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雪越发大了。
雷娜塔开始回忆这一连串的变故,除了凯特,其他人的表现都太奇怪了。詹姆斯从事着一份对精细度要求很高的工作,却酒不离手,还莫名迟到;怀特真情实感地害怕着凶杀案,仿佛他亲身经历过,而不是道听途说一样;海明威不像是无意中提起多年前的旧事,尸体脖子上的伤口也看起来怪怪的。
凯特紧紧握住自己的十字架项链,低头默诵圣经。
怀特惊疑不定地眼神在门口和窗户上来回闪过,“我们能活到日出吗?”
詹姆斯右手拎着一瓶伏特加,但没有再喝,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脸上时不时闪过怀念的神色,听到怀特的问题,才回过神来:“也许,幽灵杀人也用刀,门窗都关好了,他进不来。”
他?
雷娜塔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代称。
怀特没有被安慰到:“它可是幽灵,怎么会被房间的墙壁挡住?”
詹姆斯眼里闪过一丝愤怒,转瞬之间又压了下去。
凯特停下祈祷,她渐渐从惊吓中回神,任由悲伤蔓延上眉头:“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幽灵又再次现身,海明威是个好人,资助了许多贫困学生,他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折磨。”
詹姆斯的手紧了紧,抓着酒瓶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怀特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大声忏悔:“罗莎丽,是你吗?当年的事都是海明威干的,我很抱歉,真的,这么多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在悔恨,我该报警的,但是这里是哥谭,该死的哥谭,我只是太害怕了……”
凯特愣住了,她喃喃地问道:“罗莎丽?是我知道的那个罗莎丽吗?”
怀特没有理她,继续对着空气忏悔。
“告诉我,罗莎丽是怎么回事?”凯特死死地攥住怀特的手,指甲深深嵌进了他的肉里。
詹姆斯也眼露凶光,看向在恐惧中吐露秘密的男人。
疼痛终于唤回了怀特的理智,他害怕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也不敢直视其他人的眼睛。
凯特没有放弃,她并不高大的身躯里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力量,把刚刚从厨房带来防身的餐刀架在怀特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喝道:“告诉我罗莎丽的事!”
怀特求救的目光看向詹姆斯和雷娜塔。
雷娜塔没动作,詹姆斯看起来想帮着凯特一起给他一刀一样,他咽了咽口水,讲述起多年前的真相。
罗莎丽是凯特和怀特的大学同学,在那个大多数女性不读大学或者选择就读艺术类专业的年代,两个女孩考上了哥谭大学的能源与动力工程可谓轰动一时,尤其罗莎丽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
凯特醉心学术,罗莎丽也是,两个女孩很快亲近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凯特也知道了罗莎丽家庭困难,有幸申请到海明威的资助才得以继续学业,她们约好要做出一番成绩,让那些嘲笑她们该早点回家相夫教子的男同学们瞧瞧,性别绝不是科学研究的阻碍。
可大二的时候,罗莎丽“背叛”了凯特,只留下一句“我恋爱了”,就办理退学手续,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时隔这么多年,凯特已经结婚生子,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醉心学术的好友会为了恋爱放弃一切,甚至不再跟自己联系。
从怀特这里,她知道了真相。
罗莎丽根本不是为了男友放弃一切的恋爱脑,她只是被海明威引荐给罗杰斯能源公司的董事长,软禁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别墅里,直到多年前死于幽灵的谋杀。
“我有想过帮她,”怀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辩解,“但是海明威握着我的学位授予权利,罗杰斯能源公司的董事长据称在黑||道也颇有地位,我能怎么办?”
凯特没再继续追问怀特在罗莎丽的遭遇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想也不可能如他口中说的那么无辜,不然他怎么知道一切经过,还当上了罗杰斯能源公司的首席研究员。
她扔掉餐刀,跪坐在地上无声大哭起来。
詹姆斯扔掉手里的酒瓶,扑过去把怀特摁在地板上,高高举起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脑袋上。
怀特惨叫起来。
雷娜塔一开始没动作,但看他似乎想把怀特活活打死,还是走过去制止了他:“收手吧,还来得及。”
詹姆斯看向女孩,泪水让他的视线模糊,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同样的金发让他想起了记忆里模糊的身影:“太晚了。”
“不……”
“你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杀了海明威。”
“什……什么?”凯特惊讶地看向詹姆斯,又看了看语出惊人的雷娜塔,“怎么可能?从海明威离开去找他,到他进餐厅,不过短短十分钟……”
“确实,十分钟内要杀掉一个成年男性,把他的尸体抛到离别墅好几米的地方,再处理身上的血迹,这是不可能的,”雷娜塔解释道,“除非死者全力配合。”
詹姆斯扔下满脸是血的怀特,自嘲地说:“亏我还以为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凯特彻底糊涂了。
“疑点有四。第一,海明威故意告诉我们多年前别墅里曾发生的凶杀案,还鼓励大家探索;第二,詹姆斯的工作要求他必须有时间观念,在吃晚饭时却无缘无故迟到;第三,海明威身上没有防御性伤口,死前表情定格在不可置信,说明他完全没有防备凶手;第四,也是最大的疑点,海明威脖子上的伤口是化妆效果,”雷娜塔开始细数疑点,“这些让我开始猜测,海明威只是想假扮尸体,用恶作剧吓一下大家,你就是他选中的助手。”
詹姆斯苦笑了一下:“你猜的没错,没想到那种昏暗的条件下,你还能注意到脖子上的伤口是化妆效果。”
“可就算喉咙上的伤口是假的,海明威没有反抗,詹姆斯是怎么在十分钟内完成抛尸,处理掉带血衣服的?而且,为什么雪地里没有痕迹?”凯特还是不明白。
“观景台的玻璃门可以打开,只要用一个简单的弹力装置,就能把尸体抛到数米之外,动手时用毛毯隔着,鲜血就不会溅到身上,至于所有的物证,别墅的另一侧就是悬崖,扔下去就好了,”雷娜塔看向詹姆斯的双眼,“我一开始不明白你的动机是什么,直到刚刚听到了罗莎丽的故事,你在为她复仇。”
“她是我的母亲,”男人点了点头,表示她说得没错,“海明威间接害死了她不说,还拿她的死来恶作剧……”
“既然是为了复仇,为什么要杀掉帮佣?”凯特哀伤地质问。
“我没有,”詹姆斯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我只杀了海明威,帮佣是被害死母亲的幽灵杀掉的。”
凯特摇了摇头,今晚经历太多的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印象里的和蔼导师和同学联手出卖了自己的好友换取利益,友善的后辈詹姆斯转眼又成了杀人凶手,她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一切。
“我相信你,”雷娜塔认真说道,“不然你不会提议大家一起躲起来,放弃了半夜移除海明威的假伤口,制造真伤口的机会,能详细说说幽灵是怎么回事吗?”
詹姆斯惊讶地看了一眼女孩,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从出生开始就住在这栋别墅里,那个男人每周会过来探望我们,母亲曾乞求过他,放我们到市内居住,因为我该上小学了,他犹豫一阵,最终同意。我们都很高兴,以为生活即将有所起色,但是,那个幽灵般的男人毁掉了一切……”
“那是暴风雪开始的第二天,他突然出现,割开了艾比——负责照顾我们的帮佣——的喉咙,我们吓坏了,母亲拉着我往卧室跑,他没有立刻追过来,而且站在原地享受我们的恐惧,”男人打了个冷颤,“锁好的门像纸糊的一样被他撕开,母亲尖叫着扑过去想拦住他,我害怕地朝窗边退,直到为了躲避飞刀,掉下了悬崖。”
“我幸运地被一颗松树接住,没有摔断脖子,还顶着风雪找到一个猎人小屋,活了下来,”詹姆斯粗暴地抹了抹泪水,“但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打扮得跟猫头鹰一样的男人的样子。GCPD明明发现了痕迹,却对外宣称没有发现外人活动的痕迹,我不敢冒头,开始自己悄悄调查,终于在不久前发现了……”
怀特突然痛苦地喘息起来,他的皮肤泛起了大片红疹。
雷娜塔简单进行了检查,“是过敏,你们知道他的过敏源是什么吗?”
“天然气,他对天然气过敏,”凯特惊恐地看向出风口。
詹姆斯迅速反应过来外面有人想炸死他们,冲到门口搬开家具,“我们必须离开。”
凯特也过去帮忙,但是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拉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