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局外变量 第3章 流沙

时间宝贵，速战速决。

沙漠，并非一沉不变，尤其在沙尘暴肆虐的海啸后，许多秘密和道标都将被再度隐藏。

在外出搜寻研究所废墟的守护者无功而返后，他们在第四天踩着晨风出发——现如今，那些被送往苏丹的幸存者将成为最后的引路石。

临行前，老祭祀拉姆西斯将水袋珍重地为卡姆辛挂上骆驼。对这些在沙漠漂泊的人而言，为了争夺水源而引发的杀戮从不见少。为了活命，人类和野兽无异。

他，或者他们，他们的故事和沙漠的秘密等长。如今却愿意将一份水的祝福递交给了一个迷途的受诅之人——意欲祝福他的生命能如尼罗河般经久不衰，生生不息。

“卡姆辛，我们的兄弟。守誓者从黑色沙尘暴中营救出来的小怪物，受诅者之人，传说中第九灾黑暗之灾的伊始。”

老祭祀浑浊的双眼里只有卡姆辛的倒影，他们身着守护者统一的黑色服饰，彼此之间毫无差别。“不管此行你将去往哪里，我们都祝愿你必将找到自己的所寻之物，找回自己真名……届时，一切厄运与不幸都将随着khamsin归于尘土。”

“我祝福你。”他长久地感慨一声，双手干枯有力，紧握着卡姆辛如紧握最后的太阳，如此虔诚。

“我……很感激。”

卡姆辛有所触动，“不管找到什么……”我都不会让天灾发生。但拉姆西斯挥挥手，止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誓言。

“言语不可轻率。”老祭祀说，他又转交了一个行囊后便意味深长地看向尼克。

这个年轻的灵魂，已再难看到曾经初见时的轻浮和随性，已渐渐成为可靠的沙漠战士……然而。

他注视着尼克，就在尼克挺挺胸膛，决定精神饱满地聆听属于他的祝福时。拉姆西斯张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尼克：……？

·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一切都是本质和当下。

——赫尔曼·黑塞 《悉达多》

·

尼克喜欢在沙漠里骑马飞驰的感觉。

沙漠民训练的阿拉伯马更能将沙漠荒野上飞驰的开阔体验提升到极致——这是在文明的城市里无法尽情体验的洒脱和自由。他一度痴迷于此，仿佛那时他不再是自由的牢笼，而是真正的、沙漠的子民。

虽然尼克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不去买几辆越野皮卡，这能大大改善他们的生活。可得到的答案永远是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私底下偷偷和韦尔猜过究竟是因为沙漠里没地方考驾照，还是说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骑马更有‘神秘守护者’的风范？赌金至今还没落地。

不过从沙漠民的隐秘营地赶到苏丹可没法骑马，那只会累坏几匹好马。尼克对骆驼也不挑，只要它们别想着啃他头帽就行。

一路上。韦尔总时不时抱怨几句太阳太晒，闲着没事又开嗓哼唱两句——他总是希望嘴巴能说点什么，仿佛安静真的会杀死他。但就他本人的借口来说：他只是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破冰小能手，为团队的和睦氛围做出了伟大牺牲。

可惜零人在意。

沙漠的太阳尤为狠毒，不是靠一两句冷笑话就能防晒。尼克时不时看向卡姆辛，他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却毫无所觉地翻弄观察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格外专注。

卡姆辛手握一枚金币——来自尼克转交给老祭祀后又被转交回卡姆辛。守誓者补充说这是来自一位幸存者的礼物，或许是熟识…但结论存疑。

卡姆辛用一部分思绪确认了这个信息，下一步就开始怀疑。他并不怀疑自己是个怀疑论者，在面对事物时总会想着表象背后的事，这接近本能。

或许有些自我折磨的倾向，但他似乎习惯了自我控告。

剩下的一部分思考被用于感受那金币面上的徽记凸起：Ex Unitae Vires. 拉丁语短语，他在守誓者好奇的目光里诵读了几遍，一遍比一遍流利、顺畅。铭文被刻在持有剑盾的女士头顶…意味团结就是力量。而背面……Ens Causa Sui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自在，一个存在只依自己而存在，谁会用这样狂妄的话语，来类比上帝或超自然的——超人存在？

谁也不清楚这个金币代表着什么。

尼克在一些讨人厌的雇佣兵身上见过，但通常数量不多，也从没在北非或是中东黑市上见过它大范围流通，它只属于某个隐秘的团体。

而另一个则简单得多：一枚海蓝宝石纽扣胸针。整体仅有拇指大小，朴素低调，弯刀交措的中央镶嵌着宝石，当卡姆辛将它举在太阳光下仔细端详时，才能看见宝石中央激光雕刻的立体海浪图案，随着角度变化又组成了一组数字……

MC 00916

卡姆辛看到一些记忆浮上水面，承载着一艘船，停泊在尼罗河沿岸……他想这或许是他回家的路。鼻尖有一股腐臭味。

时刻关注他的尼克问道：“想起什么没有？”

卡姆辛只是摇摇头，他没错过尼克的迟疑，守誓者一直在等待某种交付信任的时机，但注定失望。卡姆辛看着韦尔喊饿，他想他也应该如此，却不想拿出干粮。

苏醒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饥饿或是疲倦。守护者们交递的烈酒以某种形式消失在了身体里。咀嚼，更像某种机械性的模仿而非自然反应。一些新的感受正在缓慢替代人类原有且应该有的适应能力。

可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知道世界上有与众不同的变种人存在，记忆里却没有特别的印象（并不令人意外），在见识到尼克身上异于常人的诅咒后，他对守护者的传说也不再归为虚构的谣传，也不再感到震惊…或许他早就习惯了世界如旋涡般暗流涌动，也早已习惯越过边界。

因此当他见到世界迥异的怪诞面容时，只觉得它本就如此。

毕竟世界本就疯狂。

·

“你有看向四周吗？”

卡姆辛开口时，他们正在一个风蚀谷天然形成的裂隙中修整。半降不落的太阳和月亮同时缀在天空，让昏暗天空下的沙海显出几分异样的明晰。

“？什么？”尼克挑了挑篝火，才串好的皮塔饼，手上都是些饼皮碎屑，他也不挑剔地舔巴了一下。

“在你去救我……”卡姆辛用舌头舔舔犬牙，“在那个研究所彻底消失之前。”

“为什么这么问？”尼克挑眉。

当时间紧迫，在研究所彻底地陷之前，他只来得及搜寻幸存者。由此种种他如实告知了拉姆西斯，在卡姆辛醒来后也毫无隐瞒……至少大部分如此。

“你是个拿过勋章的侦察兵，尼克。”

卡姆辛探究的目光几乎把尼克戳穿：“哪怕是在营地里你都会本能地找到那个最安全的瞭望点，记住每个人的进出……你能看到的远比想象得多。”

“现在你倒是挖掘记忆的那个了？”

“只是更相信你。”

“那答案就是‘没有’，我从废墟里发现了你，那亮晶晶的小东西就是你浑身上下仅剩的玩意儿——还想知道别的吗？你跟出生的婴儿一样干净，刚见面时热情地就要给我来上一口。这是个好心没好报的故事，仅此而已。”

尼克没好气地转身翻包，假装有事要忙，但卡姆辛没想着放过他，他走到尼克身边追问道：“我不是在问我的事，尼克……如果我们能见到幸存者，你真的准备好问他们什么了吗？‘谁抓了你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也希望调查能顺利，但你能指望那些遭受身体痛苦乃至精神损伤的人能真正回想起我们需要的答案么？”

尼克想这里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双手抱胸地看着卡姆辛，用尽全力放出生硬的语气，但缺少底气…他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卡姆辛，“就，有话直说。”

“气味？”

“你是指沙尘还是血腥味？”

“声音？”

“哪那儿都是警报。”

“当你看向四周……”

“听着卡姆辛。”尼克提高了声音，一脸“我很忙不是很想再废话”的不耐烦，但在卡姆辛看来和“我有好多小秘密快来问我”没什么两样。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究竟希望能从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角落里发现什么？尸体还是废墟？你不会想知道全部的，那场面比你的幻觉好不了多少…说真的，你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

“我只想知道那些你以为忘记的细节。”卡姆辛对尼克的愤愤视若无睹，那直率的视线令后者避无可避。

“当你进入研究所，你是否……”

……看向四周？

——温度、触感……你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尼克？

……地面。湿濡、黏滑，那不是地板……不…那感觉不属于任何生物…（是什么在阻碍？）水潮…混杂着血腥味…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但你能感受到其他的…对不对？）最深处…仿佛有个旋涡，我能感受到……冷。

寒冷…从骨髓渗入，就连祂也缄默不语。尼克的脚步不自觉地停顿，视野所及只能警告灯闪烁的灰暗廊道，砂石、水流…那真的只是地下水流吗？死寂。连死亡也屏息。水面反射着紧急灯的微弱光源……就算是守护者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地狱写照，黏腻感……几乎让他作呕，但他只能前进。

——但你依然涉水深入……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

……有什么还活着…我知道。有谁，或者什么，破坏了安全门、打开了道路……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只有…”尼克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被夜晚吞噬。

他似乎闻到了血肉腐朽的气息，混杂着化学物质的味道刺入鼻腔。守誓者的目光扫过曾经可能是实验室的地方——无数扭曲、弯折的金属将这边空间积压成某种冰冷生物的肠道，碎沙如生物般从裂隙冲涌入走廊，将罪恶掩埋……一如沙漠墓塚本身该有的模样。

守誓者越来越深入。研究所的巨大阴影似乎紧随其后无处不在，不断挤压着他的神经。那是墙体坍塌传来的声音。空旷。低沉。如野兽将死之日。

讲述者声音一顿。

——你看到了什么？

——手。

尼克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上，它从一堆坍塌的金属架中伸出，指尖扭曲，仿佛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最终无力。

那只手已经完全被沙子覆盖。他皱了皱眉，对于死亡的厌恶与……畏惧。祂依然缄默。他只剩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研究所就像缓慢沉没的巨轮，无力地苦苦支撑。他能感受到整个建筑的重量正缓慢地向他压来，挤压、扭曲，随时都会陷没于沙海深处。窒息——远超生理意义上的空气的抽离与静滞，仿佛这里只有虚无…

他继续走，走向空洞的黑。

我需要撤离…（但你还是决定继续…为什么？是什么在呼唤你？）是…

他似乎走到了废墟的最深处。空气异常的冷，寂静，就连祂也被凝滞成虚无……仿佛曾有巨物填充这片空洞，如今只剩废墟，徒留神祇也退让的虚无。

他踏出一步，于是突然之间声音消散。警报声都停止了。那是某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静止，又仿佛穿过深渊抵达异界……尼克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尼克只来得及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紧握着什么—戒指，从死人身体上拔下来的金戒指…他从未见过，就在这时——

有什么，在看他。

顷刻间，记忆的回声消散。

尼克反向捏紧卡姆辛的手腕，强硬地打断了记忆重建。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入那血色湖泊之中，在视线深处：唯有一片宁静回望…

“……戒指。”

尼克声音沙哑，几乎是自言自语，他感受不到手腕上的脉搏和温度，仿佛那只是一个恒定的……静止生命。

“上面有一个章鱼，或许……对，就是这样。”

他想起了这个转瞬即逝的细节，并在沙地上复现了那个徽记：如魔鬼般争张双翅的章鱼，看起来更像狰狞的鬼魂而非无害的软体动物——也记起了它为什么会遗失。

突如其来的矛盾情感占据了尼克的脑海：一点点期待。期待卡姆辛会刨根究底问出更多深入的问题，比如他是如何获救、 比如他真正看到了什么；而就像每一个习惯恪守秘密的守誓者，尼克已经做好拒绝的准备，借口就在舌尖呼之欲出，他会说：有些秘密更适合隐藏在沙漠。

可卡姆辛什么都没问。

“做的不错…尼克。”他说，仅此而已。

预收试阅第三章。

1.金币：出自《疾速追杀》系列。

有什么美剧或电影推荐的也可以点菜~

接下来就是存稿tim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