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都知道厄里尔斯的恶趣味,叶莲娜盯着同事们同情的目光回到房间。
不同于科技感十足的实验基地,房间的大多数摆设都是木制品和黄铜制品,充满了年代感,几十瓦的小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线,这与霓虹灯闪烁的现代城市哥谭有截然不同的韵味。
关上门的一瞬间,脸上的丧气和疲惫全部褪下去,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按了按额角。
取下头上的深蓝色宽发卡放到木制床头柜上,叶莲娜仰倒在床上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这回她选择的身份是刚刚毕业的高校学生“拉妮娅”。
“拉妮娅”很有天分,她跳了几次级,所以她在还未成年时已经读完了大学。遇到这种情况,“拉妮娅”应该生气,因为“拉妮娅”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一般来说,这种身份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谁会去警惕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呢?且上了年纪的人对孩子尤其宽容,但在厄里尔斯身上这招行不通。
情人路线则不切实际,从厄里尔斯的性格判断,这条路走不通。
她在厄里尔斯身边蛰伏三个月,这位博士一直让她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外围工作,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捞到。
又过了两个月,厄里尔斯的实验项目接近尾声,预计一个月后就能正式收工。
红房子也同步下达了命令——拿不到实验数据就干掉厄里尔斯。
既然己方讨不到好处,那干脆毁掉好了。她明白红房子的意思。
博士今天约了一个好友喝酒,叶莲娜接到他的电话开着他的车过来接他。
叶莲娜扶着脸喝的红彤彤的博士上车,把他放到副驾,厄里尔斯浑身酒气,眼睛格外清明。她外套宽松的袖子下藏着寡妇蛰。
“我希望你不要吐在车上!博士”
“哦……拉妮娅,你何必担心?反正这是我的车”
叶莲娜头上爆出一个井字,绷着嘴发动了车子。一阵尘土飞扬,车子猛地冲出去。
厄里尔斯胃里顿时一阵翻涌,面如菜色地开口说:
“我怀疑你在报复我”
“博士,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博士闭紧了嘴巴,雪白的胡子微微颤抖。他怕一张嘴今天的晚饭就都飞出来。叶莲娜温和地微笑着,来了一个大甩尾。
厄里尔斯尖叫着嚷:
“我以后绝对不会上你开的车!”
“那可真令人难过”
叶莲娜一踩刹车,一个漂移加甩尾过了一个弯,博士顿时安静如鸡,死死捂着嘴巴,大胡子被他的手揉的炸了毛。
最后一个甩尾,车子在野外停下来,周围荒无人烟,地上横七竖八长着巴掌长的杂草,深秋将它染上白色。
打开车窗,秋日的晚风轻轻吹进来,勉强让厄里尔斯好受了些,叶莲娜关掉了发动机,车子熄火。
“博士,这样好受些吗?”
叶莲娜眨眨眼,调皮地咧嘴一笑。博士没出声,放下捂着嘴的手扫了外面一眼,声音很平静。
“你们终于要动手了?”
她心里一沉。果然,他一直都知道。
叶莲娜的嘴角拉直,眼中的俏皮灵动淡下去,一切情绪从脸上消失,无机质的双眼盯着副驾驶的厄里尔斯。
“把实验数据交出来,或者死在这”
厄里尔斯把双手枕在脑后,往后倚靠,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
今天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漫天的繁星点缀在黑蓝色的夜空
“这场战争夺走了很多人的命”
叶莲娜动动唇,想打断他突如其来的自说自话,博士抬手制止了她,接着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的父母都是军人,战争的火焰吞噬了他们。或许那时我才明白,伤亡数字的背后时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星光之下,厄里尔斯苍老的声音平缓地叙述着。叶莲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她想起了阿加塔和阿历克塞。
“我希望像你这样的孩子都能在学校上课,为导师的论文焦头烂额,而不是泡在血里,和我这个老头子虚与委蛇”
“……”
“到我这边来怎么样?”
“……把实验数据交出来”
厄里尔斯的胡子动了动,叹了口气。叶莲娜突然头皮一阵发麻,她立刻一矮身子滑到驾驶座下面的空隙,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练出来的直觉发挥了它的作用,一颗子弹擦着她的头皮打到椅背上,厄里尔斯借机打开车门跑到了车外。
他刚才故意说这些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这辆吉普车开过来。
他很聪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这颗子弹的目标是她的腹部,子弹威力不大,不会震碎内脏。这个部位中弹会让人失去大部分行动能力,除非打中关键脏器否则不会致死,但长时间不救治导致大出血同样会有生命危险。
虚伪的仁慈吗?
叶莲娜挑的地方是一片平地,周围没有能藏人的遮挡物。她从碎掉的挡风玻璃看到左前方有一个小黑点,那是一辆吉普车,车上大概有狙击手。
从装备栏里的作战服瞬间穿在身上,叶莲娜身上的衣服掉在了驾驶座,她打开车门走出去。厄里尔斯正在向那吉普车狂奔,叶莲娜追上去,两人之间的迅速缩小。枪声响起,一发子弹朝她的腿打过来,叶莲娜往侧面一扑闪开了。
枪声不断响起,叶莲娜被动地左躲右闪,再一次避开一发子弹后,她掏出钩爪枪瞄准厄里尔斯的小腿发射。钩爪以极快的速度破空飞出去,击中了厄里尔斯,他踉跄一下跪在地上。
叶莲娜从大腿的武器袋抽出一把枪对准了厄里尔斯的脑袋,狙击枪射出一发子弹朝她的头部打过来,同时,吉普车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朝她咆哮着冲过来。
很好,他们动了杀心。
叶莲娜的目的达到了,他们终于选择了近身。防御力场弹开了子弹,叶莲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等着吉普车冲过来。厄里尔斯似乎发觉了什么,大喊:
“不……”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吉普车即将撞到她的时候,叶莲娜双腿发力,跃到了吉普车的顶部,伸手对准车顶用力砸了一拳,车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破开一个洞。叶莲娜将寡妇蛰对准洞口,将一枚小型炸弹发射进去,随后立刻跳下车。
车厢内传来两声脏话,驾驶座的门和车门同时打开,两个身影掉出来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吉普车发出两声巨响,炸弹的爆炸引发了油箱的二次爆炸,火舌舔砥着干枯的衰草,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叶莲娜迅速上前抢下了他们手上的武器,卸掉四肢后把他们扔在地上,朝厄里尔斯走过去。
“没想到我如此重要”
他错误估计了一个重要变量。这位拉妮娅不是一般特工,估计是哪个组织的王牌。
“交出实验数据,或者死在这”
他沉默地望着她,无声拒绝。叶莲娜盯着厄里尔斯看了一会儿,老头儿宽容地笑了两声,胡子抖了抖,闭上了眼睛。
一声枪响,厄里尔斯的额头绽放出一朵血花,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叶莲娜迈步朝原野边缘走。她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她杀的第一个人,他们的血从额头潺潺流出,打湿了地上的土地。
烦闷像风暴席卷上来,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她不想回那个地方。
“我希望像你这样的孩子都能在学校上课”
苍老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不停地说着这句话,如同魔咒。
她是一把刀,她是一把很好用的刀,红房子握着她,决定着她的方向。
叶莲娜冷静地下了结论。
叶莲娜.伊万诺夫.伊万诺维奇不可能过上正常生活,也永远不可能自由。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证据,每个她刀下的亡魂都将成为一道困住她的锁链。
她只能成为一只在任何地方都不受待见的老鼠。
……
“孩子,你太任性了”
她睁开眼睛,克莱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晦涩难辨。叶莲娜完成任务后,在外面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完全与红房子失联,直到被带回来。
“不乖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叶莲娜回到了那个雪白的房间,四周墙壁的监视器尽职尽责地工作这,墙边摆了一个个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人体组织。
她躺在了熟悉的金属台上,白色的“病号服”套在身上,黑色的长发被草草用布带捆住,四个金属环箍住她的四肢和脖子,身体完全被展开,脆弱的部分完全暴露出来……她的嘴里甚至还有一个橡胶球,她试着咬了两下,发现这玩意居然还挺韧,她有些咬不动。穿着白大褂的人员在她身边走来走去。
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扩散开。她好像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等待着被开膛破肚。
叶莲娜平静地等待着属于她的“审判”。
这回是电击还是药剂?
直到叶莲娜看见了一个“金属帽子”,帽子内侧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电极针,她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头顶传来一阵剧痛,他们为她带上了这顶帽子,一根根电极针扎进来。
电极针推进皮肉,剧痛刺激着她的大脑,脑子里传来一阵翻搅的感觉,眼睛好像停止了工作,大脑已经无法反应图像,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双手的手指全部张开,无意识地抽动着。
一声轻响传来,克莱尔扭头看去,叶莲娜嘴里的橡胶球已经被咬破了。
她在疼痛的地狱里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段对话:
“我不希望……变成傻子……说由娜塔莎代替她……暂时封存……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
“……如您所愿……技术不成熟……她启动的时候改进……”
叶莲娜觉得这段时间比她十七年来经历的时间总和还要长,过了很久,这顶帽子终于被摘下去,但疼痛丝毫没有缓解。
她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个狭小的舱房,一股冷意钻进来,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失去了意识。
叶莲娜从韦恩庄园的豪华真丝大床上猛地坐起来,白色睡衣毛茸茸的,兜帽上的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
传送回来的时候她的头皮被扎成了筛子,于是这具身体的头顶渗出的血液顺着发丝流下来,从额头滑到脸上,她把连体帽扒拉下来,避免让它沾上血。
头皮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她为那阵脑子里的剧痛没一起跟过来而庆幸。
[第一阶段任务:成为黑寡妇{已结束},下一阶段将在十天后开启。任务世界世界流速已改变,你将在七十年之后继续你的人生]
[如你所愿,你现在勉强算个“黑寡妇”,你高兴吗?]
叶莲娜打开房间的门走出去,她需要下楼找一些纱布和止血药,她头上的细小血孔在往外渗血,打湿了乌黑的发丝,粘稠湿漉地粘在一起。她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住宅的大门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叶莲娜的步子一顿,把脚从毛茸茸的拖鞋里抽出来,悄无声息地朝一楼靠近。
“先生,您的行为属于非法侵入住宅,请您立刻离开”
是潘尼沃兹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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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冰封的往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