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不大理解眼前所见。白天的时候他们明明……依照我的判断,蒙塔古和凯文应该是霸凌者与被霸凌者的关系才对。
如果凯文对他的领队抗拒、求饶、不理不睬,我都可以理解。但我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他被打了也只小声喘气,反而还要牵动笑容?为什么他看上去很投入的样子?
凯文面朝下跪趴着,以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眼神,最多只能瞧见晶状体的结构。就算我看到了,恐怕我也分不清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的两颗眼珠里有多少复杂情绪。
我能看到的只有动作。而在这一点上,或许我缺乏性方面的实践经验,但我还是看得出消极配合和积极配合之间的区别的。
我疑惑地注视着他们渗出汗液的肢体,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哪一环节错过了解谜的关键信息,否则不会觉得眼前的场景如此奇怪。
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BDS.M吗?
那种自愿缔结的虐待与被虐待、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看似处于下位的承受者实际上才是选择让渡权力的主导者?
这样的话,那我下午那一番话可就太不妙了,简直跟ntr宣言似的。凯文可才十四岁。虽然按照罗密欧与朱丽叶法案,他和十六岁的蒙塔古之间自愿发生性行.为是合法的,但十八岁的我如果加入他们的“游戏”,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出罪的理由。
我越想越远,忙管住思绪,转而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考虑不同的可能性上。
倘若这是一场侵.犯性自主权的恶**件,都发生在我面前了,我当然有必要做点什么,博士在七天结束后会计分的。但倘若我误会了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性质,擅自以拯救者的身份去打扰他们的好事,绝对会被讨厌的吧?
而且凯文的腰部还长着鳃,他可是身体素质普遍高于人类的超人类啊,没有自己的默许,他怎么可能被大不了自己两岁的普通人伤害呢?
社会上的其他少数群体或许会因他们与多数人的不同而受到迫害,但稀少而珍贵的超人类?人们追捧我们,社会优待我们,国家需要我们。哪怕仅仅是想到有超人类不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天然优势、反而只能受到人类的欺压这一可能,我都不由自主感到不适。
无他,这一可怕的可能与我在纽约时学到的知识、接收的信息截然相反。博士不会在这样基础的背景信息上欺骗我,他说实验室外的超人类普遍过着比一般人更好的生活、享有更丰富的机遇、活跃在更广阔的平台,那这就不可能是假的。
今晚之前我可以不在意凯文和蒙塔古之间不平等的权力关系,那是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但发现凯文超人类的身份之后,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想到凯文被普通人强迫的可能,我心中就升起一团无处发泄的暴虐。
达到博士的期望在我短暂的人生里一度是最重要的。固然,昨天我解开了以往的思维误区、收获了焕然一新的心态。但时日尚短,我依然延着惯性想要让博士满意。
可在思维流转到此处的这个瞬间,在预设凯文是性.侵受害者的前提下,我只想让他们的血肉筋骨、脏器脑沟和森林里清新的空气坦诚相见。我甚至无法确定我更想撕碎的是蒙塔古还是凯文。
管他是不是英雄所为,沃特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
不不不,真相如何还没有定论,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开始走极端。想想那个火场里挺身而出的女孩,想想那些剧院外维持秩序的民众,想想超人和他所代表的精神,英雄是有意义的。我想要成为的是故事里的正面角色,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
我抻着脖子,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博士往日的教导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一个合格的超级英雄,不仅要有帮助他人的热情,还要有看清全局的能力、谋定后动的素养。尤其是你拥有这样强大的超能力,任何轻信片面的信息而进行的草率行动都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对,我需要耐心。人类可是极其脆弱的生物。举个例子,假如我在他们交.媾的过程中的强行打断,蒙塔古可能不慎会折断他的迪克。除了生理上的伤害,也存在一定概率出现受了刺.激导致的心因性勃.起障碍。要是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对无辜的小情侣来说可真是倒霉至极的无妄之灾。
我思考着,越发被自己的逻辑说服。还是等凯文穿上裤子回来之后把真相问出来再做个不那么激进的决定吧。尽管和同龄人的交流经验近乎于零,我对自己的谈话技巧颇有信心。
何况我们第二天就要分别了,凯文和蒙塔古会回到他们自己的生活中,我会继续在森林里完成野外求生的目标。如果凯文真的不是自愿的,就算我想做个好人,一时帮他出了头,他之后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
我重新平静下来,不再关注隔壁帐篷里的双人运动,缩回脑袋耐心等待帐篷出入口的拉链再一次被拉开。
不多时,拉链滑.动的细碎声音响起,我扫了一眼正在钻出蒙塔古的帐篷的凯文,确定他已经重新穿戴整齐了,这才放心地同样离开帐篷,把人在外面堵个正着。
“我看见了。”我在凯文找到任何借口搪塞之前率先开口,“你的鳃是观赏性的还是功能性的?”
“啊!你……”凯文支支吾吾,本来就声音沙哑,这下更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观赏价值啊?”
他咬着嘴唇,见我没有接话,忙更正自己的回答:“是实用的,我靠它们在水下呼吸……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我欲言又止,想先放过这个话题,问清楚他和蒙塔古之间的事,又忍不住多嘴一句:“凯文,你知道身为超人类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对吧?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为士兵男孩那样的存在。”
凯文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不知道到底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多少,面带希冀:“所以你不会和他们乱说?”
他怎么总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如此固执?我压下心中若有若无的烦躁,想到这人给我带来的半夜惊吓和心理折磨,也不打算让对方好受:“那要看情况了。”
“……什么情况?”
终于!我内心想象出的简笔画火柴人欢呼一声跳起来,语气也捎带上几分愉快:“这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回答有多诚实。你说我听,就先从你和蒙塔古的亲密关系开始吧。”
凯文顺从地讲述起他的故事。
他和他悲惨的“恋爱经历”,充分向我证明,我高兴得太早了。而在花费一分钟时间向凯文演示了什么叫做“我能分辨真话和假话”之后,我得到了……一段更悲惨的人生经历。操。
不是凯文你都被童子军的成年管理人性.侵了还被发现这一点的蒙塔古以此为由要挟你任他予取予求为什么不去举报啊?童子军在每个训练阶段几乎都要求亲子共同学习的《如何保护您的孩子免受虐待》都被你学到哪里去了?你都十四岁了还看不出来拿异于常人的鳃说事只是他们打压你的借口吗?没人关心你的呼吸器官长什么样!
停,约翰,停。我告诫自己。他是受害者。无论有无过错,受害者都是最不应该受到苛责的群体。
我深吸一口气,真诚而恳切地建议:“你可以从停止配合他们开始,带着能够取证的伤势去医院,像父母求助,起诉那个管理员,把美国童子军组织列为共同被告,闹得越大越好。”
“然后,”我有所犹豫,还是选择了把话说完,“和沃特联系。你是超人类,不是什么没有价值的垃圾,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们会给你一笔足够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的好价钱。”
“或者,你不是说管理人知道蒙塔古威胁你做的那些事情却只冷眼旁观吗?我可以镭射他的迪克,这样他也有了不会想让别人知道的‘缺陷’,你就能得到可以用来威胁蒙塔古的把柄。有蒙塔古的前车之鉴在,管理人再想欺负你就得衡量一下值不值得冒这个风险了。”
好心没好报,凯文既看不上我的方案一,也不满意我的方案二。这个被我堵在帐篷外的衣着单薄的半大的孩子唇色发青,胸膛起伏剧烈。直到他言辞激烈地说出今晚的第一句反驳,我才意识到——他这副表现,貌似既不是因为太冷,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气出来的?
“我受够了。从偷.窥到盘问再到自以为是地建议我做这做那,你才是那个看多了士兵男孩的英雄故事、有拯救癖的怪人吧!多管闲事这么有意思吗?是不是还要我跪下来对你感恩戴德,你才比较有成就感?
“是,我被人操.了,还很难反抗。所以呢?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是你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窜出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解、想管就能管的!能分辨谎言很了不起吗?那你听听这句!保持现状,穆尔先生还会给我优待呢,蒙塔古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我,我乐意还不行吗?”
凯文一长段话里横冲直撞的情绪让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啊!我是要帮他,又不是要害他,他跟我横什么横?之前不是很害怕吗,怎么,发现我打算做好事,就有胆子对着我吼了?还乐意,乐意个鬼嘞,这半句明明是谎话!当我听不出来吗?要自我欺骗好歹也走心一点啊——
我翻腾的思绪被毫无缘由的熟悉感击中,满腔的怒火陡然一滞,伴随着似曾相识之感而来的,针刺一样细小而尖锐的恐惧与不安。
深陷于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中,空有优势条件而怯懦地放弃使用,非但不挣.扎、反抗、坚持底线,反而服从、迎合、指东不往西;自以为出于自己的意志“明智地”选择了妥协,把积极配合的狼狈模样归因为接受压迫“有利可图”……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我却迟迟没有继续往下想,只一个劲盯着眼前这张在月光下青涩的、阴郁的、惨白的脸。情绪爆发为这张面孔增添的一抹生气已然消退,凯文重新变回了那个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的弱势者,仿佛后知后觉回想起自己应当恐惧、合该退缩。
话语自发地溜出我的喉咙:“假的,乐意是错觉,选择是假象。”这正是——我的处境啊。
我哪里是清醒的局外人,分明是自欺欺人的笼中鸟;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拯救凯文?他说的又有什么错呢,我难道不是自作多情、一无所知、沉迷于颅内高.潮的伪善者吗?
“你在,你在嘀咕什么?”凯文的疑问把我从彻骨的寒冷中短暂唤回。啊,他没有听清。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几乎没有发声。
“不,我是说,你吼得太大声。你的同伴们,那些人不管之前知不知道,现在都已经把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去了。包括你的领队,现在也醒着,正在往外看。”我把我的感官里的动静转给凯文,一时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看呐,多么虚伪,说得好像他能够逃开一样,好像只要逃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真要是这样就好了。
“逃走。”凯文重复我的用词,语气飘忽,纸一样安静,“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吗?抛下一切、逃得远远的?”
什么我啊,你啊,乱七八糟的人称代词,我们到底在说谁的事?谁的事不是一堆破事,渺小、可鄙、毫无意义!你以为我还关心你的处境吗?你这个巧合到不能再巧合地、不讲道理地出现在我面前,毫无自觉地搞崩了我的心态的混.蛋!
我恶狠狠抓住凯文的后领,向着夜空腾起:“是啊。我要逃走,而你会和我一起。”
今日份外行人跑团笑话:
约翰:试图与凯文交心。
kp: 2d10=49>50/2,说服失败
约翰:我表现得这么友好,不应该过一个魅惑吗?再来一次!
kp:2d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