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算了算时辰,矜贵颔首:“如此,也好!你与燎原君即可去找缘机仙子,她自会替你们安排下凡一事。”
幸好时辰差得不多,应该能追得上。
目送穗禾离开。
荼姚这才立起身来,一缕黑气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正是藏在她身边的暗卫——奇鸢。
奇鸢的到来,在天后意料之中。
荼姚神色晦暗地盯着穗禾离去的方向,冷冷道:“穗禾到底年轻,不堪大用。”
看在姑侄的份上。
看在她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鸟族族长的份儿上。
看在培养她多年,耗尽心血的份儿上。
至少,用得还算顺手。
奇鸢一贯是闷葫芦性子,天后问一句他答一句,从不会多话,活死人一般。
无论荼姚怎么编排穗禾,他都心无波澜。
只是,若穗禾本人知道,怕是会失望、会伤心的吧?
“奇鸢,灭灵箭的进度如何了?”
“你且加快进度,紧跟着下凡去吧。”
荼姚已有算计:“一来,可以暗中保护我儿;二来,帮助穗禾与我儿培养感情;三来……”
下一秒,荼姚眼露凶狠。
“三来,一举斩杀锦觅与润玉!”
奇鸢是荼姚的秘密武器。
他之所以有幸成为秘密武器,而是因为奇鸢的骨血能够缔造灭灵箭。
灭灵箭是怎样的存在?
在六界中,上至仙人下至妖魔,无一不是听其色变!
任你修为多逆天,一旦中箭,中箭之人当即灰飞烟灭,不但一身修为化为灰烬,就连轮回的机会都被剥夺,从此消失于天地间。
只有用灭灵箭,才能真正斩断锦觅与润玉重返天宫的可能。
奇鸢领命。
天宫又一次恢复宁静。
不知,夜神大殿、火神二殿、锦觅仙子而今投生何处?
天上地下,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下届动静。
不过谁都没有白浅的动作快。
在他们还在暗中谋划时,白浅就已找到润玉投生之所——凡间,帝王之家,冷宫。
一堵冰冷的宫门。
初生的润玉在里,白浅在外。
白浅打量着周遭环境,不觉唏嘘:“在天上时,璇玑宫堪比冷宫!如今下凡历劫,倒是利落,干脆在冷宫出生。”
“小应龙这命啊,真苦。”
后来,白浅便在凡间短暂定居,时不时运用法术,隐身来这冷宫,陪伴小润玉一点点长大。
润玉在人间的身份,是皇家的第一个皇子。
本该是天潢贵胄的命格,但事实上,这是一个一出生就有缺陷的皇子。
早产,病弱,几次三番差点活不下来。
左边脸颊上又自带鱼鳞胎记。
这样的人,怎能不被皇家厌弃?
生母被他牵连,被当今王上处死;而他,若不是王上不愿担一个弑子罪名,恐怕早就把他掐死在襁褓中。
最后,心腹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把大皇子丢进冷宫。
孤苦伶仃,无人照料,只每日安排送两餐。
至于他能不能活得下来,又能活得了多久……听天由命吧。
小润玉早已习惯冷宫中的生活。
清冷,孤寂,仿佛早已被尘世遗忘。
在这样的生活中,他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冷宫中,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等着一个人。
一个比话本子里的仙女,还要好看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子。
一个,只有他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女子。
“你是女鬼?”
“还是神仙?”
这一天,小润玉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因冷宫人烟稀少,小润玉身边时常无人,在大多时间里他是沉默寡言的;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几乎以为他除了身体羸弱、样貌丑陋,还是个哑巴。
原来,他会说话呀。
更叫白浅意外的是,他居然看得见她?
一直以来,白浅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
不想却被这么个小子给哄骗过去了。
白浅一袭青衣清清爽爽,有一种小润玉极为向往的自在与自得。
被戳穿隐身术的白浅嗔怪着瞪他。
其实,这一幕,有些突兀。
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婷婷少女不该对一个孩子,那样的态度。
然而,小润玉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尚未初长成的小孩,在白浅眼里,他仍旧是孤傲冷清的夜神大殿。
白浅托腮,鬓角的流苏随风摇曳,可好看啦。
“你觉得呢?”
其实,这个问题,小润玉已经琢磨很久了。
小小年纪,他一板一眼:“润玉猜,你像话本子里的狐狸仙。”
白浅挑眉,言语间流露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你呀,比从前似乎还要更聪慧些。”
不但猜到她是仙。
还精准猜到她是狐狸。
白浅故意张牙舞爪,吓唬他:“什么狐狸仙,世人不都喜欢称呼我们狐狸精么!一口吃掉你哦!”
小润玉:……
呆呆的盯着白浅。
而后,为不可知的,轻轻的,笑了。
好似冬季满园的花,在这刹那间,尽数绽放。
多绚丽,多好看呀!
白浅本就是世间难得的绝色,竟也情不自禁被这一幕迷了眼睛。
“小小年纪,竟已有祸国殃民之像……”白浅小声嘀咕,为自己一时被美色所迷寻得一借口。
祸国殃民之像?
小润玉的笑如昙花一现,终究还是隐了去。
他抚摸着脸上那块胎记。
落寞又自卑。
“仙子说笑了,润玉自知容貌丑陋,难登大雅之堂……没吓着仙子,已是万幸!”
小润玉表现得很是成熟老练,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在意他的人只会更心疼。
白浅的心,都紧了。
她难得严肃。
柔荑抚上那块胎记。
小润玉下意识要躲闪,但,到底没能躲开。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令他如坐针毡。
他害怕,害怕在仙子的眼中看到嫌恶。
白浅坦坦荡荡,在她眼中从来都没看见这块所谓的胎记。
都没有因此觉得润玉丑陋。
其实,这块胎记,根本没有大家口口相传的那般恐怖;所谓鱼鳞,更像是一枚贝壳,而鱼鳞则是贝壳上的浅浅纹路。
不难看,反而是一种另类的特别。
白浅能够理解润玉作为凡人的小小自卑。
只是……已经想起了在天宫初相识的时候,没有这块胎记,没有羸弱不堪的身子骨,那时的他也是这般“自谦”。
润玉,好像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明明脊梁挺得直直的,却又亲手将自己贬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