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义警巧合地闯入你的家,几乎等同于一只鸟儿停驻在你的窗台概率。
可能是没什么缘分,我一向不怎么讨动物喜欢。
我不觉得他是在无意,碰巧,不小心,等等诸多修辞掺和在一起,来到了我的住处。尽管他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一丝粘稠的血迹顺着他额头上的伤口缓缓滴落,在太阳穴和颧骨留下了一道湿痕。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的制服上也带着一些湿漉漉的水渍,反射着凌乱的光线。
“真可怜。”我微笑,轻轻蹲下,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柔地扶起了他,“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义警先生?”
“——请不要害羞,或者感到难为情。你们可是哥谭的英雄呀。”
我轻轻地咬重了英雄这两个音节,果不其然,他像是受到什么冲击一样,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耳朵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抛开别当不说,我觉得他这个模样还挺可爱的。黑色的碎发显得柔软,却因为他先前的战斗稍稍凌乱了一些,有一两搓头发意外地蜷曲起一点,像是翘起的小狗耳朵。
嗯,真的挺像的。小狗。
他有些神色慌张地晃着手,解释着:“呃,只是那个,嗯——夜巡。然后躲避一下追击,你懂的吧?”
我微笑不减,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嗯哼?”
“好吧。”他叹息着捂住自己的脸,“我想要跳进我的安全屋,结果一时之间头昏脑涨,钻错了地方。”
夜翼用可怜的,几乎是哀求的小狗眼看着我,声音带着期盼:“你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对吧,小姐?”
...这可不好说。
不告诉谁?蝙蝠侠吗?还是其他的义警?
一瞬间,我都要被他言语里的真诚打动了,他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阳光,开朗,积极,还是说领导力?他看上去是那种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里,都保持着从容不迫,保持善良和绝对真诚的人。
嗯,我不讨厌。事实上我还挺喜欢的。
假如我现在只有个位数的年龄,一定会开始思考怎么像捕获一只小鸟一样捕获他。然后用牢固的绳子,漂亮的项圈锁住他。然后逼着他....
——签名!起码得签一百张,不,两百张吧?
义警的签名现在值钱吗?我该怎么定价?五美元一张听起来也太廉价了。如果同一时间流入太多同样批次的亲笔签名肯定会导致跌价吧,物以稀为贵。也许我应该弄出一些噱头,然后送去拍卖...?啊,再编造一些感人的故事吧,赋予每一张纸,每一行字独一无二的价值,或者...
夜翼继续歪着头看我,身体微微前倾。淡淡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的颧骨和鼻梁都和很笔挺,只是偶尔有细微处有一点淤青。他的肌肉也练得挺不错的。
脑袋继续想着怎么倒卖夜翼的亲笔签名。心情好的话,我一定会假装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今天已经很累了,脑袋里也因为那些信息乱糟糟的,糊成了一片。比起继续和他虚与委蛇,迅速打发走他,然后狠狠地睡觉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这个时候,他没有以一种极其轻微的力道在我后背上放下窃听器就更好了。
唉。
我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继续扮演好无辜少女的角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脸庞,看着那张流露出真切希望的英俊的脸。
“我是梵妮莎,先生。”伸出手指,顺着他额头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往下滑,轻轻地晕开了那一抹鲜红,我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永远不会。”
“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把它当做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好吗?”
不管是“永远”还是“秘密”这个词,都有着足够的分量让人被迷惑。
他微微张开了一点嘴,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了诧异...和一丝莫名的心潮澎湃。喉头又轻轻滚动了一下,耳根现在看起来就像被火烧过一样滚烫。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说得我自己都要笑起来了。
手指顺着颌骨,太阳穴往侧边滑动,最后停留在了眉骨。只需要往下挪动一点,就会离他的面具边缘只有几厘米远。心脏在砰砰作响,催促着我做出更大胆的行动。他额头侧边的伤口不大,也不深,只是一个细微的擦伤。那股散发着浅淡的铁锈味的浆体部分保持着鲜红,渗出细密的血珠。也有部分已经干涸,变成了黑色。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面具的边缘。
...只需要轻轻用指尖轻轻勾住那个面具,就可以看到他眼睛的颜色。
是什么颜色的呢?是绿松石一样的颜色吗?还是天蓝色的托帕石。
我含笑凝视着他的脸庞,轻声建议:“请不要担心,让我帮你疗伤吧。”
空气变得有些粘稠了起来,阴影正在暗处蠕动着,敞开的窗户带来夜风没有起到太多降温的作用。一切声音都显得非常遥远,窗外的汽笛声仿佛也消失了。一时之间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夜翼也怔住了,他的唇瓣轻轻颤抖,想要组成完整的句子。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的脸:“呃,谢谢你。梵妮莎。”
“只是为什么你的左手拿着一把匕首?请千万不要说那是用来对付我的。”
啊,被发现了。我微笑着掏出藏在身后的匕首,寒冷的光折射到了脸上。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取决于你的表现。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把我吓坏了,义警先生。”
夜翼:“...”
夜翼:“............?”
夜翼哽住了,嘟囔着:“我不会伤害你的,倒不如说我是来保护你的。”
“不?”我歪头,“我不需要保护。这把匕首只是用来防身。”
“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泥脸人假扮的呢?据我所知,泥脸人诡计多端,可以变幻成他想要的一切模样。”
我循循善诱,继续逗他:“万一站在我面前的你其实是泥脸人假扮的呢?你想要入室盗窃,然后嫁祸给夜翼呢?好了,现在问题来了,你要怎么证明你是夜翼呢?说实话,泥脸,你确实装得挺像的。你想要拿走什么?我的钱吗?还是我的生命?”
夜翼呆住了:“我真不是泥脸。真的不是,如果我是泥脸的话我早就——”
我不为所动:“证明。比如给我来点义警圈子的独家内幕消息。比如蝙蝠侠的真实身份,超人的真实身份。嗯,纸在这里。笔也在这里,请写吧。说实话我还挺好奇蝙蝠侠交往过的女友们的名字。请一起也写下来吧。”
嗤。
他翻了个白眼,双手在胸**叉,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你是个大麻烦,你知道吗?梵妮莎。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想要知道义警们的真实身份?”
“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别的什么。”
紧接着,他像是已经完全拿捏住了我的心思。拿起了桌子上的笔,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不过,好吧。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吧?我是个有求必应的家伙。我会为了你做这件事。”
哦?
我起了兴趣,看着他拿起了纸和笔,开始涂涂画画。一开始只是一些单调的线条,不是字符,也不属于任何字体。我踮起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注意到我们依然离得非常近,近得呼吸都有些交织在一起。那些线条慢慢地串联在了一起...串联,串联,停顿,勾勒。
——最后变成了一条微笑着的小狗。
夜翼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邀功般的笑容:“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拿着纸片呆住了,看着那条狗,心中突然翻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骂蝙蝠侠是一条狗?”
.......
“...随便你怎么想。”夜翼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撇嘴。
我还在看那张纸片,还处于一种大脑短路的状态。
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变体版本的莫斯电码?哥谭新出了一个反派叫狗头人?狗,什么狗。刻耳柏洛斯?也不是吧,这上面只是一只简单的小狗。还是这是什么我看不懂的诅咒吗?
我呆住了,把纸片对着窗外浅黄色路灯带来的光照了又照。小狗画得很可爱,甚至有几分傻气。就像他的笑容一样。没有隐藏的划痕,没有额外的信息,我应该弄点柠檬水上去吗?
夜翼叹气,继续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在研究我诧异的表情:“这只是一条狗。没有什么特别的,梵妮莎。不要继续盯着它看了。”
他挑眉,带着一种反客为主的气质,继续露出他平时夜巡惯用的标准笑容:“不过,你之前说的治疗还算话吗?我觉得我真的很需要。我的额头好痛。”
“呃,行吧。”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的掌控局面的主动权突然消失了。
我磕磕绊绊地回答,心不在焉地抱来了角落的医药箱。掏出双氧水,棉签和创可贴,一点一点地给他清理额角的伤口。这下我连那点戏弄义警的心思,那些恶趣味全都消失了。我还在思考那张纸上的小狗。
夜翼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你还在意我是不是泥脸变的吗?我想到个证明我的办法。”
不,说实话,已经一点都不在意了。
我随意地哼哼了两声,当做回答。然后继续用棉签裹去他额角上的半干涸的血迹。还差一点就好,还差一点就能结束这个奇怪的氛围和折磨。好了,就到此为止吧,不管是什么超级英雄,都给我消失吧。快走吧。快走吧!
新的一根棉签刚要触及到他的伤口,我的动作突然被停顿住了。他抓住了我的手——
棉签掉落了在了地面上。
夜翼轻轻地把左侧的脸颊贴在了我的手上,非常暖和,脸颊有点柔软。温热的,带着一点他的吐息,只有在棱角处带着一点坚硬的骨骼转折。他露出了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又和他刚才画的小狗的笑容有了些微妙的重合。
“你看,我是真的吧?”
...太近了,太恐怖了。我忍住了叫出来的冲动。救命,我想去月球了。
蝙蝠侠:“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夜翼(心不在焉)(走神)(傻笑):“挺好的。”
夜翼(左脚踩右脚)(傻笑):挺好的,真的。
感谢地雷喵,感谢地雷喵。每一个地雷都会成为我购买小熊饼干的经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越努力越不幸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