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醒来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她伸手捞了一把旁边的被子,冷冰冰,没有余温。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洗漱的时候她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从泡沫里问贾维斯:“今天是佩珀的生日,对吗?”
“是的,夫人。”贾维斯回答她,“先生在工作间。并且他今天有一个黄色的待办事项。”
托尼要去中东,阿富汗……随便什么,总之是一处偏僻而荒无人烟的地方,为军方展示他的杰里科导丶弹。
“好吧,我会提醒他的。”伊芙这么说,因为她确信自己的丈夫真的能把这种大单子抛在脑后。
女孩儿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而后敏锐地发现深陷的锁骨边缘有一线红痕,而她知道那是什么,不能再清楚了。
“托尼总是这么喜欢咬人吗?”她带着一点儿抱怨的意思问AI管家,“以及,给佩珀的订单今天就能到货吗?”
贾尔斯逐一回答:“很显然,先生只愿意咬您,夫人;那笔订单显示波兹女士已经签收了。”
两件事情都足够令人开心,于是伊芙笑起来,转身去挑了一条裙子,又或者说套装,定制的套裙看起来干练得体。
她今天有点忙,上午要去机场送托尼,而下去有几个会要开,还要去芝加哥签一份文件——不过那时候她可以看到艾米莉,这给朴实无华又枯燥的工作平添了许多乐趣。
伊芙端了一杯美式和一杯抹茶拿铁走进工作间,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首先吞没了她,这让姑娘不得不短暂地闭了闭眼,然后才忍无可忍地说:“Jarvis,mute!”
“Copy that,Ma'am.”
摇滚音乐戛然而止,被演算稿纸和各式机械包围的男人不满地回过头来,睁大眼睛控诉:“拜托,贾维斯——噢。”
那点微不足道的气音在看清妻子的面容后被自动吞回喉咙里。工作中的天才立马站起来,长腿迈过满地电线和器械,要过去和妻子贴贴。
但他的妻子无情地拒绝了他:“你看到我手上的杯子了吗?把抹茶拿走,那是给你的,斯塔克先生。”
“遵命,斯塔克夫人。”托尼首先应允,他顺从乃至于乖巧地接过伊芙指定给他的杯子,在那之后他反应过来,因而挑眉,询问地看向他的女孩儿,“为什么抹茶是给我的?我以为你会把咖啡给我呢,宝贝儿。”
“Well,”伊芙说。她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冰美式,因为那过于苦涩和冰冷的口感而皱起纤秀的眉梢,眉头完完全全地拧起来了,“太苦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个。”
她小声抱怨着说,然后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得喝一点咖啡提神和消肿,并且,你今日的咖啡已经摄入过量了,先生。”
“我不在乎摄入过量。”托尼果断地说,他学着她的样子小小地啜饮一口,“你说得对,宝贝,咖啡太苦了,所以我想应该在里面加点糖。”
“嗯哼?”伊芙也挑眉,深感自己逐渐托尼化。嫁给这个人之后她无意识地学会了很多他的动作,像是抱臂,挑眉,笑时只勾起半边唇角。这是一种温吞的潜移默化。
棕色的大型犬凑过来,把两个杯子都随手搁在旁边的柜子上,男人拦腰抱起女孩儿,将后者安放在工作台上,动作轻而珍重。
“让我来点你怎么样?”他低下头看她,柔和的眼神透过了浓密上翘的睫毛,深棕色里点缀着细碎琼光。
女孩儿咯咯地笑,抬手拂过碍眼的额发,上扬的眼尾带着笑意,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轻柔:“我们不能在这儿做。”
他反问:“我们不能吗?”
“是的,你们不能。”
佩珀·波兹面无表情地说。
“……噢,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伊芙吓了一跳,差点从桌子上跳起来,幸好托尼眼疾手快稳住了她,把后者的脑袋按进他胸口,不然娇滴滴的东方姑娘就要和地上的电线滚到一块儿去了。
“我很抱歉。”佩珀说,但托尼只能从她脸上看到幸灾乐祸,“但我们真的得走了,斯塔克先生,罗德斯上校已经等了你很久。”
托尼没搭理这句催命的话,他只是逮着一个点输出,谴责地说:“拜托,辣椒,你吓到伊芙了。”
被迫埋胸的伊芙在胸肌和荷尔蒙中挣扎片刻后终于抬起头来,冲佩珀尴尬地笑了一笑:“早上好,佩珀,你收到我给你的礼物了吗?”
“中午好,亲爱的。”佩珀回答,她也笑起来了,于是一种神秘而馥郁芬芳的气氛就此弥漫开来,“我收到了。那条项链很美,配托尼送的裙子很好看。”
“Hello?”托尼觉得这很不对劲,首先是氛围不对劲,其次是那条裙子不对劲,“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有我什么时候送你裙子了,亲爱的波兹女士?”
伊芙插嘴:“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亲爱的。”
于是她又被托尼无情地按回胸膛,不得不再一次和那些足够诱人的男性魅力亲密接触。
伊芙:“……”
佩珀看笑了,她笑眯眯地回答,“是的,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你知道——女孩儿们;再说回那条裙子,今天是我的生日。”
“噢。”托尼好像吓了一跳似的,“你的生日,今天吗?”
“一年只有一次的今天。”佩珀说。
托尼摸了摸下巴说她买得很好,又问她裙子漂不漂亮。
“很漂亮,”干练的女秘书说,“配伊芙送的项链更漂亮。”
送项链的人在丈夫胸膛里发出噫呜呜噫的迷幻声音。
托尼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又看了看眼前的佩珀,他面无表情地说:“啊哈,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斯塔克夫人好像从来没有给她丈夫送过礼物。”
佩珀为托尼顺毛铲屎多年,清楚此刻美利坚醋王要发难了。于是她明智地选择战略转移,只在临走前提醒斯塔克夫妇别让罗德斯等太久。
托尼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女孩儿弧度微压的腰身,示意她抬起头看他。于是她就这么做了,带着一点笑意的眼睛大大方方地望向他,天真又懵懂,仿佛一种绽放于朦胧雾下的妩媚。
多么蛮不讲理,她总是这样闯入他的生活,闯入他的心。
“你在生气吗?”女孩儿轻声问他,嗓音里的笑意却迟迟不肯化开,只那点温柔的韵味就足以令他心神摇曳。
他没回答,选择吻她。
这个吻结束后托尼闷闷不乐地说,“我不嫉妒任何人,因为他们都不能像我一样亲吻你的嘴唇。”
他想,更何况不止嘴唇。但话语脱口使声线仍然压低,显得沉迷而沙哑。
“但我已经把我自己送给你了。”
伊芙抚摸丈夫的脸颊,眉骨,她亲吻他的眼下,“我允许你拥有我,托尼。”
我允许你拥有我。我允许我自己爱你。
“…………”
沉默和暧昧,怦然心动与脏器的嗡鸣。而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在柔软的气氛之下,凌乱的工作间之中,此时此刻只需要一个吻,又有什么不好呢?
一个吻就够了。
把托尼送上私人飞机时,伊芙拽了一把男人熨展妥帖的领带,迫使他微微低下头,恰到好处的高度让他们得以交换最后一个吻。
罗德斯认命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也想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左右都是虐狗,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呵呵。
“我会想你,斯塔克先生。”伊芙说,“我会等你回来。”
“那就等我回来。”托尼说,他伸手,端凝地为她捋过一绺鬓发,“我不需要任何惊喜,我只要你。”
吻和离别似乎是天生一对,所以他们接吻,所以他们分离。
托尼·斯塔克登上了前往中东的私人飞机。
伊芙·斯塔克乘回劳斯莱斯幻影,由哈皮载着回到位于洛杉矶的斯塔克工业。
命运悄然而至,那些注定的东西开始作祟,绝尘绝影。
托尼下了飞机,在烈日黄沙之中张开双臂。
美国的深夜,伊芙在芝加哥开完最后一个会议。
中东的酷暑里,登上军用吉普之前,托尼给伊芙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丈夫和妻子凝视着电子屏幕中彼此的面容,双方都是西装革履,套装得体。
白昼与黑夜在此刻连成一线。托尼说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伊芙说,我也是。
这个通讯结束,托尼·斯塔克要登上那辆命运的吉普。
这个通讯结束,伊芙·斯塔克浑然不觉,约了艾米莉问她要不要小酌两杯。
导丶弹从天而降,世界分崩离析,弹片没入心脏,剧烈的疼痛撕碎了他。
酒精和尼古丁麻痹了大脑,但心脏突如其来地传来一阵钝痛,像一把刀子在磨,她捂住胸口,眉头紧锁。
暗无天日的山洞内粗暴的抢救,逢魔时刻的会议室内访客一换再换,月亮落下太阳升起,由此循环往复三个日夜。
托尼·斯塔克死里逃生,伊芙·斯塔克无有察觉。这世上没有任何心灵感召,微不足道的疼痛不能预示任何事情的到来,就像命运不会告诉你,你的爱人可能不会再回来。
伊芙·斯塔克什么也不知道。她想着她的丈夫,含着那一点甜蜜,想他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