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骷髅面具露出一个诡异的大笑,身旁的埃德加·沙利文安抚地在桌子下握了一下她的手。
终于,这次会议的主人,P党首领V大人来临,作为本场会议的核心,若拉施施然起身,点点头进行报告。
“……我认为,应当尝试驯化虚空潮虫,那是我们的天然盟友,而且也是英国政府还有胆子和我们叫板的依仗。”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人愿意为我们的事业做一点小小的牺牲。”
V大人红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每一个他的下属,他们都曾跪在他的脚边发誓自己的忠心耿耿。
他看向若拉,眼底划过一丝冷漠和疯狂,伸出手。
献出自由,登上王座。
“若拉·陆斯恩,向我献出你的忠诚。”V大人像毒蛇一般扁平苍白的脸最后转向若拉,他细细长长的手指微微向前伸了一些,像是在试探,是在引诱。
每次臣服都是阶级战争的微型战役。
若拉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流下血痕,她上前,单膝跪下。
“遵命,我的主人。”
沙曼珊·海加尔怔怔地看着二人,V大人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他挥舞法杖,那个深红色的火焰深深刻进皮肉,刻进骨血,刻进灵魂。
若拉是真的逃无可逃了。
此刻她大脑飞速旋转,斯图亚特局长是法力高深的异能者,精通无声施法,她以最快的速度封闭自己的大脑,拼命回想有关圣诞节的幸福回忆,却发现每一个节日她都如此孤单。
不,不,不,一定有什么的。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年,透过热腾腾的蒸汽,他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五年级的德米安带着若拉逃离了圣诞节的学校晚宴,顺着学校的地道溜出校园建筑群,他满不在乎地一脚踢开摇摇晃晃的大门,身经百战的木头门板瞬间变成一摊木头碎屑。
他坐在小树林边缘的树根上,若拉爱干净,死活不肯坐,她握着手电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你圣诞节叫我出来只是为了在血气熏天的树根底下发呆,那我发誓你一整年都别想约我出来。”
若拉冷笑,透过手电筒闪烁的光看他的脸。
德米安大笑:“陆斯恩,我非得治治你这些臭毛病。”
他出其不意,趁若拉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失神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她便被他扯得“扑通”一声跪坐在他腿上。
他“嘶”了一声:“陆斯恩,你骨头真硬。”
若拉冷笑,扳正他那张一脸贱样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看来你是不想要我的礼物了。”
她的衣服已经脏了,于是她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泥,像他一样坐了下来。
德米安哼笑,难得对她示弱,低下头,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往她身上贴,若拉捏着他的下巴把他推远了些,眼里的光芒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若拉的礼物是一个小型GPS魔法项圈,在全英国范围内,只要戴上它,她就能随时发现德米安的位置并且支援。
这也是她的“齿轮”计划的试验。
她拿着那条细细的皮质项圈,火龙皮下藏着一块拇指大小的蓝色芯片,她并没有直接把礼物交给德米安,而是拿在手里把玩。
她问:“如果我用GPS追踪你的位置,算不算亵渎你要的自由?”
德米安沉默良久,二人便在昏暗的树林里对视,静悄悄的夜里,只有风声,雪声,和森林里魔法生物隐隐的啸叫。
太近了。
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德米安的一生都在逃离,逃离母亲的掌控,逃离贵族的生活,逃离身份的枷锁。
现在他要将自己的梦寐以求的自由交到别人手里吗?
“我给你选择的权利,我准备了两份礼物,如果你不愿意……”若拉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那么温柔,那么专注。
她只看着他,她离他那么近,她不再是飘忽不定的飞鸟,而是扑扇着翅膀停息在他面前。
他微微直起身子,抽走了那根象征着驯服与被驯服关系的项圈。
“自由是你手里那把总指错方向的魔剑。”
德米安露出一丝解脱的神情,他眼神专注,摁着若拉的脑袋,用力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若拉一脸错愕,她甚至忘记推开他。
他这才有了点找回场子的笑意,他手腕一翻亮出风刃,挑开她的手电筒,站起身子用力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拜托,别再拿我当敌人了。”
她突然出声:“可我喜欢你仇恨我的眼神。”
德米安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蓦地笑出声:“若拉,你知道我爱你,却想看我恨你?”
他恶狠狠地把她拉起来,将自己的圣诞礼物扣在她右手手腕上:“装亲P分子装久了是吗?陆斯恩?”
她低头一看,是一根长满尖刺的黑色皮带组。
“不准摘下来。”他恶狠狠地说,可若拉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觉得他的狠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思绪回拢,若拉喃喃自语:“圣诞节我在学校里的小树林。”
她也不算说谎,自从她离开学校,每年的圣诞节若拉都会去一次小树林,因为那时候羽蛇神的其他成员都还在学校,她会在尖叫棚屋和他们碰头,交换资源、情报和布置计划。
斯图亚特局长回过身子,望向若拉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腕,他已经通过摄神取念看到了若拉脑子里的回忆,他语气意味不明。
“故地重游去了?旧人我是看见了,旧物呢?”
“戴着不适合作战,放家里了。”若拉垂下眼睛,低声说。
若拉想,德米安的狠话的确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说好不拿他当敌人,说好不摘下那根象征着彼此纠缠关系的皮带组,最后都没有做到。
但德米安也拿她没办法,她也拿德米安没办法,所以只能分不清恨还是爱,继续纠缠不清下去。
漫长的三十秒过去,斯图亚特局长终于给她一个准信。
“阴尸任务结束后,我亲自宣布你的晋升消息。”
斯图亚特先生审视着她:“不要让我失望。”
若拉微微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若拉出了斯图亚特部长的办公室,MI6顿时传来一片抬头的刷刷声,她微微扫了一眼,属于詹妮弗·艾伦的工位还是空的。
“詹妮弗呢?”她随手抓了一个男生,是技术保障部门的安德鲁·哈珀。
后者有些惊讶,退后了两步,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见。
若拉的心微微一沉,她连忙点开手表上的消息红点,淹没在大量垃圾信息和定位里的属于詹妮弗的头像灰暗下来。
詹妮弗从来没有与她失联过,事实上,她像是一架机器般,仿佛不知疲倦地永远在工作的第一线,只要若拉需要她,她就一定在。
先是大步走,再是奔跑,奥文的消息嘟嘟嘟地冒出来,她烦躁地摁掉后,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英国秘密情报局门口的塔楼。
她抬头,看见树叶发出低沉的沙沙声,灰黑色翻滚的云朵下,没有一丝风声,大街上安安静静,连路过的行人也没有。
若拉突然心一沉,感觉手脚发冷。
她从来不知道詹妮弗·艾伦住在哪里。
她像是僵尸一般机械地摁响消息,奥文冷漠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泰晤士河的塔楼,我在你对面,这里出事了。”
若拉抹了把脸,觉得前所未有地疲倦,但她还得工作,还得战斗,她必须鼓足勇气。
她通过传送阵来到塔楼时,约翰逊夫妇也在,艾米莉嚼着泡泡糖和她打招呼,弗兰克的眼神像X光一样上下扫射,奥文只用一个背影对着她。
“我说过──”
“亲爱的,在水里,我们知道。”
艾米莉看向若拉,那双褐色的眼睛又大又温柔,她责备地望向弗兰克:“你吓到她了。”
弗兰克耸耸肩没说话,移开视线看着翻腾的河水,艾米莉笑着给了她一枚千纸鹤,是用粉色的泡泡糖纸折的。
她心一跳,有些失神地看着手心里小小的千纸鹤,喃喃道:“真漂亮。”
艾米莉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温和而母性的光辉,她的沉稳、温柔与可靠带给许多遭受伤害的人们安慰。
“上学时候我和弗兰克喜欢在图书馆约会,我在读爱情小说,他在折千纸鹤……哈,他折了满满一罐子给我,据说是能给爱人带来好运的东西……”
“当然,我可不信这些,大抵是学校门口的茶馆为了拉动新客散步的传言。”
若拉其实知道这个传言。
彼时正是若拉四年级的时候,在冬天突然传来千纸鹤的传言。
“我要。”德米安手撑着脑袋看她,敲了敲桌子,发出砰砰的声音。
“别傻了德米安,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若拉从书里抬起头,无奈地摇头。
于是他们冷战了一个星期,而这段冷战的重大转折是一次周五的魔药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