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某件事情里,把它当成每日必做的功课,自信,慢慢就会回来。”
John开始为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切做准备。
他先让克劳迪娅洗了个澡,还帮她吹了头发编好辫子。John有些恍惚,自己的妻子海伦生前,自己就是这样为她吹头发,两人会商量明天去哪里散步,或者午餐和晚餐吃什么,平静美好得令人落泪。
“John……?你还好吗?”
“我没事,试试衣服吧。”
John Wick,你昏了头了。
他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瑰丽,与妻子截然不同的脸,闭上眼摇了摇头。悲伤被按入复仇的火焰中,很快就蒸发殆尽。
从车厂回来的路上,John领着克劳迪娅去附近的“商店”临时买了一套新衣服和一双新鞋子。克劳迪娅换好衣服后,看到那位佩戴上“夜魔”冠冕的男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男人看上去与白天表现出的模样截然相反。
忧郁平静的眉眼,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干净利落的动作与黑色西服套装,浑身散发着禁欲蛊惑的气息,再没有无害的路人形象。
克劳迪娅上一秒还在毫不吝啬地夸赞John的帅气,耳朵动了一下,突然扭头看向大门外。天花板和楼梯上垂落细细的、透明的触手,噩梦盘旋于此,孕育恐惧之种。面无表情的少女瞳孔中绽放着彩色的光环,支离破碎、形态怪异、无端地令人感到恐惧。
“Ding Dong, 有猎物来了。”
少女弯起唇角抱膝坐在镜后的安全屋中,单面镜开了条缝隙,她注视着站在隐形中蓄势待发的夜魔。她的指尖点在墙壁上,静止不动的触手随主人心意行动,尖端绽放出花朵状的口器,吐出浓雾色泽质地的光团,如滞留的冰雪吸附在男人的衣服与皮肤表面,形成坚硬的“盾”。
John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包裹,他下意识看向少女所在之处,月光恰到好处照亮镜面,透过缝隙,他清晰地看到彩色的裂缝在少女苍白的肌肤上绽放,一开一合翕动像是在呼吸。
夜风挂在窗户的缝隙上,星空逐渐暗灭。
其实,她才是真正的怪物呢。
John注视着散播怪异能量缝隙另一头的少女,收起武器安静地走到单面镜前,半蹲在克劳迪娅面前,认真地看着这个不能称为人类的少女,向她许下夜魔的誓言。
“我会保护你。”
“我相信你。”
月光搁浅在云海中,狂风肆虐。
晚上八点二十六分,闪烁的电子钟屏幕黯淡。
黑暗正在用它锋利的尖牙,啃咬人类的意志。举着枪的杀手们悄无声息进入夜魔的巢穴,脚步声惊扰了夜魔,他站起身跃入黑暗,象征着死亡的冷意与湿气钻入客人们的骨头里,随着他们移动逐渐收紧扼在几人喉咙上无形之手。
死亡之息从男人身上溢出,祂握住指挥棒,枪声简短构成鼓点,骨骼碎裂、重物倒地声交织成恢宏悲壮的奏鸣曲。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如在纸张上游走的笔尖,带着无法言说的艺术美。
晚上九点三十分,刀尖刺穿沉默,最后一人倒下。
蟋蟀在草丛中低声鸣叫。
黑雾的浪花分开,摇摇晃晃的新月船浮出海面。月光将男人照亮,男人棕色的双眼中生出一汪清净的湖水,闪烁着几束针一样细的光芒。神秘且致命的雾霭在清除所有敌人后被晚风吹散,微弱的涟漪恢复平静。
一个人是如何把杀戮与虔诚结合呢?
在克劳迪娅短暂的人生中,第一次遇见如此纯粹的杀戮。在死亡一视同仁的规则下,杀手竟也披上了神的长袍,走向他的神位。
尸体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John踩着空地回到厨房,他从酒柜中拿出玻璃杯倒了半杯白兰地,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搭档,本想从冰箱中拿出果汁,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厨房门口一身黑裙的少女。
“Sorry……被吓到了么?”
John的眼神澄澈,沉稳镇定的喉音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闪现到男人面前的少女被短暂地蛊惑了一下,她抬手,指腹接住溅在他下颌上摇摇欲坠的血珠,深红色的液体顺着苍白的指节下坠,被男人用纸巾擦拭干净。
“完全没有哦,John你太帅啦!!!!”
“谢谢夸奖,克劳迪娅。”
男人暗地里松了口气,克劳迪娅指挥着触手们重新包裹住他的身体,吸收掉他身体经过打斗后残留的疲惫。少女的皮肤短暂地鼓胀,随后迅速恢复如初。
厨房的灯亮起,男人担忧地看着萎靡苍白的少女,得到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她摇摇头,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没事。
“没吓到你吧,John?”
“一点点,大概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适应。”
John等待克劳迪娅身体彻底恢复,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伤口、衰竭和病变,这才松口气为少女倒了杯果汁,拨打“事后”服务。
“我想预定十二人的晚餐。”
“As you wish. ”
电话挂断得干脆利落,带有工作中男人的特性。金币在箱中沉眠,等待主人的召唤。
克劳迪娅托着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色彩鲜艳的果汁没有喝,最后还是要了杯热水捧在手中,等温度降下来后“吨吨吨”地喝了大半杯。在此期间,John去收拾好两人的行李,检查武器确保弹药充足。他回到卧室,拿起摆放在床头的相框,亲吻了一下妻子的照片,随后将它锁入抽屉。
“我很快会回来,Helen. ”
John拎着行李关上卧室的门,走下楼梯后坐在克劳迪娅对面,他摊开掌心,里面放着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硬糖。
“家里只找到这一颗,我猜女孩子或许会喜欢甜食?”
“谢谢John,我很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
克劳迪娅欢呼一声,乖巧道谢剥开糖纸,将它丢进嘴里。味觉共享的意识海瞬间被甜蜜的浪潮淹没,拉莱耶浸润在甜蜜的海底,铂金色的发梢染上浅粉,透过薄薄的屏障拥抱另一个自己。
——克劳迪娅,省点体力,注意安全。
我会的!
克劳迪娅在意识海挨个亲亲灵魂们之后,回到幻梦境世界发现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消失了。她扭头发觉门口有声音,起身循声而至。门外站着五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们,身后背着同样款式的背包。
她听见John叫为首的银发老人“查理”。
“好久不见,John. ”
查理对夜魔复出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反倒是在见到站在他身后的克劳迪娅时,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愣在原地。
“Oh……你这是养了个女儿,还是?”
“她是我搭档。”
John强硬地结束了话题,没有解释克劳迪娅的身份,有关她的一切异常信息都被他封存,所有人只会认为她是栖息于夜魔羽翼之下的幼崽。
查理见状也不再追问,那位与杀戮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女怀中还抱着夜魔的宝贝小狗,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着看向老人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嘿,这位可爱的小公主。你好呀。”
“你好呀,查理。我是克劳迪娅,John的搭档哦!”
“噢,克劳迪娅,你的名字真好听。说实话,John过往的搭档们可没有你好看呢。”
John等两人简单寒暄结束后,轻声询问少女:
“克劳迪娅,麻烦你给Daisy戴好狗链好么?”
“好哦。”
得到肯定答案后,克劳迪娅被John成功转移注意力支开,避免她和“危险分子”接触太多。查理耸肩秒懂好友的言外之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到底谁才是危险的家伙啊?!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举手投降表示对克劳迪娅没有恶意,也没有接近她故意套话的意思。John依旧保持沉默,站在玄关附近,目光跟随少女。
专业团队毁尸灭迹、打扫房间十分专业。配合着有节奏的音乐,克劳迪娅对此非常感兴趣,跟着他们跑进跑出,接过塑料膜跟着卷“木乃伊”,工作人员们好脾气地将不太完美的裹尸袋扎紧,最后请少女关上了黑色的车门,完成最后一步。
“John,你要知道……她很可能会成为你的软肋。”
“不会哦,查理。”
老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少女的回应。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僵着身子扭头对上了少女紫色的双眼——极度抑郁、恐惧的面纱为来访者撩开,露出躺在珠宝盒内、令人无法摆脱的深层恐惧。
不堪忍受的惶恐诡异试图逃离的查理失败了,从而陷入一种更加变态的恐怖之中。查理的整个精神和物质世界有一瞬的阴暗,一望无际、像海水一样延绵不绝、高低起伏的黑暗与孤独令他不寒而栗。
“Goodbye, 查理。”
克劳迪娅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露出个俏皮的笑容向他眨眨眼,唤醒差点溺毙于恐惧中的老人。冷汗浸透了查理的衣服,他喉咙干涩,半晌没能发出一丝声音,下意识地避开少女的目光,向后退了一步。
John虽然没有经历少女的警告,但他惊恐的神情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他垂眸沉默着将十二枚金币放在精神恍惚的查理手中,他没有反驳少女的回答,也没有对她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行动,不制止不劝导,近乎溺爱地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查理紧紧握住冰冷的金币,象征着“幸存”的金币给予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戴上帽子向二人致意,努力维持得体冷静的表象。
“Well……看起来John你拥有一朵带刺的玫瑰了。”
查理坐回车内,车子向远处缓缓驶去。他通过倒车镜看着一高一矮两人,愁容满面。
虽然不清楚谁不知天高地厚袭击夜魔,但此刻查理由衷地为那个人哀悼。夜魔的身手不必说,而夜魔身边又开出那样瑰丽不祥的鲜花,对他们而言,这世上还有哪方势力能困住他们呢?
——即使是强大如高桌会,面对这两位时也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查理,那个蠢货是维戈。”
杀手世界没有真正的秘密,司机挂断电话嗤笑一声告诉老朋友这个消息。查理摘下黑色的帽子放在膝上,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额头上残存的汗渍后,声调压低:“通知我们的人,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果有一天……John遇到大麻烦,我们也不可以拒绝订单。”
“放轻松,Boss. ”司机侧头看了一眼神经紧绷的老伙计,他握着方向盘放缓车速,汽车音响中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温暖悠扬的曲调十分契合查理劫后余生的心情,他点燃一根烟,摇下车窗,目光落在不断后退的阴影上,吐出一个烟圈。
“维戈那边什么反应?”
“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打听John的消息,也联系我们了。说还是不说,全看你的意思,boss. ”
烟灰掉在手上,查理掸去灰烬,将雪茄暗灭。他重新戴好帽子和手套,整理了一下领带,露出一个疯狂的微笑。
“通知他一声吧,让他死个明白。”
收到送葬者们消息的维戈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几十岁,眼窝凹陷,眼皮松垂,一下子没了精气神。他喃喃低语:“夜魔当然会这样做……还有什么办法?还能选什么办法……对,只能这样了,悬赏John Wick的人头。”他忽然提高声调,对着手下大声喊道:
“艾维!现在立刻悬赏John Wick!”
“多少钱?”
“两百万。”
壁炉的火光舔舐将死之人的面容,维戈踉跄着走到壁炉前的沙发前坐下,阴沉着脸报出一个数字,随后像是惊醒一般,马上吩咐副手艾维看好自己的儿子尤瑟夫。
“让他老老实实呆在红圈等猎人来,只要他不离开红圈,其他要求都可以满足。”
艾维应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将Boss的命令传达下去,他点开一封邮件后紧皱的眉头松开,脸上显出一些笑容。
“好消息,维戈。听说John有了个搭档,是个女孩。他的狗也没死,被救活了……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和他谈谈?”
“我们的机会不是这个,艾维。你不懂John Wick是什么样的人。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哪方势力的?”
“不清楚,听奥利欧说她救了John,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吧。”
“John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维戈咒骂一句,似乎为扳回一局而兴奋。可是,你只要看着他的眼睛——病态、惶恐、执拗的神情,就会明白他在虚张声势。
“艾维,听好——”维戈双手握拳砸在沙发扶手上,有些疯魔地重复道:“不计一切代价,抓住那个女孩。”
“不!计!一!切!代!价!”
“让John Wick也体会一下即将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艾维很想劝维戈冷静点,能让夜魔带在身边的人恐怕不简单,又或者夜魔有自信能护住那位少女,甚至她存在或死亡压根不会给John带来什么影响。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老板这样无力,这样害怕。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
“艾维?!”
维戈的脸颊因愤怒泛起片片红色,艾维轻声回应:“我明白,一切都会如您所愿的,Sir. ”
“John Wick还有一位退休的老搭档,或许他会愿意为您效劳。”
维戈一言不发。
过了几分钟,维戈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他知道艾维说的是谁,但他不会把筹码都压在那人身上。
乌鸦怪叫着,盘旋在半空中。不祥的征兆,吞噬了纽约浑浊的夜。踩着清晨的尾巴,维戈敲开了马克斯家的门。
穿着浴袍的男人打开门,侧身让老东家进门。
“先坐吧。”
马克斯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眉眼沉稳平和,举手投足间带着岁月沉淀的优雅。他走进开放厨房,从冰箱中拿出新鲜的蔬菜水果洗净,熟练地切碎丢入榨汁机,看不出一丝杀手的影子,倒像是个擅长做些健康食谱的厨师。
马克斯倒了一杯绿色的果蔬汁递给疲惫的维戈,随后走到客厅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总是带给人希望,至少是给了维戈希望。他打量着手中这杯绿色的液体,送到嘴边两三次,都没有勇气尝一口,只讪讪地开口道谢:
“Thanks. ”
“维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有个任务给你。”
“Well, 你可以打电话。”
维戈苦笑了一下,嘴边的肌肉绷的紧紧的,眼睛不时地四下张望。他深吸一口气,将杯子放在餐桌上,沉默半晌后,他清了清嗓子,手指在胡须上拨弄几下。
“我想当面和你说,因为你可能不会愿意。”
“能让维戈你这么为难?那我还真想听听看。”
“你愿意为了两百万,干掉John Wick么?”
马克斯听罢脸上依旧平静,他拿起属于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养生蔬菜汁,没有维戈想象中那样抵触。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悬赏只有我知道么?”
“不,是公开的。”
“情况紧急,必须速战速决。”
“Oh,如果你没能干掉他,就把他身边的女孩带回来,最好是活的,如果是尸体我也能接受。”
“What?!”
“没错,他的新搭档。”
“我接了。”
“谢谢你,马克斯。我知道可以信任你。”
穿着居家服的男人送走老板,舒展四肢后拉开楼梯下的储物柜,按下电灯的开关,冰冷的灯光照亮黑暗,露出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枪支。他挑了一把趁手的“同伴”,喃喃自语道:“John, John……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那么,被朋友和敌人惦记的夜魔在做什么呢?
他在带孩子。
黑 | 手党和杀手们并不只有地下交易,他们的店铺几乎包揽了全部生意。在这个杀手宇宙中,警察和英雄都是舶来品。
女人和孩子的生意最好赚。
他们会在资料库中登记储存所有实力强悍大佬们的妻子、情 | 人、孩子、助理、朋友等亲近者的全部信息,并适时地将情报 | 有 | 偿 | 提供给需要的杀 | 手或者黑 | 帮们。
John把车停在了纽约的大陆酒店门口,他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下来,并为克劳迪娅打开后座的门。提前入住酒店,早上去街对面买咖啡的马克斯看见那位异军突起的少女。她看起来那样年轻,似乎还没成年,穿着黑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一条墨绿色形状怪异的项链。她的长发披散下来,没有一点装饰,裙摆下露出的白皙脚踝脆弱得可以轻易折断。
见鬼,哪个杀手会带着穿得像要去赴晚宴一样的小姑娘?
马克斯此时与维戈同频,心中下意识都认为John不是疯了就是飘了。带着一朵温室里的花朵逃亡?这不是将自己的弱点放在太阳底下吗?他发誓,他根本用不上枪,徒手就可以扭断少女的脖颈。
马克斯戴着帽子遮住半张脸,再加上坐在咖啡店角落的阴影中,John没有发现老朋友的存在。他们走进街角的面包店,John给少女买了一袋子糖果,面包和小蛋糕。他十分自然地从店员手中接过纸袋,伸手让少女挽住自己的胳膊,随后两人才悠闲地走回酒店门口,从车后备箱中取出两人的行李。
纽约,大陆酒店,早上九点。
酒店大堂里已坐满了等待的客人们。他们从“清理组”那儿得到夜魔与玫瑰组合的消息,当他们踏入酒店的瞬间,所有人都在隐秘地打量着看上去柔弱无害的少女。
克劳迪娅逐渐习惯被注视的生活,她原本还是有点难受,但她在靠近酒店前台时,就嗅到熟悉的、散发着淡淡腥甜的“死亡”。旁人眼中的酒店大堂带有浓郁的复古奢华风格,但在克劳迪娅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冥河正从高高的天花板倾泻而下,黑色的引渡船倒立着悬停于半空。
拉莱耶,这里很适合克苏鲁睡觉呢。
——祂在这里或许睡不好,不过如果作为祭台的话倒是刚刚好。
绿色的粘液从少女的脚印中浮现,它无声无息地扩散到大陆酒店的墙壁、楼梯、天花板上。冥河感受到外来者的入侵,向卑鄙可恶的外乡人咆哮,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它最后还是被这股力量缠上。令人作呕的触须、肉块扭在一起,侵蚀着苟延残喘的冥府遗骸。
克劳迪娅和John在前台排队办理入住,他们身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色皮衣的妩媚女人。她微微侧头,一头海藻般的黑色卷发从肩头滑落,目光落在挽着夜魔胳膊的少女身上。
噢,那个少女就像是拴住怪物的项圈,而夜魔则亲手将束缚自己的缰绳放入她掌心。似乎察觉到女人看向自己充满嘲讽的目光,John微微皱眉停下脚步,与她拉开距离。
“Room 918. Do enjoy your stay. ”
“Thanks. ”
拿起房卡的女人向两人款款走来,她微微扬起下颌,目光勾勒出男人英俊的面容,扫过少女纤细的手臂和苍白的指尖,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
“Good to see you again, John. ”
“Perkins. ”
铂金斯的手指划过少女肩头,低头几乎贴在她的耳畔低语:“Little girl. ”
John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像是守护克劳迪娅的人机,目光冰冷,他手中的皮箱狠狠撞上铂金斯的背,将她拍了个趔趄,算是个“友善”的警告。
“我们去办入住手续。”
John无视掉铂金斯想杀人的目光,他领着克劳迪娅往前走。少女侧头目光中隐晦的怜悯被铂金斯捕捉到,她被气笑了,刚想对幸灾乐祸的少女发难——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触碰过少女的指尖开始瘙痒、红肿,皮肤不知何时开始溃烂,红色的雾气钻入伤口,顺着血肉游走扩散,漫进胸膛,从眼睛流出。
目之所及皆是猩红。
铂金斯求生的本能告诉自己:现在!立刻!逃离这里!她顾不上旁人的目光抓着行李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墙壁离开酒店大堂。当她站在电梯门口时,发现刚刚经历的一切异常忽然消失了。
她成功了,她摆脱了梦魇……吗?
铂金斯咬着指甲双腿变换姿势站着,电梯从九层缓慢下降,她想制止自己对未知的好奇,可过分膨胀的情绪如何压得住呢?
电梯已经到三楼了。
铂金斯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窃笑,她终于忍耐不住猛地回头,她被困在深红色的地毯中。
恐惧令她的肌肉紧绷,身体顶端连着的仿佛不是头颅,而是一个不具备思考能力的麻袋,由荒谬填充——酒店从内部开始燃起墨绿色的火焰,墙壁被巨大的、像是构成某种生物的肉壁取代,无规律地鼓动着。
站在酒店前台的苍白少女回头与她恰好对视,脸上天真的笑靥此刻变得如此诡异。从她的裙摆中涌出由无数巨大眼球和手臂构成的海洋,很快塞满整个空间,在人群中徘徊,缠绕着所有人的四肢、脖颈与灵魂。
“死物之磷火皆居于此,充于此室,而吞食者之精魂亦将从之而来。”
电梯停在一楼,张开巨大的口器。
铂金斯直愣愣地站在电梯口,办理好入住的客人们走入电梯,没有等她跟上就按下关闭键。铂金斯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忽然意识到夜魔为何会选那位少女成为搭档。
——因为,她才是绝望本身。
克系“这个杀手不太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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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杀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