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是前面城里的兴云山庄龙府,老爷叫龙啸云,在江湖上素来有‘义薄天云’的名声,也算是鼎鼎大名……
“直到前些天,城里闹出了孩童走失了几个的事情,万福万寿园金老太太的一个外孙就在其中,万福万寿园出面请来了六扇门的大捕头。
“就查出来,龙老爷和贼人勾结在一起,与此事有关。再进山庄一查,又发现了被掩盖的多桩杀人案。官府已经封了兴云山庄,龙老爷已经被万福万寿园的人杀了,我和小少爷,是来逃命的。”
曲泠忍不住想往他脸上吐口水:“还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小少爷,你们这群人要不要脸啊!”
她对阿飞道:“我们把他们送到官府去吧,官府肯定在通缉他们。”
阿飞用打晕随从的行动以示赞同。
他看到曲泠还没有动作,疑惑的眼神刚投过去,就听到了曲泠的碎碎念。
“但是,我们这一天好像过于精彩了。”她掰着手指数,“赶路,搭车 看热闹被卷进去,赶路,再听热闹,被下毒,解毒,救鸟,抓逃犯……”
到后面,她正好数到十根手指:“还有报官,要我说那些秀才还写什么才子佳人话本子,照着咱们抄就可以了,包精彩。”
听曲泠一说,阿飞才意识到,纵然是他也不禁问:“关内的时间都这样吗?”
失忆的曲泠:“我不知道呀。”
看起来闹腾又心累的一天走到此时,已经是太阳完全西垂,夜色漫延。
曲泠去药铺的路上看到了官府,记住了位置,带起路来轻车熟路,只是官府已经关上了大门。
她跟阿飞对视,阿飞点头,曲泠还在想阿飞懂了什么,看见他一手拎一个人翻墙就进去了,留她在原地脑子还没转过来,急忙翻墙追上去。
一落地,曲泠就看到有被声响惊动的守卫发出来的声音,毕竟阿飞的动作算不上轻。
报官的人,动作为什么要轻?
于是毫无经验的他们就这样平平无奇地闯了官府,见面礼是一个昏迷的人和一具尸体。
守卫都是才披上衣服,慌慌张张的把他们围了个水泄都通,长枪全冲着他们,彰显关边小城训练风范。
阿飞一身冷峻之气,手上的武器还沾血,小孩的尸体面部惨不忍睹,这一切在月色的加持下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大杀手,叫每一个守卫都握紧了武器。
曲泠从阿飞身后探出头左看右看,瞧着形势不对,纵然没有记忆也知道大有问题,脑筋转了过来。
她拍拍阿飞,走出来,挡在了阿飞前面。
“我们是江湖人士,拿下疑似逃犯的人,特来报案。”
大概是曲泠长得比阿飞有亲和力多了,满脸写着涉世未深,几个守卫交头接耳,派出一个去喊值夜的官爷。
值夜的官爷在守卫的呼叫下披好衣服姗姗来迟。
他确认了小孩的身份,马上就喜上眉梢,看到他的表情,曲泠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果然是在通缉。
官爷朝曲泠和阿飞拱手作揖:“多谢二位少侠,此人正是在通缉的兴云山庄一案逃犯龙小云,二位不要看他年纪小,据捕快所查,已有十余人丧生于他手中,手段不堪令人发指,正是少年魔头一个。”
他这么一说,曲泠脊背发寒,怪不得系统会给五千积分,还真是个魔头!
还吃了她的平时作业,可恶,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她。
小孩主动服毒的那一部分还是过于拥有戏剧性了,要解释起来很难,曲泠如实想告,被官爷理解成了曲泠毒杀了小孩。
送上门来的业绩,官爷决定在拿下犯人的环节记录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怎么死的他管不着,人抓到了就行。
江湖人之间的厮杀他没必要过多关注,人家都给他送脸面了,他何必纠缠,当心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他给二人发了赏钱,请他们喝了两杯好茶,恭恭敬敬的送他们离开了官府。
一出官府,阿飞把钱全给了曲泠:“我还欠你多少?”
“你多给了”曲泠数数钱,“你替我杀了一个人,又陪我跑了这么久,不用给这么多。”
阿飞摇头,执意要曲泠都收下。
曲泠问他那你拿什么吃饭,阿飞才收了多余的钱。
他们没有在兴云山庄一案上多聊什么,两个江湖上知道名号的人一个手掌都凑不出来的人,要他们钻研这个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回到客栈后曲泠叫人烧了两桶洗澡水 ,还去敲了李寻欢的门,确认了他的情况。
辅导员一切良好,中途醒过来一次又睡下了,在他彻底大好之前大汉不打算离开房间。
他们二人也都没用餐,饥肠辘辘的曲泠阿飞问过他要不要小二送饭后去大堂吃饭了,坐在最偏僻的角落,结束了跌宕起伏的一天。
曲泠揉揉手揉揉腿,把点餐交给了阿飞。
她脸贴在桌上,小鸟也累惨了,同样贴着桌子:“可算是能吃饭了,还好没打烊,累死啦——”
“李大哥能喝粥吗?”
“能是能,但是汤更好吧?”
阿飞听言,叫了份鸡汤,又问道:“那位……大哥,吃什么?”
曲泠对着大堂墙上的木牌和黄纸板沉思:“叫两盘酱牛肉?酱牛肉好吃吗?”
“没吃过。”
“那东安鸡?东安鸡好吃吗?”
“没吃过。”
没有营养的对话进行到第三轮,曲泠抬头说:“那还是我来吧,我随便点了——这菜单上有你吃过的菜吗?”
阿飞一指一块木牌上写着的烧鱼。
曲泠大手一挥:“那我们就点一道大份的这个,然后再点两碗米饭,一盘地三鲜,一碗豆皮,然后给那位大哥点盘羊肉火烧。”
小二记下来,不忘贴心地问:“这只鸟需要带给后厨做个菜上端上来吗?”
嗯?
曲泠捂住小鸟的耳朵(也许是耳朵?),恐怖片!
小二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连声道歉,跑去了后厨。
曲泠松开小鸟,戳它:“你长得很像道菜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鸟不会说话,它太累了,它只能叫以示作为一只有脾气的鸟,它绝不低头。
当然它的反抗也就截止到曲泠喂它吃肉为止了。
消耗了不少力气的两个人对于饭菜的口味无法做多少挑剔,即使是曲泠也没有更多的心力了(毕竟平时作业被吃了)。两人快速地吃完了饭,付完钱站在房间门口要回房间休息了,曲泠一拍脑袋,她发现这一天的跌宕起伏还没有结束。
她忘了一件事。
一件本应该早早解决的事。
她向阿飞求证:“我们只定到了两间房,对吧?”
阿飞:“对。”
曲泠指出关键问题:“那么李大哥现在在睡觉,那位大哥在照顾李大哥,我要睡一间,你睡哪儿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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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房?哎呦两位客人呀,可别难为我了,哪儿还有空房呀!
“最近木道人和薛衣人要在前面的城里论剑,方圆五十里都没有空房,破寺里都躺满了人。”店小二无奈地说。
另一个路过的小二也说道:“谁也没想到木道人和薛衣人会定在咱们这小地方附近论剑,赌坊的人都爆满了,都在下注会是谁赢呢。”
“我觉得是木道人,毕竟也算是正派魁首一样的人物了。”
“薛衣人又有哪里不如了,他的薛家庄没有声名吗?”
“他的薛家庄先把和左二爷的世仇解决了再说吧!”
曲泠围在台前,听得皱眉,她左思右想、苦思冥想。店小二谈得口若悬河,她小声偷偷问阿飞:“木道人是谁,薛衣人是谁?”
阿飞还想问曲泠:“不知道,不知道。”
“倒霉透了,托他们的福,我们不会又得住一间吧,今天发生的事,我十个指头不够数了。”
“不要!”
阿飞比曲泠更不能接受此事,眉毛一皱,好看的脸板起来。
这些天来,他脸上常年不散的坚毅在曲泠眼中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她还感觉他长得挺秀气的,阿飞再摆出这幅表情,曲泠也不会觉得有多冷了。
“那你去哪里睡?庙都没地方给你睡。”曲泠说,她面向店小二,“我们可以加钱的,真的一间房也没有了吗?”
“半间房都没有了。”店小二一摊手,“我都把我家租出去了,二两银子一天,现在我晚上睡大堂。”
“好贵!”曲泠倒吸一口冷气。
几两银子的价,都够去京城的客栈住好厢房了。
小鸟在怀里附和,叽叽喳喳的。
“而且咱客栈屋顶和走廊、大堂都不能睡客人只留给员工的。”小二贴心补充。
曲泠回头看阿飞:“你要不现在上个班吧,你对小二的工作有想法吗?”
阿飞先是无语,再说不出话,垂下头。
他长长的睫毛遮着眼睛,给人一种很复杂的沮丧感,但这沮丧感里还夹杂着些难为情,怎么说他也还只有十八岁。
曲泠也在为此苦恼,她想不出办法,最后凑在阿飞眼前。
“要不这样吧。”她只能提议,“我们俩就跟前两天一样,再搭伙过几天呢?你也不想去睡大街吧?”
阿飞看她:……
曲泠迅速发现了他在想什么:“不可以想睡大街的事!”
她加了钱,让店小二在房间里多开了一个铺了事。
无论是曲泠还是阿飞,今天的消耗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小。
这指的当然不是体力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怎么说他们也都还是初入江湖。
两个人轮流洗完澡,曲泠给小鸟换完药,窝进被子里直打哈欠。她完全被被窝大侠给俘虏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被窝大侠的英姿。
小二误会了她和阿飞的关系,把阿飞的铺开在了他床边,但她跟阿飞都没心思再调整位置了。
至少曲泠心里一半装满了对中原江湖的感叹,另一半全在想着睡觉的事,向阿飞匆匆说了句晚安就翻身睡觉了。
而阿飞躺进了被窝里才感受到不太对劲,事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阿飞:不对!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蜡烛吹灭了,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光线,他紧闭双眼,还能闻到曲泠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他的耳朵好像又烧了起来,想到今天和曲泠玩的纸飞机,还有扯的超多次皮。
不过他没有深思,下一秒就:算了,困。
夜晚就这样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