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六爻卦尽孤心恕 第9章 【少年歌行】

身边没有了雷无桀叽叽喳喳，也没有了萧瑟和无心互相拌嘴，从前一人一牛走遍山川无数时间，如今却觉得耳边清净了许多。

孤心恕戴上斗笠，竹竿敲敲老牛脊背，“既然都来了，大爷，咱们先去慕凉城。”

曾经的西面雄关，十万大军在此覆灭，成了一座鬼城，后为孤剑仙洛青阳所占，以此国殇蓄养凄凉剑意。

慕凉城是孤漠里的一座荒城，却因城主也是五大剑仙之一的孤剑仙洛青阳而与天启城、雪月城、无双城齐名，自然也有大大小小的势力依附，而非毫无人烟。

她骑着牛走在荒败的城中，虽不那么有生气，但确实也有人生活的痕迹。只是白日里日头毒辣，夜间又阴气深重，只有晨间太阳初升之时，才出来活动。

而此逢魔时刻，家家关门闭户。却正是办事的好时机。

她一手请卦盘定方位，无需她多言，老牛便向卦盘所示方向行进。

未及靠近，一声含着内力的喝问破空而来，“何人不请自来？”

孤心恕骑着牛，双手交叠在竹竿上，风扬起帷帽，露出微弯的唇角，“听闻剑仙坐镇于此，前来拜会。”

洛青阳剑未出鞘，一道剑气却横扫而来，孤心恕抬起雪竹破剑气而去，竹竿生生被削成两截，剑气亦毫无阻拦地打在她身上，立时血痕涌现。

此剑势，虽是试探，毫无杀气，但分明暗含威吓愚弄。

孤心恕跳下牛背，捡起断裂的竹竿，再抬头时，亦嘲讽，“素闻剑仙乃孤高之人，一人护一城，剑术独步，果然名不虚传。”

她极少如此不留情面，“可你的剑，在此国殇之境蓄养十数年，却仍旧陷于小情小爱，我一个小辈，也当真瞧不上。”

洛青阳闻言，眉头一皱，挥袖便是一道劲气袭来，“狂妄小辈，信口造次！”

一个剑仙的剑道，如此小家子气，无病呻吟，还敢妄称凄凉。

“今日便叫你看看，什么才是凄凉。”

她扯下遮眼的青纱，拂过左眼，以血滴入卦盘之中，拍碎于地。

“请水洊至，唤十万将士，魂归于此！”

冲天的嚎叫拔地而起，伴随着刀枪入肉之声，乌泱泱的人头，横尸遍地，满城尽灭。

脚下这片土地血浸三尺。

巨大的法阵冲天而起，洛青阳的脚下不断渗出血水，化作无数双手试图将他拖入人间炼狱。

他举九歌，欲破幻阵，却被无孔不入的血水攀附而上，内息阻滞，逐渐癫狂，陷入其中。

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此乃坎卦，主险上加险，困难重重，多凶。

昔日城破，孤城无援，十万大军战死，曝尸荒野，无人收敛，经百年风吹日晒，骨肉消融，化为尘土。

“剑仙心中那点小情小爱，怎堪与此国殇相提并论！”

孤心恕闭目掐诀，“情爱之困何其微渺，既然承了此地国殇之遗泽，那我为你再种心魔亦不为过！”

“尔敢！”洛青阳怒喝。

孤心恕冷笑，“我与天斗，万死不辞，万千将士可往，我亦可往！”

她问，“我可往，剑仙亦敢往？”

“剑仙嘲我放肆狂荡，我便坐实此番疏狂，可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左眼微睁，金光暗现，卦盘转动，她再问，“我敢为心中所求举刀屠龙指天，尔又可敢拔剑如我一般？”

洛青阳持剑的手微垂，癫狂挣扎之中，竟生生被逼退了半步，困顿立现。

孤心恕抓住时机，“剑仙既有退却之意，又不敢断情断念抛却凡俗情爱，”她抬眸，笑如钢刀，断言道，“我为凡夫，可剑仙亦不如我！”

她喝问，“可敢承认！”

趁洛青阳恍神之间，她双手化浑圆阴阳而出，“请剑仙入十万将士亡躯，共赴国殇！”

血水没顶，竟将堂堂剑仙困于原地举步维艰。

孤心恕跪地，喷出一口血来，心知如非洛青阳本身心有妨碍，一时被她所扰，半步神游的剑仙杀她，不过易如反掌。

这阵怕是困得了一时半刻，再多却是不能了。

她以血画符，直通阴阳，“亡人归尘，无人敛魂，诸位马革裹尸无处埋骨，如蒙不弃，请入我内观，替我镇守内狱！”

“他日我若身死，必先替诸位寻得归处安魂！”

孤心恕内观大开，一时间，八方魂魄如树木参天破土而出，阵列有序先后涌入。

洛青阳抬剑，竟欲施展九歌剑诀，瞬息剑气纵横，十万将士亦怒极相攻，僵持不下，几要两败俱伤。

孤心恕站起身，面目冷沉，一双幽暗的眼睛不似凡尘，她言语颇为客气，“请剑仙勿阻！”

她的声音并不大，平和清淡，可却仿佛万山无阻，穿透天穹，一息间，见星辰，见河岳，见鬼神，复见人。

无非一念之间，见众生。亡者之躯愈重，仿佛万千生平已过，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

一个剑仙此刻竟握不住手中的剑，剑气溃散，阵亦溃散。

老牛矮身，孤心恕重新遮好眼睛，坐于牛背。

她抹去唇边的血迹，“剑仙此刻拦我，我必无还手之力。”

洛青阳捡起剑，仿佛大受打击，能入剑仙之境，宗师风范还是有些的。

背身离开时，只留下一句，“我不杀你。但下次再见，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走吧。”

话毕，便消失不见。

孤心恕手执断竿，吐出一口气，拍拍老牛，“大爷，事儿办成了，也该回正道了。”

老牛牛角顶了顶孤心恕的手心，温润敦厚的眼睛隐隐潮湿。

这一天，无数人看见，那荒凉的慕凉城上方，血光冲天后，又生异象，先是是黑云压城，再是天降甘霖，随后黄昏如金光普照，亮如白昼。

仿佛一座城池，也有雨过天晴，劫后余生。

途径于师，已是深夜。好在于师域内尚算繁华，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安顿好老牛，孤心恕处理了伤口，水饭未进，便躺倒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醒来，于师域内各方势力齐聚，气氛明显不同。

孤心恕牵着牛走在路上，恰碰见唐莲一行人，他们跟九龙门的大觉一同前往大梵音寺。

此行无心便是来找碎空刀王人孙，可他并未杀他。

老和尚说，要慈悲为怀，他也明白十二年前为形势所迫，王人孙被逼卷入是非，才有了后来的背叛，故只是让他替老和尚三日后安排一场法事，法事结束，恩怨一笔勾销。

十二年前魔教东征失败，立下锁山河之约，天外天少宗主叶安世留北离为质，被忘忧收养，此人就是无心。

如今锁山河期限已至，故各方人马皆有异动，有人想废了他，有人想监禁他，更有人想杀了他，以防魔教卷土重来。

就连天启城那位，也派了掌香大监瑾仙公公前来，瑾仙便是早已闻名江湖的前辈风雪剑沈静舟。

无心虽习得罗刹堂秘术神通，但因境界不如瑾仙，如非萧瑟露面，瑾仙急着赶回去向天启城那位上奏复命，怕当时便不好收场。

因罗刹堂已被忘忧烧毁，此行九死一生，无心担忧万一他无生还，里面的武功便会从此失传。

而他与雷无桀萧瑟对视，二人毫无波动，一个心有玲珑未被凡尘侵染，一个心思太重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当即决定分别传授他们伏魔拳和心魔引。

如今三日之期已过，除了另外几大门派人马不知被何势力挡了回来，一时间，天外天、九龙门、雪月城、无双城，都往于师赶来，所有人都关注着大梵音寺这场法事。

年轻一辈自有江湖，雪月城大城主百里东君也已去信唐莲，可凭心而动。十二年前魔教东征雪月城拦下来了，十二年后一个少主归山又有什么可怕的。

大梵音寺前，萧瑟最后一次劝诫，“这场法事势必会惊动整个于师，到时会有很多高手赶过来，你有信心吗？”

无心一笑，“那又如何，老和尚已经不在了，谁能管得了我！”

三百僧人齐坐，诵经声响彻宝殿，无心神情庄重，手捧舍利，放于佛坛，让忘忧大师归于故土。

合十相拜时，大殿内幻化出忘忧身影，往昔种种尽皆浮现，老和尚对无心恩同再造，无心泪水汹涌，听忘忧最后一次的开解和教导。

“无心，我陪你的路已经走完了，前面的路，只能靠你自己继续往前走了。”

话毕，忘忧大师化作金光消散。

钟声响起，路上策马狂奔的众人见大梵音寺上方金光飞升，是佛门六通之中的漏尽通。

大觉一口道出，“邪魔就在前面荒山之上，加快速度！”

就是此时，司空千落一眼看见了牵着牛的孤心恕，她大喊，“六爻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怕是要出事，快，咱们一起去找无心他们！”

孤心恕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司空千落拉上了马。

她望着远处忘忧幻化的金光，对老牛挥挥手，“大爷，禅师佛法高深，功德无量，且去送他一程。”

老牛哞了一声，奔金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