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楚留香一行人进入沙漠的第五天。
阳光如利剑刺在沙面上,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热浪,每一口呼吸嗓子都似被烧灼一般。风沙起,遮天蔽日,方向难以辨识。沙丘蜿蜒起伏,时而平缓时而陡峭,必须时刻警惕脚下的流沙,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水囊在烈日炙烤下,水分似在不断蒸发。好在,姬冰雁带的水足够多。
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遇到了一个小插曲。
一群黑衣人假作因缺水而昏迷的旅人,在胡铁花靠近他们施救的同时,以手中银镖射破了多个水囊。
“还好你谨慎。”胡铁花此刻的感叹无比真心实意。
“我都说了让你小心,你不听嘛。”宋雁归翻了个白眼,把她事先转移的数个水囊重新系在骆驼身上。
“哎,是老胡我大意了,不过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不,只是一点防人之心。”她转头向姬冰雁作揖道谢:“还没感谢姬兄及时出手,这贼人的镖上带毒,我可遭不住。”
不,你躲得位置刁钻得很,就算没有我出手那毒镖也射不中你。
“嗯。”姬冰雁勉强应声,只表情微妙。
难得见姬冰雁流露出吃瘪神情,楚留香失笑。
这样又支撑了两日,他们依然没有找到绿洲。
你问为什么宋雁归没卜出绿洲所在?
胡铁花问了一样的问题,宋雁归两手一摊:“我又不是什么事都能卜。”
好在他们还有骆驼,和一个叫做石驼的怪人。
石驼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瞎了,聋了,哑了——眼睛是生生晒瞎的,嗓子和耳朵是被人毒聋毒哑的,他在沙漠里被人抽着鞭子走了整整一年,和牲畜为伍,从未能停下来休息,直到姬冰雁救了他一命。
这样一个人,难道在沙漠中和水、骆驼一样重要?
姬冰雁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不是石驼凭着经验,连日来替众人寻到富含水分且无毒的植物茎叶,几人怕是就要渴死在路上了。
“在沙漠里,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就是石驼。”
“这向导再厉害,完全不理人可还行?”胡铁花扯着干燥得几乎冒烟的喉咙,语气蔫蔫,还没从几日前因自己而致水囊遭人下毒的懊悔中恢复过来。
姬冰雁:“他不搭理你,只是因为他看不上你。”
“那他为什么愿意搭理宋雁归?”胡铁花指着不远处揣着双手,蔫蔫打哈欠的某人不服气地小声嚷嚷。
姬冰雁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石驼独来独往,唯独宋雁归的靠近他并不排斥。
大概是因为身体原因,宋雁归已经失去刚进入沙漠时的兴奋劲,话却不断,言笑晏晏,浑不觉对方其实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石驼只静静站在边上,站在染成火红的穹宇下,仿佛感知到她的雀跃开怀,和她眉眼间飞扬的神采,虽面无表情,周身却萦绕着堪称柔和的气息,一如沙丘的轮廓柔和如缎,辽阔而宁静。
饶是姬冰雁也不明白石驼缘何会对初初见面的宋雁归另眼相看。
“或许只因为她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女孩子。”胡铁花道。
男人总是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格外宽容,宋雁归样貌只算得清秀,唯一双眼顾盼生辉,衬得原本五分的颜色化作七分。
姬冰雁和楚留香没有反驳,或许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们亲眼目睹了石驼发狂的一幕——
那是半日之后的晌午,沙漠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人疲马乏,距离众人喝完最后一袋水已过去十数个时辰。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歇脚,喜出望外之时,石驼发狂了。
他的眼睛分明已不能视物,此刻牢牢盯着屋内某处,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宋雁归站在近处,第一个注意到他表现出的惊惧——指节用力蜷曲几乎嵌进肉里,整张脸顷刻如失血般,布满冷汗,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逸出,伴随着不成调的嘶吼,仿佛野兽遇见天敌般绝望的呻吟。
他一掌震碎身后半面石壁,势如平地风雷,轰鸣作响,扬起沙尘滚滚,等到烟销散尽,人已经不知去向。
楚留香看向屋子正中,那里摆着一尊极漂亮的观音像。
“不好,宋姑娘也不见了!”胡铁花叫道。
“会不会是石驼发狂之时把她一起带走了?”姬冰雁反应过来。
“石驼发了狂,她岂不是也有危险,”胡铁花急得跺脚,忧心忡忡道:“不行不行,得去找他们。”
“等等。”楚留香凝神戒备:“有人来了。”
那边厢,正为众人所担忧的宋雁归费力地刨开满身黄沙,呛了满嘴,染了一身尘土,正狼狈地咳个不停。
石驼发狂时她站得离他最近,等反应过来想跑远时,人已被震至半空中,她凭着本能勉强护住要害,目测往沙堆里滚个几圈顶多受点小伤,不妨腰带被谁提溜在手中,一阵高速的跑动过后,那人似脱力般脱开手去,她整个人于是面朝下摔进了沙坑,昏了过去。
“嘶——”她摸了摸额上的伤口,破了点皮。好险,还好不靠脸吃饭。
四处回望,眼前早已看不见那座屋子。按照他失控发狂时的脚程和此时日照西斜的时间估算,此处离那座木屋应当有不下十里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要原路返回,也有些难度。
至于害她这番遭遇的“罪魁祸首”石驼,此时还昏迷着,整个人蜷作一团。
正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闷然巨响,沙丘的背后,逐渐显出一个庞然的黑影。
来的人是谁?
另眼相看当然不是这么个原因(赶回来更新短小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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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怪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