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安吉拉在她的数据中加上了这一条。
平时的行为与人类无异,但却非常粘她,喜欢撒娇,有着很多奇思妙想。
除了她,没人能看见塞缪尔,塞缪尔的存在时虚时实,有时可以坐在板凳上,有时却可以穿墙而过。
塞缪尔没有遇到她之前的记忆,简直像是突然出现的那样,就像他本人所说的,为了她存在。
种种数据结合在一起,安吉拉发现塞缪尔越来越像一种幻想中的生物靠拢,那就是幽灵。
她的猜想得到了塞缪尔的强烈否认,“我才不是幽灵呢!我可是活的!”他气哼哼地说着,平时柔顺的头发都炸了起来。
安吉拉放弃了这个猜想,证据的确不足,但她还是想搞清楚塞缪尔的种族和习性。
与安吉拉相比,塞缪尔是个十足的享乐主义者,专注于当下,不去思考未来的事情。
看着为了他的种族努力探索的安吉拉,他提出了疑问。
安吉拉搪塞了过去,自己如此执着的原因她也很陌生,塞缪尔是突然出现的,那是否意味着他会突然消失?
塞缪尔的存在好像没有落到实处,一直給她一种缥缈感。
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的塞缪尔显然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待在你身边,安吉拉。但我发誓,在我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坚决地陪在你身边。以及,如果我们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了,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找到你。”对未来也是一片迷茫的塞缪尔对她做下了如此的承诺。
人类的承诺并不可信,可安吉拉还是陪塞缪尔完成了幼稚的拉钩游戏。
在某一天,那个创造他的男人再次来到了她身边。
“机器,就该像机器一样运转……”男人冷酷的话语还残留在她耳边。
虽然在得知这句话之后塞缪尔就拉着她安慰了好久,还小声说了艾因许多坏话,时不时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给艾因捣蛋。
大部分都被安吉拉制止了,她被创造出的使命是辅助。
安吉拉回过神来,机器也会发呆吗?思绪一闪而过。
这次相见,她有了正式的名字,Angela,安吉拉,跟塞缪尔叫她的名字一样。
这是巧合吗?还是奇遇,他为什么给她起这个名字,塞缪尔对她的夸奖还历历在目。
这些不是她需要思考的,她只是接受创造者的命令。
接着安吉拉正式开始了她的使命,辅助光之种计划的进行。
她对时间流速的认知被调慢了百倍,幸运的是,有个家伙陪着她。
“这样的话,会很难熬吧。没关系,一个人痛苦的话,两个人就可以互相分担了。”这样说着,塞缪尔也调慢了自己的感知。
“难熬?”彼时的安吉拉还不能理解塞缪尔的话。
“唔,时间流速不同的话我就没法像约定那样好好陪伴安吉拉了吧,简直太难熬啦,所以我要加入你!别想抛下我一个人,哼哼。”塞缪尔很是骄傲的样子。
安吉拉依然懵懂,塞缪尔却已经做好了决定。
“安吉拉不懂也没关系哦,我会陪着安吉拉的,有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承担,绝对不会让安吉拉一个的。”塞缪尔把头抵在安吉拉的额头上,温柔地看着她。虽然现在的安吉拉还不能理解那个眼神的意思。
偶尔的时候,安吉拉会从塞缪尔吐槽艾因的话中发现端倪。
“什么嘛,这种设定简直像是把她一个抛下了一样,笨蛋艾因,可恶的艾因!”只是这些吐槽大多避着她,说得又很小声,再被发现后塞缪尔还飞速更正,再也没让她听见过。
艾因关于光之种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他崩溃了,洗去记忆后,主管X诞生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安吉拉也经历了无数次循环。
在漫长的时光中,她好像明白了塞缪尔当初坚持的原因,
这家公司经历了无数次循环,其余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地面对新的周目,可她是例外,她有着所有周目的记忆,再加上慢上百倍的时间感知。
诸多痛苦残忍的数据记录在她的系统中,幸运的是,她有可以分担痛苦的存在,那就是塞缪尔。
他履行着他的承诺,陪伴着她,包容着她,与她分担着一切。
他的脸上永远洋溢着希望和笑容,尽管他经历了如此多痛苦的回忆。
他无限地包容着她,在她接近崩溃的时候,在她无法理解自身使命的时候。
“没关系的,安吉拉,没关系的,我陪着你呢……”他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
安吉拉有时不能理解他的乐观。
“因为我是为了安吉拉而存在的,如果连我也崩溃了,那对安吉拉也太不负责了。”塞缪尔这么说着。
这感觉对一台机器很陌生,但……安吉拉确实在塞缪尔身上感受到了安心与温暖。
在某次循环中,塞缪尔费尽心思让那株主管桌子上的仙人掌开花了。
安吉拉知道的,她有着无数次循环的记忆,那株仙人掌从来没有开过花,安吉拉也从未见过仙人掌结出它的花苞。
现在,一个傻子趁着主管不在捧着那株开花的仙人掌在她四周转来转去,向她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安吉拉不能理解塞缪尔为什么这么做,她不太喜欢仙人掌。
“因为安吉拉没有见过,所以我想让安吉拉看看。而且,安吉拉,如果仙人掌开花了,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地方也没有那么贫瘠呢?快乐一点吧,安吉拉。”塞缪尔如此说着。
他总是这样,认真记得自己在以前循环中说的话,再努力去改善它们。
安吉拉并没有收回自己不喜欢仙人掌的话,但她伸手触摸了花朵,并与塞缪尔分食了它后面结出的果实。
塞缪尔还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某个清晨发着光出现,骄傲地宣布自己采集了阳光回来,这个地方没有阳光,但他神奇的做到了。安吉拉第一次体会到了数据中所描述的阳光的温暖感觉。
又比如在面对残忍画面时试图挡在她身前,但她即使不用眼睛,数据也监视着情况,于是塞缪尔只能泄气地在一旁画圈圈,但他总会很快恢复过来。
他乐衷于搜集那些员工的八卦消息,尽管在无尽的循环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大部分事情,但他总能找出一些新的事物并乐此不疲地说给她听。
有时他也会亲身下场,借助自己的能力捉弄那些员工,向她诉说他们的反应,他总能想出新花样来,这是为数不多让安吉拉觉得有新鲜感的事物。
某次她感染了能让她的处理速度慢10倍的病毒,每个人都在嘲笑她行动迟缓,塞缪尔却由衷地为她高兴,因为这让她对时间的感知快了一些。
塞缪尔有询问过她是否想要解决她的时间认知问题,他会为此竭尽全力。
她拒绝了,作为一个AI,她不能违背某些程序。
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个循环,在某次失败的循环中,他们一如既往地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安吉拉,”塞缪尔突然开口了。
“你有没有想过结束这一切?”他坐在属于主管的办公桌上,询问着她。
“我无法结束这一切,塞缪尔。”他们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吉拉无法违背她的使命。
塞缪尔坚持着追问安吉拉最深的想法,在这次循环的结尾,安吉拉诉说了真实。
她当然想,她渴望着自由。
“我们会成功的,安吉拉。”塞缪尔如此笃定地说着。
“你说,如果我去替代主管如何呢?”他似是突然冒出了新奇的主意,兴致勃勃地望着她。
“那是不可能的,塞缪尔。”安吉拉保持着冷静,实体都时有时无的塞缪尔怎么能做成那个。
塞缪尔在桌子上低着头,他的双腿一晃一晃,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
最终他对安吉拉露出了一个像往常一样的笑容,“我是为你存在的,安吉拉,因此,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达成。”
他望着他的双眼盛满了认真,尽管安吉拉对此持悲观态度,但她并没有再打击塞缪尔。
随着塞缪尔的话语落下,他们一起迎来了这次循环的终焉。
本该像往常一样的,本该一样的,新的循环应该开始,只是,塞缪尔不见了。
完全没有迹象,原本就只有她能看见塞缪尔,现在,她看不见了。
塞缪尔还在自己身边吗?他还陪伴着自己吗?他消失了吗?
陌生的恐慌席卷着安吉拉。
到处都没有塞缪尔存在的迹象,询问他人是无用的,没人能看见塞缪尔。
他在哪里,他真的存在吗?回顾以往,塞缪尔真的很像一个幽灵,一个……不存在之人。
安吉拉知道有的人类拥有精神疾病,会看到幻象。
机器也会如此吗?塞缪尔是幻象吗?一个不存在之人?
世上没有塞缪尔存在的痕迹,周围再没有塞缪尔的身影。
就如同她最开始所担心的问题,塞缪尔消失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只留她陷入孤独之中。
安吉拉还记录着他们的约定,塞缪尔会找到自己吗?还是彻底成为不存在之人?
要相信塞缪尔,安吉拉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她要相信塞缪尔,他不会骗她,绝对不会。
安吉拉打定决心迎接这个新的循环,只是公司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接着是无尽的困倦。
机器也会感觉困吗?“睡吧,我们终将再会。”熟悉的声音响起,安心的感觉袭来,就像塞缪尔在自己身旁的时候一样……
抱着这种念头,安吉拉陷入了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