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一篇的后续
建议阅读时一定配合BGM《Table For Two》-Abel Korzeniowski来食用
作者本人笔力太差,没有bgm加成没有那种感觉
布鲁德海文的夜晚是潮湿的,冰凉的。晚风裹挟着海的腥潮,刮在脸上甚至有种被盐粒摩擦的痛感。雨水似乎永远带着一股铁锈味,就像天空是翻涌的海,落下的是凝集的雾气。
布港的雨夜是流脓的霓虹夜景,雨水把城市的光景模糊,把灯光拉扯下坠,就如同粘稠的颜料。
鞋底碾过破碎的玻璃,细微而尖锐的脆响淹没在嘈杂里。警笛从远处穿过雨帘而来,在车灯捕捉到他的身影前,夜翼就放出了钩爪离开了现场。
雨似乎变大了些,他站在高楼天台的边缘,城市在他脚下蔓延,朦胧的灯光在黑暗中绽放,就像这座城市永远消不灭的罪恶。
雨水在多米诺面具上流下水痕,但并不会阻挡视线,可此时他还是感到有一瞬间的恍惚。
“迪克。”
轻柔的声音像烟雾一样飘来,安静得像一个秘密。
或许用,安静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声音并不准确。但,在此时的情景下,使用这个词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
他没有回头。迪克已经不再惊愕,这样的造访对他来说已经像心跳一样规律和平常,她的幻觉已经成为他夜间例行工作的一部分,就像他夜巡的路线。
对。幻觉。
“冷吗?”
冷雾似的触感靠近了,他感觉到那边的皮肤反射性的起了一片疙瘩,神经末梢向大脑传递了空荡而抽搐的痛感。他忽然想到了冷冻麻醉的触感,也是这样冷得让人抽痛。
空旷的眩晕和失神在他转头的那一刹那拉住了他,肌肉的条件反射促使他发射了钩爪,于是他踉跄着踩在了湿泞的地面。
“It’s hard to see you like this.”她在他旁边说,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
绳索回缩的声音就像倒吸冷气,他嘴唇翕动,白色的雾气在嘴边飘散,最终他只是笑了一声。
空气里裹挟着腐朽的霉味,混杂着汽油和泥土的味道。深夜的街道没什么人,连车辆都稀少。这座城市的鼾声沉闷又沙哑,远处港口的灯塔明明灭灭,却穿不透海口夜色的浓厚雾霭。
城市的灯光在积水的街面折射出破碎的光影,鲜红,明黄,亮蓝,折裂的色彩交错,在鞋底踏过水洼的时候被撕裂。湿冷的风穿过巷道,寒意顺着他的指尖攀延,就像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他已经走了很久了,但是他走的很慢。他也不确定自己此时是在散步,还是游荡。
“迪克。”
她又在叫他了。
雨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可她的声音依然穿透了这片嘈杂落入他的耳廓,就像针尖埋入血管,刀尖割破皮肤。
他回过头。
尤娜在路灯下对他微笑。她的轮廓比幽灵还要清晰,她泡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中,雨丝落在她脚边,汇聚成她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因为困意而朦胧的声音透过耳麦传入,轻声抱怨着他的晚归。
他低笑,无奈地让她先睡。但他知道,在他结束夜巡工作回到公寓的时候,仍然会看到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的她,在他靠近时惊醒,迷迷糊糊地说,你回来了。
他眨了眨眼,从回忆中抽离,她的身影仍然在路灯下。鲜红从她胸口渗出,像正在盛放的玫瑰一样浸润了她。
他忽然感觉到那些玫瑰就好像也从他的胸口生长绽开一样,将他的肺部堵的密不透风,剥夺了呼吸的功能。
鲜红变成深红,雨水一时半会无法冲掉如此大量的,从动脉涌出的血液,只将地面染成更深的颜色。
他忽然迈开了脚。
第一步。
灰棕色的长发在湿雾中飞舞。翠绿的眼眸倒映着模糊的霓虹灯光,雨水将这片湖泊搅散。
第二步。
城市在他周身后退,火焰和混乱在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被远远甩在脑后。
第三步。
橡胶鞋底和无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手术舱滑轨发出的细微声响。粘稠的液体在缝隙中拉出深红的丝线,满目飞溅的。
她在这里。
他毫无预兆地冲了出去。
钩爪枪发射的乍响刺破雨幕,将他抛向半空。
夜色在他身后拉长,心跳在悬空的那一刹那变得无比清晰,快得就好似迫不及待想从他的胸腔里挣脱。绚烂的光影在晃荡的视线里被拉扯成模糊的色彩,在加速奔跑中雨珠砸在身上的力道变得更大,更痛,他无暇顾及,只是在又一座高楼的边缘跃出。
他知道这没用。他知道无论他跑多快,都快不过记忆的速度。
他在楼宇间穿梭,每一次腾空都像是坠落,每一次落地都让他喘不过气。
他应该停下来。他需要停下来。
但如果他停下来——
抓线失误。
霎那间他悬浮在被银丝包裹的空中,时间在这一刻如同断裂的电线一样拉出迸裂的火花。他在旋倒的画面里再次看清了她坠落的眼眸。
然后,他重重地摔在天台的地面上,在湿漉的地面打滚,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撞击使他的喉咙发出半是啜泣半是闷哼的声音,他攥紧拳头砸在地面,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他不确定此时从脸上流下的是雨还是眼泪,但很热,很烫,像血一样。烫得他抽搐。
从喉间溢出的呜咽和悲鸣淹没在粗重的喘息中,面具在跌落的过程中被甩开,透过被浸湿的睫毛,那道虚幻的影子如同烟雾,拂开雨幕流下。
“尤娜…”
尤娜。尤娜。尤娜。尤娜。尤娜。尤娜。
她的名字好似蛛丝一圈一圈地将他缠绕,拉扯,拖拽,逼迫他勒出撕心裂肺地哭嚎。
他蜷缩在暴雨中,疼痛从骨髓中生根发芽,撕裂骨肉,冲破他颤抖的身躯爆发生长。
他。
他怎么可能,
他喘息着,拼命挤压着肺部驱动它收缩舒张。
忘得了,走得出。
那个染血的手术台,那个坠落的夜晚。
警笛在远处尖叫着,呼唤着这座城市的守护者。
于是那一切被短暂释放的,被强硬的,残酷的拽回躯体。
他用力地撑着地板站了起来,疼痛使他的动作僵硬,但他还是拖着步伐捡起了面具。
飘渺的冷意擦过他发红的眼眶,如同一个轻柔的吻。
钩爪发射的乍响清脆得像是打破了什么。
“When do you come back?”
她问。
“Be back s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