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就是远龙帮的帮主,曾经和我谈生意的封远龙。不能说他为人是杂碎,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比如他现在这副得意洋洋地模样,就让我很想替云从龙把他炸上天。
但我现在手上没有霹雳弹了。
真让人难过。
讨厌的青衣楼。
“二小姐,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呀。”封远龙笑眯眯地,配上他那张很正派的脸,看起来几乎要像一个好人了。
“你看你,啧啧,伤得这么重,要是让江南霹雳堂的长老们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我们远龙帮好歹和江南霹雳堂是同盟,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二小姐把鱼雷三号的方子写给我们,我们远龙帮就把你送回雷家,如何呀?”
“不如何。”我眼也不抬,寂寥得甚至觉得有点搞笑,他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女孩吗?
“你总是这么倔脾气。”封远龙看着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发红的目光里有一种得意到无以复加所带来的膨胀与优越。
我有些恍然:可能他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了。
我最初认识的封远龙是一个有点虚荣,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人。我和他三月一次交易,他总是有些拘谨而不安地喊我二小姐。
后来生意交给大长老,我没有怎么关注过。一次在堂门口,我遇见过等着大长老传唤的他。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局促,开始变得落落大方了,他会开始恭敬而奉承的叫一声二小姐,就像喊大长老一样。
我喜欢狗,但我不喜欢愿意做狗的人。
人一旦开始做了狗,就再也做不了人了。人是光明磊落,一视同仁的。狗不一样,狗欺软怕硬,媚上欺下,而且越是摇尾乞怜的狗,就越是反复无常。
就像现在的封远龙。
他当年有多谄媚,现在就有多得意洋洋。
“要动手就快一点,晚了我怕你没这个机会了。”我看不下去他恶心的做派,干脆淡淡地催促他。
他却一脸谦逊,夸张地感叹:“鄙人哪敢领教二小姐剑术啊!”
好做作的表演。
“不敢就趁早带人滚!”我讥讽道,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封远龙依旧笑呵呵地站着,半点不生气的样子:
“二小姐,虽然鄙人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在一些消息上还是算得上灵通的。‘碎玉’秘|法旁人没听说过,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的语气转为一种令人作呕的怜惜状:“你最多再撑一刻钟时间,一刻钟之后再没大夫救治,可就药石难医了啊……”
“你倒有双狗耳朵,连‘碎玉’都知道。”
封远龙笑得神秘:“人在江湖,总是要多知道一些事情的。”
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了。
“二小姐是非要等死了吗?”他没看见我的表情波动,所以才会那么惋惜地问,就像在猫哭耗子。
我嘴角想要勾一勾,但是又忍住了。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他,轻轻出声:“等死?谁等死还不知道呢?”
封远龙一愣,随即摇头大笑:“我又不是吓大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也大笑:“你来之前真的没查过这里是哪里吗?”
远处,一阵隐约的铃声。
屋内,不知何时浮现了一缕梅香。
缥缈得像是仙境,隐约得如在梦中。
一个白衣的身影静静的,谁也不知道她何时出现的,衣袂飘飘站在了院中。
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既没有生气愤怒,也没有快乐悲伤。
只是很淡漠地在看着这边,像在看一群搬家的蚂蚁。
“移……移花宫?!”
封远龙却已经骇得说不出话了!
我笑弯了眼睛,因为笑得太剧烈,甚至呕出了几口鲜血。
“这里可是绣玉谷啊!”
我冲墙那边招手,想唤江枫过来,现在全天下都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你的胆子很大。”
白衣的身影说话了,声音并不大,但却让全场人连呼吸声都放缓了。ps:除了我。
我看墙那边招手唤不来江枫,干脆挪过去看他什么情况。
耳中还能听到白衣身影的轻声细语:
“你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真有人这样不要命,”
“敢杀移花宫的人。”
怪不得江枫不过来呢,原来是昏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的,我得赶紧把他弄醒。
“邀月宫主明鉴啊!这些都是青衣楼的月姬所为。封某是半点不知情啊!鄙人自从移居鄱阳湖,向来战战兢兢,对移花宫的忠诚日月可鉴……”
嚯!这催人泪下的自白,这狗腿子的做派。刚刚那股得意劲儿呢?
我一边咳血一边拍打江枫的脸,有些血液都滴到了他的脸上,涂抹得花里胡哨的。
封远龙效忠心的话语没能说完就突然断绝了,换来的是远龙帮人和青衣楼人惊恐的叫喊声。
我一边当背景音乐听着,一边熟练地掐江枫的人中。
哇哦,那边打起来了。
诶?谁叫的这么惨?
我去!有人敢骂邀月?
……
等江枫醒了,那边的骚乱也接近尾声了。我扶着江枫往外走,刚好就和一个逃出来的黑衣人撞个照面。看他那慌不择路的模样我都准备好补刀了,结果还没等我动手,我就看见他先僵硬了一下,随后就在我面前突然爆裂开来!
“……”
我和江枫今早新穿的衣服,瞬间被染透了。
我呆住了,江枫愣住了。
我们就像两个被插在垛上的冰糖葫芦,一身红就算了,还从头到脚被淋得均均匀匀。
“呕——”江枫干呕出声。
我脸色像刚死了爹一样精彩。
拐过角就是刚刚那个黑衣人逃出来的地方了,但我们俩谁都没有动一步。良久我推了推江枫:
“江公子请——”
江枫不可置信地转头看我。
看我干啥,我一个年纪轻轻的柔弱女子,还受了重伤,你好意思让我去面对这么残忍的局面吗?
江枫……江枫又晕了过去。
……你厉害。
院中杂乱的声音慢慢归于宁静,我放开怀里屁都没有的江枫,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走过转角,然后抬头看向祠堂内部。
这里已经一片血海了。跟现在的情况比,之前月姬制造的场面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
唯一干净的一块地面上,一个白衣不染纤尘的女人静静地站着。
十分的不出我的意料之外。
“……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变态啊!”我憋了一会儿,感慨万千。
邀月看向我,终于她的脸上开始有表情了,不再淡漠如天神,视万物为草木——她现在的表情就像看见了在滚粪球的屎壳郎。
“十年不见了,你的武功还是这么差。”
我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我爹又活了过来。
——
移花宫是一个很有特色的门派。
这个特色不在于它武林圣地一般的地位,也不在于其门派秘传武功的高绝,更不在于它独树一帜只收女人的习俗。
而是在于移花宫的宫主,几乎好像代代都是变态。
比如移花宫的上上一代宫主,一位天香国色的女仙子。
她有一个爱好。
被人喊宫主。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那江湖上只会一笑了之,温柔宽容地看待这位名震天下的大高手可爱的少女心。
但这位宫主的爱好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想做世界上唯一的宫主。
那些年,江湖一片哭爹喊娘。xx宫就此销声匿迹。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有一个水母阴姬天不怕地不怕的建立了全九州的第二个宫,神水宫。
如果仅限于想做唯一的宫主,这位大高手也不至于让我特意给大家介绍出来。
毕竟移花宫特产就是变态宫主,一点小事没什么可说的。
这位最精彩的是后来的某一天。
她杀上了京城,进到了皇宫里,然后温柔地和当时的皇上谈了一谈。
从那以后,天下连“公主”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帝姬”。
也是同样的从那以后,移花宫武林禁地之名名扬四海,胆子再大的人见到墨玉梅花都会像见到鬼一样抖上三抖。
移花宫这一代有两个宫主。
大宫主邀月,二宫主怜星。
和移花宫历代的宫主们一样,她们同样是美得像天外飞仙一样的绝色。
也同样,是变态。
怜星还好一些,只是喜欢扮嫩装天真。
邀月就不一样了。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比她更变态的人。
十年前我住在绣玉谷的时候,隔三差五地都能看见邀月巡视谷旁势力。
这个家伙比母老虎还变态,至少母老虎只在生产前巡逻自己的地盘,而邀月可以一年四季寒暑不辍地出现在绣玉谷任意一个角落。
除了那个必要的小村子,哪怕有一只公蚊子飞进了绣玉谷,这个恐怖的女人都会毫不留情地一记玉掌将其击飞天外。
而原因,只是我曾经一句吐槽我爹的一句话:“阿月你得记住,只要是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绣玉谷移花宫为什么从武林禁地慢慢变成武林男人禁地,我估计要占百分之九十的原因。
毕竟……以前移花宫只是不让男人进入而已。
当然了,邀月如果只是在男人上这么执着,我是一点都无所谓的,我又不是男人,死道友不死贫道。
问题是邀月在和我相处中的每一个细节皆是如此。
顺我者不一定昌,但逆我者一定要亡就是她的做事行为准则。
邀月的世界里,最好的东西一定要是她的,她看不上的东西别人也不准拿,她的性格里从来没有宽容忍让分享友好这些东西,有的只有唯我独尊
——除非你比她强。
比如,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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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