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家伙在学习和运动方面都不怎么样,只有自尊心格外的强而已。
为了不伤害到他们,只要嘿嘿地随声附和就好。这样就不会被其他人当成靶子了。
班上从来没注意过的坐在角落的女生,前天突然打了留过一级全校闻名的校霸野寺。她无懈可击地挑起争端,结结实实揍了他两拳,然后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逃过了混混们的围堵。
甘井凛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深谙在这种团体里自己这般的平庸者的生存之道。
他在那天之后才发现班上还有这么一号人,能面不改色地把许多女孩子见了会吓到尖叫的虫子拿在手上,能徒手攀上他们那么多人里没有一个能独自爬上去的墙壁。
她在屋顶上奔跑的时候简直如同超级英雄,或者什么神偷特工。总是穿着短裙套长裤和颜色压抑的长袖外套的反季穿搭,在那时候也有了神秘感十足的强者气质。
在场的不良少年中无人不抬头看着那道身影,甚至在对方那样潇洒地从视野里消失后,因惊讶张大的嘴巴还没合上,目光仍在试图追踪着。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承认他在乎——十个混混围堵一个小目标,最后连当面跟人放狠话都没能成功。颜面扫地的不良们在清楚这是颗硬钉子之后,瞬间默契地改换了新目标,绝口不提那天发生的事情。
可野寺显然还没有彻底放弃把那个女生搞到手,他刻意戏弄永海,还逼他去向那个家伙告白,命令他把那个女孩带到陷阱里来,不断嚷嚷着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她跑了。
甘井凛从业校霸小团体的混子小弟也有近一年了,他就像混入狼群的犬,跟在这些人身后偶尔能尝到些甜头,比方总能和好看的女生说上话,在学校里混得一席半位不会挨欺负之类的。
从注意到那个坐在班级最角落的女孩之后,他第一次尝试悄悄观察对方——今天她还穿了件樱色的兔耳朵外套,一下子就比以往更加显眼,令他莫名有种“我以前为什么没注意到过这么可爱的女孩”的想法。
她脸上的疮疤鲜红鲜红的,到不吓人恶心了,只觉得可怜。以这种角度再看,就觉得那东西似乎是专门负责把别人吓跑用的,不让寻常人去发掘到这块宝藏。
那双眼睛最特殊,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的眼睛和她一样好看。虹膜颜色没什么特别的,但神气内敛,仿佛含着说不尽的故事。这家伙垂着脑袋怏怏的模样也不显阴郁了,反而像个病美人。
他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这样做。在见识过她单手提起野寺、飞檐走壁跳上屋顶的能力之前,这样一个身姿平平相貌缺陷又坐在垃圾桶边的阴沉怪胎从来不会吸引他的目光。
“我们开个玩笑,你还真去表白了?跟那个癞疮死老鼠?哈哈哈哈哈……”
“不会还被拒绝了吧?”
野寺很轻松就揪住了颤颤巍巍的永海,攥着他的领子,昂起的下巴是不可置疑的弧度。
众人视线的中心,那个突然脑子不清醒胆敢往穷凶极恶的小混混堆里冲,还可笑地妄图以一夫当关的气势拦在巷子中间的永海,说出任何半句台词之前就被野寺一只手提得双脚悬了空。
甘井混在人堆里只做充场面的气氛组,此刻看见老实巴交的班长整张脸涨得通红,也忍不住跟着周围的人哂笑起来。
他留心着远处目睹永海被捉没有离去的粉衣服女孩——她忽然开始往这边走了,可还没有几步,那双如黑欧泊般的眼眸就锁在了巷口的位置。
甘井愣住了,顺着她的视线也转头望去。
“住手吧。”
野寺依旧提着人,只是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冷若冰霜,脸黑成了锅底,猛地转头看向来人。
众人的注意力尽数被其吸引,视线密密匝匝集中一点——来人身上。
立时便有窃窃私语飞出:“那身校服是西中的?”
“搞什么,初中生啊……”
“喂!多管闲事啊?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
我远远地看到了忽然介入这再常见不过的小混混欺压弱势倒霉蛋现场的人,是个身高差不多一米七的少年。他穿着西中的校服,很明显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
鸨色的短发干净利索,是非常清爽的造型。那份明朗的发型化去了他如同朱鹭浅粉羽色的头发的柔和,线条舒朗的脸还带着浓浓少年人的青葱。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时已经早早将手中提着的书包靠到了墙边。俊朗的眉目英气十足,乍一看就像是那种很好相处的心性通透纯真之人。
但此时他嘴角紧绷,一对金粉的眼瞳神情沉稳,那是正义者举起心中燃火的长剑,单纯的路见不平即会伸出援手的善意在闪闪发光。
“哪来的小屁孩,让我教育教育你——”
一把丢开了永海的领子,前桌甲气势汹汹地朝着来人大步而去,举起的拳头有沙包大小,他壮硕的身躯也比对方要高上半头。
“嘭!!”
拳风猛然划破了蓄势时凝沉的寂静!
前桌甲嚣张的脸被一拳打得整个昂起,面上的肉都被拳头的冲击狠狠挤压凹陷下去,星星点点的血瞬间从鼻腔里飞出。
他被这强劲的拳势给一下打懵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失去了平衡,被少年提膝一招撂倒,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震惊浮现在所有混混的脸上,但既然已经开始动手,绝对没有被一个初中生吓跑的理由。紧随其后冲上来的其他不良们一拥而上,我立刻摆正姿势腿部发力简短地助跑,以最快速度冲上去切入战场。
也许是为了来捉我,这一次的小混混集会人数不少,粗略估计至少有十五个。尽管有在摸鱼的家伙,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我下意识就把自己拨到了术师的作战状态,考虑眼下的情况——有一名被包围在敌方中心还未冷静无法自保的人质、一名需要帮助的队友。
这些高中生并没有什么街头斗殴的章法,在混混里都属于小儿科的类型,然而就是这样的愣头青才容易在群架里手底下没有准头闹出事来。
我直奔摔在地上差点被踩踏了的永海,弯腰抬臂立刻把他扛上了肩头。同一时间混乱的场景里,有人要来抓我的胳膊,还有人出腿拦绊。
一颠身上的永海示意他自己抱紧,我腾出一只手狠抓面前阻挡,攥着那混混的胳膊,以超越常人的力量将他单手撂倒。那男生正面着地摔了个满脸花,一边大叫一边手舞足蹈,险些把其他完全不懂群架走位的同伴拽个趔趄。趁此机会我寻到包围缺口迅速开溜,脚下生风跑地干脆。
永海全程都处在吓傻的状态当中,身体本能令他抱着我的肩膀,手掌下意识紧紧攥着我的头发。他青白的脸上表情凝固,张着嘴巴半天也闭不上,只是不住地深呼吸。
我往外跑的时候是从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抬脚不客气地踹了站在远处的真人,他作势要来接过我身上的人,于是我又踹了他一脚以作回应。
“脚腕还受伤呢,黯不要再用力了。”他可真是什么理由都张口就来。
将永海安置在街口——这个位置他一落地就能顺利逃跑——我把傻呆呆的他放下的时候,这小伙还摔了个屁股墩。
“班长,跑。”
我退后挡在了跃跃欲试的真人面前,只当身后什么人也没有一般大步后退。后背撞上了他的胸膛,鞋跟踩上了他的脚,我后撤的架势依旧强硬。
“让我帮忙吧……这些人就该好好被惩罚不是吗?”
真人也许感觉不到脚疼,只是可惜地望了一眼永海,不得不随着我的后退也迈步撤开。在我的控制之下,他永远和在场所有其他人保持在安全距离。
永海有没有听话我来不及再看,立刻折回去帮那个以一敌多的初中生。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比我们两个个子要高,只不过身量是否健硕还有待商榷。
他们一动手我就能看出来,这些不良大部分甚至运动神经都很差,也就只能仗着身高和普通高中生的力气欺负小学生或弱气的女孩子。
唯一的例外是他们的老大——前桌甲估计没少打架,他被揍倒之后很快就爬了起来。愤怒点燃整个人,他一点没考虑到自己现在还能站起来是因为对面手底下很有分寸,那一拳只是威慑。
鸨色短发的少年有着超乎常人的运动神经,我惊愕于他举重若轻的流畅应对,还有毫不畏惧半步不退的凛然气势,最重要的是,能够支撑这些的是他非一般的反应速度和力量。
看得出他不是从小习武的练家子,也不是天天参与斗殴的街头青年,他只是在凭借本能和自己的智慧做到这一切。
我拦下了前桌甲,少年则以异常迅猛的攻势解决掉了其他所有人。充场面的小混混里有和我同班的同学,那些小团体里的杂鱼角色只在开打的瞬间骚乱片刻,这时候早已四散奔逃了。
前桌甲的双眼在喷火,如果我是块砧板上的鱼肉,现在肯定已经变成了烤鱼。
“小心!”少年见势不妙高声提醒。
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初中生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吧,只不过恰好从这条街路过,眼神一瞥看到了不正常聚集在角落的小混混们,发现了需要帮助的永海。
我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拯救”或“治愈”的标签,我去做什么事都出于自己的信条,甚至可以说做什么事都只是为了和自己的宿命抗争。
只是因为要做自己可以办到的事情,只是因为下意识和那些受难的人共情,想要去斩断他们困厄的宿命,看到他们站起来向阳生长。
我只是一朵向日葵,想要把他人变成我的太阳,汲取温暖和光明,永远昂着头追随它——直至种子成熟压弯脖颈,季节的终结来临,垂下脑袋枯萎凋谢回归大地。
当真人在身后哂笑,面前是因我倒霉的无辜者身陷囹圄时,灰暗的世界里忽然闯入一抹耀眼的色彩——那不同于苍天之瞳势要搅碎一切悲剧的风暴,而是一把艳阳和不灼人的温暖火焰锻造而成的剑。
他的存在有力地告诉我,如果没有我,也有人会救下永海;哪怕我这个扫把星导致了悲剧,也有人会挺身而出——如果我带来灰暗,将解不开的宿命都染上墨色缠成一团,痛苦都随着我所行之处汹涌而来,也会有人不畏困苦,以灿烂的阳光化开这一切。
那是主角,他是主角。
我接下了前桌甲怒火中烧无差别攻击乱打乱踢的拳脚,把反攻的最佳时机留给了身后的临时队友。
显然他并非莽夫,哪怕我们才见一面,需要互相配合的战斗语言就被毫无阻碍地读懂,他默契地在一息之间瞄准了我让开的档口,以一记飞踢作为终结让对手整个人撞上了身后的墙。
这下皮糙肉厚的混混头子也大脑昏沉,再有没力气爬起来。
“没事吧?”少年关切的声音响起。收腿站定,他立刻回身扶住了我,手臂有分寸地虚环,只要我身体不稳随时可以去倚靠。
暗室逢灯,我对上那双热忱的眼瞳,蓦然觉得从头到脚被能促樱花盛放的四月暖阳熨烫而过。令我这支近乎枯萎的鲜切花忽然就成了花田里舒朗清风作伴、可以朝着天空不停生长的向日葵。
熄灭到残存的焦土也漂泊深海的篝火,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熊熊燃起。
我曾经的太阳西沉,现在一切又回到原点,时间被重置,她不曾将我映入瞳中。我那独一无二带棱角的月亮诉说着本只是落花的誓言,放弃了跳下列车脱轨而去的恣意,担负此间支柱的职责。
离别会磨损我,但是我现在相信了,在轮回的奇谭之中,我只会把那丛篝火燃得越来越旺。
这个世间绝对不是只有黑白和灰暗,诅咒和恶永恒不灭,但人类的闪光点会在漫漫长夜间愈来愈亮,犹如灯塔指引所有迷失者归入正途。
我就是守护灯塔、斩断迷雾的那把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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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向日葵捧起心中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