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坚持的人,因为你再清楚不过,持之以恒,太难得。】
其实埃尔瓦已经比较熟知布鲁克林哪家店的黑加仑最甜,哪里的牛排最新鲜美味,哪条街的沙拉酱最适合控制热量了。
就算不知道,同事和邻居太太也会热心告知。
不过,她并不介意接受史蒂夫的好意。
清晨的一切都带着昨夜的露水,湿润清透,而花圃里鸢尾花苞羞答答的垂头等待太阳升起时的绽放。
埃尔瓦穿着绒布红长裙,锁骨上垂落的珍珠项链串着颗颗莹润,她带着好心情,推开门,迎来外面翘首以盼的男孩。
“来这么早?”埃尔瓦退一步让他进来。
带着铅笔和素描本的史蒂夫抿嘴笑了笑,跟着走进庭院:“因为美丽的埃尔瓦女士说今天有我的早餐。”
“确实,已经做好,等着你呢,”埃尔瓦把盐焗虾、炖牛肉、蘑菇奶酪浓汤和一盘法棍端出来:“我和唐人街的朋友学了新菜,我吃过很好吃,看看你喜不喜欢吧。”
而她的小方桌,铺上了新买的红白色方格桌布,史蒂夫把素描本和铅笔放到一边,去帮她端放了芒果粒的牛奶。
“芒果那一份是我的,因为我很担心你吃了芒果会过敏,大部分人的体质对这种水果都不是很能接受。”尤其史蒂夫还有先天的疾病,埃尔瓦特意说明。
史蒂夫点头,拿了那杯没有芒果的牛奶。
吃饭的时候两人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偶尔停下来说说话。
“多吃点牛肉和虾,很营养。”埃尔瓦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一些,笑意盈盈。
史蒂夫忙说:“超级美味,埃尔瓦你也多吃点。”
总觉得有时候埃尔瓦好像把他和巴基当作还没长大的小孩,明明他们都成年了。
事实上史蒂夫有些沮丧,他咬了一大口法棍,但是看着埃尔瓦,他又无法把这种低落表现出来,让对方误以为招待不周就不好了。
他在她垂眸认真喝蘑菇浓汤的时候,悄悄掀起眼皮看着埃尔瓦。
在他的眼里,埃尔瓦有着母亲一般的温暖、姐姐一般的包容和同龄女生一样的生机勃勃。
但是又和他见过的所有女性都不一样,她好像永远温柔善意,即便他多次在她面前做着别人所说的不自量力的事,很狼狈,埃尔瓦也只会支持他,赞赏他,帮助他,甚至保护他。
有人说史蒂夫坚持善良,但是就他自己来说,好像她才是能够一直坚持自己的人,这也给了瘦小的史蒂夫更多力量。
喜欢做好吃的,喜欢花,喜欢一切美丽事务,热爱生活的史密斯夫人……他们更喜欢埃尔瓦女士这个称呼,似乎这样,布鲁克林明珠就和他们更近。
人总是向往美好。
埃尔瓦先吃完,她拿餐巾擦完嘴,目光落到一边的素描本上,笑眼明媚:“请问可以看看史蒂夫画家的画作吗?”
“不不不,只是随手画的,”史蒂夫想要放下筷子,这被埃尔瓦阻止,她尊重他,但不希望这种交谈影响到吃饭。
他迎着埃尔瓦温和的视线,红着脸说:“我是说当然可以,埃尔瓦。”
“只是刚买不久的,只画了一张。”
说完,史蒂夫低下头吃炖牛肉,不再说话。
“别那么谦虚,听说你学过漫画插画。”
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订装本图画本,第一页,也是唯一画了画的一页,史蒂夫用温暖的笔触,画了一只猫咪的线稿。
“很可爱,唔,是路易夫人家的卡蒂?”埃尔瓦勾起嘴角,想到那只有着圆溜溜蓝色大眼睛,会用脑袋蹭每一个想要摸它的人的英短。
“有点像,但不是的。”史蒂夫这样说。
如果给猫咪涂上颜色,埃尔瓦绝不会认成卡蒂的。
“那是?”
“没有原型,我随便画的。”才怪。
史蒂夫为自己的谎言心虚,眼神飘忽。
“好吧,史蒂夫随手画的猫咪,都有了活灵活现的神气,男孩,你太谦虚吧。”埃尔瓦交还他的画本,笑道。
史蒂夫摸摸鼻子,决定以收拾餐具来避免表露出更多的羞窘。
“以后可以请你帮我绘画,唔,”埃尔瓦耸耸肩:“我只喜欢文字,画什么都像抽象派。”
说到这,她扑哧笑起来,眼睛里多了些不稳重的调皮。
“所以还是史蒂夫有天赋呢。”
埃尔瓦含笑看着他,好像画一只猫咪,就是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洗完碟子的史蒂夫想摸摸发热的脸颊,小声反抗:“不要老是夸我,埃尔瓦——”
“不要吗?”埃尔瓦眨眨眼睛:“多夸夸的总是好的,以后我的孩子我也会时常夸赞,夸赞具有魔力的,你相信吗?”
史蒂夫点点头。
确实具有魔力。
只是说到孩子,史蒂夫有些迷茫,埃尔瓦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好像想不出来,也不想去想像,他亮晶晶的蓝色眼睛望着她,就想不了其他了。
————
埃尔瓦喜欢白吐司和樱桃果酱,只是她不满意自己买到的白吐司,粗硬到卡嗓子,而樱桃酱都过于甜腻了,一大罐子像是加了一品脱的糖,齁到白吐司都压不住。
而史蒂夫果然是做了功课的,成功让埃尔瓦找到香醇柔软的吐司和自然甜蜜的果酱,回去路上她都是一副好心情。
“巴基入伍的时候还是春天呢。”埃尔瓦看到新的征兵广告的时候,突然感叹道。
她并没有注意到,史蒂夫的目光总在那印着美国大兵的广告上流连。
听到她这样说,史蒂夫回头看她:“是的,上一封信里还说要回来一趟,应该就是最近了。”
“之前他给所有人都寄回来了他穿军装的照片,照片里还把帽子戴歪了,很难不想到他是故意的。”
埃尔瓦忍俊不禁。
“那家伙,就是这样。”
史蒂夫笑起来,他知道他的朋友喜欢做一些让自己看起来独特一些的事情,把帽子戴歪也是一种。
只是又想到家里那五次印着4F不合格的体检单,史蒂夫不由垂下眼睛。
“怎么了?”埃尔瓦瞧见他又去看征兵宣传,疑惑道。
“当兵真好。”
“男孩,你想去?”埃尔瓦凝眉。
史蒂夫实在太瘦弱矮小了,喜欢的也是像画画这样的艺术而不是征服欲、战斗欲更强的事情,看起来不会想要入伍当兵。
史蒂夫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张了张嘴巴,嗓子没法出一点声音。
他无法想像,如果埃尔瓦对自己当兵产生质疑,自己要该怎么做。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自量力,白日做梦?
“嗯?”
史蒂夫几度张合双唇,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
史蒂夫点头,脸上血色渐退,他控制不住自己心慌。
也许是受到的质疑很多,就算他最终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是史蒂夫不认为自己能够无动于衷,并且这份质疑可能来自他敬爱的埃尔瓦。
哪怕只是一丝可能。
他的目光仓皇落在埃尔瓦绯红的唇瓣,像是等待考试最终结果的学生,又像被审判的囚徒。
“这是你的志向?”
“是。”
史蒂夫干着嗓子,勉强挤出一个字。
他的紧张全部落于眼底,透明得厉害,埃尔瓦放轻声音:“为什么呢?”
“我想像父亲一样,保护更多的人。”
史蒂夫突然不紧张了,他说得很简单,但就是他的想法。
埃尔瓦沉默一瞬。
据她所知,史蒂夫的父亲死于战场,他的母亲也因为疾病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也许他应该讨厌战争,不想参军的。
或者应该说他确实讨厌战争,讨厌炮火,但是他十足肯定地以父亲为荣,他的目光,超越了小家,投射到更大的天地。
她问自己,讨厌丈夫上战场吗?
并不讨厌,只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而不是光荣牺牲。
她眼里涌上泪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那就去吧,我本来担心你,但是,如果是你的理想,我怎么会不支持呢?”
“我永远支持你和巴基上战场,如果不是我确定我不是上战场打斗的材料,而会是拖后腿的那个,我现在也将在军队里。”
“我是想说,去争取吧,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一直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