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月在外辗转拍戏五个月,人都累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能够回燕城,还要先去望乡村补拍外景。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孟宴臣思念成疾,得知消息后就想来探班。
顾白月发了一张可爱的卡通图,笑眯眯地告诉他望乡村这里地方偏僻,道路难行,况且又不是周末,孟宴臣白天还要上班,她舍不得哥哥辛苦奔波。
皎皎发语音哄他:“哥哥照顾好小妖怪,照顾好自己,我过两天就回来了哦。”
孟宴臣答应了,他守着满满一整面墙的蝴蝶,等着最美丽的那一只,主动飞回来。
——然而,上天给孟宴臣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一阵剧烈的震颤感袭来,惊动会议室里所有国坤集团的高层领导,短短几秒钟过后,大地恢复平静,人人面面相觑。
姚莫北惊慌失措地冲进来,语无伦次地说:“孟总,望乡村……地震,6.5级,皎皎,皎皎不见了……”
心脏被一只隐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孟宴臣面色煞白,语调却一如既往地冷静:“通知各部门有序疏散,转移到楼下开阔地带,防止二次余震;安保部,紧急核查所有人员安全;人事部统计祖籍在望乡村的员工名单,提供资金援助……”
没事的,皎皎一定会没事的……
孟宴臣极力维持镇定,有条不紊地一项项安排下去,指挥若定,在保障员工安全的同时,主动联络政府部门,第一时间筹集物资,捐钱捐物,甚至征集了一批体力出众的志愿者,协助抢险救灾。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国坤作为五百强企业,必须有自己的担当,而他作为总裁,绝不能临阵脱逃。
孟宴臣看起来太沉稳自信了,气势凛凛,渊渟岳峙,无形中安抚住众人,成为一股强大的精神支柱,唯有距离最近的姚莫北知道,孟宴臣的手一直在颤抖。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孟宴臣抬头看了看快速靠近的私人飞机,满目祈求地望向孟怀瑾道:“爸爸,对于国坤,我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接下来,请让我去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吧。”
地震摧毁了绝大部分建筑,原先的高楼大厦,成为横亘在道路上的一条条险渠,地面交通濒临瘫痪,正在全力抢修。
孟宴臣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他等不及了,干脆借来了王勉的私人飞机,带着一批食物和水,从空中赶赴过去,途中若是看到人群,就投下一些物资。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他们来到震源区时,远远就看到一队队武警干事,消防员,医护人员等,紧锣密鼓地展开救援工作,还有许多民间自发组织的志愿者队伍。
国坤集团的员工人数庞大,其中有一部分是退役军人,孟宴臣带着几个自愿报名的热心人士,在同救援指挥领导沟通后,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
无奈这里依山而建,地势复杂,他们从天亮一直挖到天黑,救出了几十名受困群众,但那些钢筋铁板下面,还掩埋着更多人……
精神紧绷,再加上这么高强度的体力劳作,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到了凌晨左右,救援总指挥强制要求所有人就地休息,补充食物。
蒋裕在燕城十里台担任消防指导员,这次救援他也来了,听说顾白月还困在楼里没出来,就私下安慰孟宴臣:“我今天白天已经分析过情况了,皎皎和剧组里的其他人,当时一起出来参加采访活动,震发时应该在舞台附近,靠近安全通道,那里加固过,皎皎幸存的几率很大……”
可孟宴臣的心仍旧在滴血,只要没有亲眼看到皎皎,没有确认她毫发无损,他就一刻闭不上眼。
蒋裕拍拍他的肩膀,想到了什么,十分气愤地说:“看到没,安全通道出口就在那儿,要是我的探路机器人在就好了,可以进去确认皎皎具体在哪,加快救援进度。妈的!都是一个叫宋焰的臭傻逼,我上次演讲讨论高科技在救援现场的应用,他非跟我杠,说机器都是冷冰冰的东西,而人可以随意加大训练强度,被他一通胡搅蛮缠,本来十八|九稳的项目也黄了,领导驳回了我引进机器人的申请……”
正说着一个大约一米七,身体硬挺挺直邦邦的男人,杵着脖子走过来,作秀意味十足地冲大家喊:“退后!都退后!离这些非正规救援人士远一点,让我来保护你们!”
马上就要睡着的大家:不是,这人谁啊,他有病吧?
又是宋焰,还真是阴魂不散……
孟宴臣一把捏扁矿泉水瓶,隔空抛掷进临时收纳食物包装的废纸箱里,眉眼森然,“垃圾!”
夜深人静,孟宴臣定定地看向安全通道黑黢黢的出口,皎皎的命很珍贵,别人的也是,他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为了救皎皎冒险,但他自己可以。
与此同时,忧急如焚的付闻樱收到一条短信:
妈妈,我去找皎皎了,如果皎皎遭遇不幸,请您将我和她合葬,埋在西山公墓季阿姨身旁,妈妈,抱歉……
付闻樱瞬间崩溃,时隔几个月,他再次唤她妈妈,竟然是请求她帮忙收尸……
这让一个母亲情何以堪。
……
顾白月被困在楼梯拐角处。
地震发生时,她想从安全通道离开,但一截石灰板砸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在林惠清身上。
“小心!”
顾白月轻轻推开林惠清,石灰板压在顾白月左腿上,她顿时动弹不得,而林惠清也没了力气,捂着肚子大口喘气,恐惧地喊:“皎皎,我肚子疼……”
林惠清是一位青年画家,别号“林下清风”,顾白月之前一直很欣赏她清新细腻的笔触,还曾买下一副作品,挂在卧室里。
正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顾白月来望乡村拍戏时,意外邂逅了在此处采风的林惠清,并且认出对方,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是投机。
林惠清性情柔和,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一股江南水乡的温婉秀气,莫名让人联想到同是南方人的季如兰,顾白月对她很有好感。
这天顾白月来参加节目,林惠清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想到现场看一看凑热闹,顺便活动一下身子,她怀孕八个多月了,医生要求每天适当走动,将来生产时可以少吃点苦头。
活动还未正式开始,两人站在舞台侧边说话,顾白月见林惠清有点口渴,递了一瓶水过去。
林惠清的丈夫名叫乌刑,生得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气势非常强盛,浑身上下写满不好惹三个字,但对待林惠清却事无巨细,关怀备至。
他拦下那瓶水:“车上有特意调制的药茶,稍等,我去拿。”
只怕乌刑也没想到,这一去险些阴阳两隔,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无助地蜷缩在角落,体温一点点下降。
“惠清姐,惠清姐……”
两人之间隔着石板和楼梯栏杆,顾白月隐隐察觉林惠清状态不对,一声又一声地唤她,“惠清姐你快醒一醒,千万别睡!”
这时候睡着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顾白月一边敲击栏杆,一边试图跟林惠清对话,激发她求生本能:“别睡啊,千万别睡,惠清姐你不是说要参加比赛,把画展开遍全国吗?还有你那副最爱的《夜梦》还没画完呢!哦,对,还有你的宝宝,你不想看看宝宝长什么样,不想陪着宝宝平平安安长大吗?!”
通讯信号中断,手机只能发挥一点照明的价值,顾白月眼见着林惠清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急得手足无措,她想爬过去看一看,稍微一动,左腿就传来专心刺骨的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惠清那边渐渐安静下来,手机也没电了,顾白月浸泡在一片绝望之中,突然无比庆幸。
幸好,幸好哥哥好好地待在家里,幸好他没有来……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顾白月黯然地想:是……老鼠吗?老鼠要来啃我的尸体了吗?
沉甸甸的黑暗中,有人夜猫一般爬了过来,缓缓地,轻轻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他在暗夜中试探着小声地喊:“皎皎……”
怕声波引发震落,连大声呼喊都是奢望,孟宴臣穿着黑底红边的冲锋衣,背着探险包,伏着身子爬行。
他嗅闻到一股熟悉的清淡香气,怕幻想破碎,更是近乡情更怯,“皎皎?”
顾白月顷刻泪崩:“哥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不,不对,你赶快出去……”她又疼又怕,失血过多,意识昏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太好了,皎皎还活着,皎皎没有抛下我……
孟宴臣几乎喜极而泣,他额头处绑着一盏小灯,光线朦朦胧胧,急切地爬过来,抖着手指去抱顾白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血腥味?皎皎你哪里疼?”
这里太危险了,顾白月怎么敢让他留下来,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推孟宴臣:“出去,哥哥快出去……”
孟宴臣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别怕,哥哥放了定位器,蒋裕他们很快就会进来。”
顾白月心下稍安,正要请孟宴臣帮忙照看一下林惠清,上方突然露出一线月光,有几人合力撬开石板。
这是幻觉吗?
不!
他们好像真的得救了……
顾白月哭着去喊林惠清,“惠清姐快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不用死了!”
许沁穿着白大褂,用听诊器匆匆在林惠清胸口听了一会儿,对宋焰说:“孕妇失去生命体征,已经死亡,胎心还在,准备剖腹取子……”
宋焰听不懂,但他故作严肃地深深皱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死亡?剖腹?就在这又脏又乱的地方?
顾白月惊呆了:“许沁!宋焰!你们疯了吗?!发现受困人员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转移到安全地带吗?而且惠清姐刚才还抽动了一下,你就这么敷衍地听一听,就能判定一个人死亡了?万一出错了呢?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视人命如儿戏?!”
许沁傲然:“我是不可能诊错的。”
顾白月气愤:“你一个实习生有独立行医的资格吗?凭什么说这话?”
许沁举起右手:“就凭我这只手。”
顾白月气得两眼一黑,焦急地祈求孟宴臣:“哥哥,你救一救惠清姐,这种地方做剖腹产,搞不好会一尸两命的!”
孟宴臣一口应下:“好。”
手术刀寒光闪闪,落在顾白月眼里看得她一阵心惊肉跳,孟宴臣过去阻拦:“许沁,非法行医,你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
许沁冷笑:“哥哥,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不对?那我偏要证明给你看!”她掀开林惠清的衣服,手术刀抵在高高鼓起的肚皮上,眼看着就要刺进去。
“住手。”孟宴臣想过去夺刀,若是平时,论单打独斗,十个宋焰也未必是孟宴臣对手,奈何孟宴臣方才从安全通道爬进来时不慎受伤,体力不支。
宋焰一阵胡搅蛮缠,他嫉恨地仰头瞧了瞧孟宴臣修长劲挺的个子,趁其不备,暗中偷袭,一把将人推落在地。
“唔……”
孟宴臣头部磕在尖锐凸起的石角,鲜血缓缓流淌下来,不甘地陷入昏迷。
“哥哥?哥哥!”
顾白月哭到哽咽,拽着左腿使劲挣了挣,直挣到血肉模糊也出不来,只好捡起石块和碎砖,恶狠狠地砸向宋焰高高翘起的大屁股,“别碰我哥哥,宋焰,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突然,许沁被人一脚踹飞,狠狠砸在墙上,手术刀收势不及,深深扎进自己小腹,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乌刑手里握着一根钢棍,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死死盯着许沁和宋焰:“就是你们,要剖我老婆肚子?”
与此同时,肖亦骁赵又司和韩廷蒋裕等人也前后跳下来,顾白月一见他们,像找到家人的小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委屈地放声哭喊:“骁骁,又司哥,宋焰伤了哥哥,帮我打他,我要打死他……”
打死自然是气话,但肖亦骁一看顾白月和孟宴臣破破烂烂,浑身鲜血淋漓的狼狈样子,立刻红了眼睛。
几人合力,三两下就将宋焰擒住,掐着脖子摁到顾白月面前,硬生生喂他一嘴泥,“来,皎皎,怎么解气怎么打,出了事我们扛着……”
1.预估错误,还有很多细节要交代,再来一章吧,要很认真很认真地写,才能对得起孟总和皎皎的一生啊。
2.这一章是有点虐,没关系,后面会加倍虐回来。
3.大家想看的番外我正在统计,内容尽量满足大多数宝子的要求,小甜饼马上开始烘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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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孟宴臣(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