抽筋了。

……

天内今后就跟着黑井生活，新的身份也和黑井家相关。这样她不需要一人独居，不用早早辍学去想办法营生，还能正常被抚养长大。

最后走之前，我和黑井聊了聊，她现在顺应了很早以前自己的决定，离开咒术界进入社会了。理子也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们大概会搬到离东京很远的地方去。

等再次安定下来，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有机会，她很欢迎我们一行人和她们旅行一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五条悟感叹“照顾小鬼真麻烦”，不会让我遍体鳞伤，也不会让杰和爱理费心费力了。

“那时候……还去冲绳吗？”

“要去！还要去看鲸鲨——”

“说起来，海边的日光浴也很不错呢，我记得早见也很享受。”

遮阳伞再次被撑了起来。

天内理子送给我一件临别礼物，是一串白水晶手链。她说在首饰柜里见到它的第一眼，她就联想到了我的术式。

那牢不可破的泪水帮她挡下了一次次攻击，甚至于最后失去它时，我在代替眼泪挡在她面前。

我迈下一节节楼梯，走上回高专的路。最后回头时，站在公寓门口的少女高举手臂，愉快地摇晃着。

“黑井，我留给你一把泪刀吧，再做一个刀鞘，这样存放比较安全。”

“虽然不希望你们有用上的那一天，但是用来防身还是很让人安心的。它不同于咒具，但可以做到与咒具差不多的事情，你可以用它祓除咒灵，对付坏人也绰绰有余。”

“……早见的泪水，存在期限是？”

“……”

“我死的那一天，它会化作平凡的泪水，但因为有咒力蕴含其中，也没有那么平凡，它不会蒸发消失。”

“哈哈，这东西也算是……葬礼请柬，还是可以永久收藏的那种——但愿是某一天你们看见它融化了，可以给我扫扫墓。要长命百岁啊。”

“……”

一直保持联系，偶尔发来信息询问那兑现旅游承诺的期限……我却会在某一日突然失联，让理子心目中无所能敌、连死亡都能战胜的我们的形象在一瞬间崩塌——

不如从道别的那一刻就告诉她，咒术师都背负着如何的宿命。我们很强大，但命运总是足够残酷。

不希望她畏惧前路，更不希望毁灭性地摧毁她心中树立起来拯救一切、带来希望的形象。

我的行为太极端，那时情绪完全可以说疯狂，光是感受到就不免会被影响。理子眼睁睁看着血腥的缠斗画面在眼前发生，那时候她快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恐怖残忍的。同伴们在这次事件中也都付出很多，又生又死的把那游移的标尺拖来拖去。她还不成熟，我不希望她会因为这次的触动想要脱离平凡的生活，或者受到什么影响……

我抬起手，对着站在门口的女孩也举起手臂挥了挥，白水晶在阳光下反射出银色花火般的光芒。

而后它一闪而逝，没入我的袖口，颜色浅淡的伞遮住身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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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永恒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