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双注视着西门吹雪,无比认真,几乎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他的心里去。
可惜她不会读心术,她看不清他的心。
“水快凉了。”她说道,转身又坐回了桌旁,盯着桌上的茶壶,没有一丝一毫往起身穿衣的西门吹雪那里看。
听着男人从浴桶里起来溅出的水声,衣料之间的窸窣声……那些本并不响,却在此时显的无比清晰的声音,会让人在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勾勒出相应的景像。
扶双没有在脑子里勾勒出什么景象,她的眼睛在盯着茶壶,桌上的茶壶是天青色的,西门吹雪穿的衣服是雪白的,烧一壶茶要不了多久,西门吹雪穿个衣服却要很久。
等西门吹雪穿好了衣服,坐到了她面前,她抬头看他,多看了一眼他还在滴着水的发梢,几点水迹印在白衣上,有些碍眼。
西门吹雪注意到了,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他任由她看着,他任由水珠从他的发上滑下。
他的耐心简直好的惊人,或者说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是在忍受。
“西门庄主是为了梅花盗而来的吗?”扶双开口问道,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他本就没必要撒谎,他说:“我会杀梅花盗,但我并不是为了杀他才来这儿的。”
梅花盗作恶多端自然是西门吹雪要杀的目标,那……她这个为钱杀人的杀手呢,算是他的目标吗?更别说还有骗了陆小凤那事。
“那你是为了陆小凤来的?你为了他来找我?”扶双从来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断,她经常问问题,因为她喜欢把回答的权利交给别人,她给予对方虚假的主权,然后利用错觉,然后将事情一步一步引到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西门吹雪看她,脸上的神情未曾有波澜,但他的声音却轻了许多,“我不是为陆小凤来的。”
扶双正要问那是为什么?西门吹雪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我是为自己而来。”
扶双一怔。
西门吹雪看着她,极其认真的说道:“我只会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我想要见你。”
不是为了什么朋友,不是为了行侠仗义,不是为了任何旁的原因。
他想要见她,所以他来了,这本是世界上最简单的理由,最简单的事情,但奈何总有人想的太多,但奈何总有人没往这方面想。
或者说,西门吹雪根本就不像是这种人,不是说他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的人,而是说,他想见一个女人。
一个曾经欺负过他的女人,一个决算不上是好人的女人,一个见了却不是为了杀她的女人。
那他见了之后想做什么?
一个男人来找一个女人,且并非是为了杀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必定要算清的恩怨,那他还能是为了什么?
扶双有些许的惊讶,可是很快,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似乎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了的笑,她就像对着朋友说笑一样说道:“如果你不是西门吹雪,你说这番话会让我觉得,你已然迷上我了。”
西门吹雪听了这番话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反驳,他只是认真的说了一句:“我是西门吹雪。”
她知道,他是西门吹雪。
他是西门吹雪。
她……望着他。
一颗水珠从发梢滑下,下一秒滴落在地,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她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种异样的沉默,在二人之间环绕。
良久,她撑在桌上的手肘被放下,两条手臂平摆在桌面上,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把脑袋压在手臂上,她平视着桌面上的茶壶,从来没有过哪一刻能把茶壶上面的纹路看得那么清楚。
西门吹雪沉默的看着她,他似乎有着过多的耐心,能就这样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你并不了解我。”
她抬眼看他,那目光叫人捉摸不定,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西门吹雪不会回答我了解你,人有时候甚至都不了解自己,又怎么会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所以他仍然保持沉默。
“我也不够了解你。”扶双直起身子,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只茶杯,雪白纤细的手指抚过茶杯上天青色的冰裂纹路。
“我们两个人都不了解彼此,而未知会带来猜测,猜测总会引来错觉……”她看着他,说着突然笑了,那绝非是她之前对他展露过的任何笑容,过于甜美,过于温柔,那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笑。
原来她也是会这么笑的。
她把茶杯摆在桌上,倒了半杯茶,手指在杯沿轻轻的慢慢的抚过,柔软的指腹沾上了一点水迹,她把杯子拿起,那点水迹随着她的手指又印在了杯身,这本是失礼的,这本是她绝不会犯的错,可她这般做了,可她做这些的时候,她会看着他。
就好像,面前的男人才是她手里的这杯茶,她把玩他,这既不合规矩又不合道德,但她就是这么做了,明目张胆。
她仍然看着他,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你想我对你怎么样?”她轻声问道,她分明已经做了一些事,却还要问怎么做。
西门吹雪能够感觉自己的手在不自觉握紧,他的手边应该有自己的剑的,当他握住剑的时候,他可算得上是天下最真诚的剑客,可现在他没有剑,没有剑的剑客是什么?
此刻的他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弦,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都已变得僵硬起来,他看着她,不自觉的露出一种严肃,一种看待前所未有的敌人般的严肃。
当一个人用这种表情看到另一个人的时候,恰恰就说明那个人有杀了这个人的能力,而这个人在心中有万分的警惕,但他仍然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
“你看起来很紧张,你想要自己的剑吗?”轻柔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困惑,她笑着问他:“如果你的心真如你所说,那么当你面对我的时候何必要剑呢?难道在你对我要做的事里面,那把剑不可或缺吗?”
不,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可以伤人可以杀人的武器恰恰是最不需要的。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弓弦还在绷紧。
他的沉默似乎已让她确定了心里的答案,她眨了眨眼,在这片刻的功夫里面,她的眼神又变回了之前的冷静,她以一种不接受任何反驳的语气,直接下了定论。
“你并不想睡我,你也不爱我,你追我追的太久了,心里面老是想着我,而我的剑又能引起你的兴趣,所以……你是想杀了我。”
她说到最后,笑了,这个结论竟让她感到愉悦。
他要杀她比他要爱她会更令她高兴吗?
西门吹雪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一旦要动作,就必定是要做一件事的,绷紧了的弓弦一旦松开,一定要射出一箭。
无论他是要杀她还是要爱她,他总得做一件。
扶双站起身,像是一朵云,像是一阵风,就这样缓缓走到浴桶边拿起乌鞘剑,再来到西门吹雪身旁,他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她把剑放到他的腿上,供他随时拿起,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背。她弯腰在他耳边轻语,青丝滑落,有一缕扫过他的面庞。
她的语气就像之前那样,没有半点暧昧,没有半点诱惑,轻飘飘的说出她认为的事实,没有人能在其中听得到谎言,吸引人听从她所说的任何话语,她提问,她引导,她暗示,最后替他肯定。
“你想清楚了吗?”
“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睡我?”
“我想你已经知道正确答案了。”
西门吹雪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剑,他拿起了剑。
扶双正要勾起一抹笑,西门吹雪就已经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拉,叫她整个人跌到自己怀,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是的,他现在手上拿着剑,现在怀里坐着她。
她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如此亲密的距离叫她感觉到了男人的反应,一只手禁锢住她的腰肢,陌生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处。
但很快,她抬眼看他,目光还是那样淡漠,纵使两人亲密无间,她看他依旧如此,他也回看着她,不同的是,他眼中潜藏着火焰。
“你在想什么?”
西门吹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微微的沙哑,怀里抱着的人此刻一动不动,没有尖叫,没有反应,甚至连害怕的颤抖都没有。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西门吹雪……”
他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出来,似乎就被赋予了某种不一样的意味,某种特殊的意义。
情人的呼唤总是与众不同。
“你难道不懂吗?西门吹雪。”她不急不缓,语气冷静到几乎冷漠道。
西门吹雪懂,所以他放开了她,没有走到双方撕破脸,把一切摆在明面上那一步。
扶双站起身,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那只紧抓着剑的手。
“真可惜,你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她叹息道,她不懂为什么杀人这件事现在又要扯上男欢女爱。
如果西门吹雪一开始就选择想要杀她,那么其中的感情,其中的关系就会变得很简单,想要化解这份杀欲也很容易。
但爱情不一样,它太复杂了,太容易引发连锁反应,它简直就是失控的代名词,是疯狂的兄弟。
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一旦被拒绝,就不会再次寻求第二次,这是属于西门吹雪的高傲。
所以他一定会离开,所以他一定不会再想见她了,甚至于等她真做了一件极坏的事,他就一定要来杀了她。
“你说了,你并不了解我。”西门吹雪突然开口道,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拥有了一种看透人心的能力。他的目光直视着扶双,好像把他所有的推论都看明白了。
“你既然不了解我,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按照你的路走?”
扶双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出乎意料,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出乎意料但却有趣。
他要说什么?
他说:“如果你非要给我条路走,为何不再多了解我一点?”
其实这一章总体可以形容为:扶双在试图聊公事,西门吹雪猝不及防的暗示告白,扶双不接受,甚至觉得对方的脑子可能有点出问题了,思想跑偏了,开始一边引导一边洗脑,把一道阅读理解题变成选择题,然后还用话语暗示他选择第二选项“我想杀你。”
西门吹雪坚持的选了a。
主考官扶双冷漠的告诉考生西门吹雪a是错误答案,a是此路不通,a不被试卷接受……心中下定认定西门吹雪从此以后会恨上这门考试。
但是考生西门吹雪表示没关系,我申请重考,你说我资料没准备充分也没复习到位,没关系啊,我可以复习嘛。就算我要做的不是陈述题,而是选择题,那也没事,只要我复习到位了,你这个主考官是不是就可以给我选择c了?
主考官扶双有些惊讶,但总体来说,处于放纵状态,毕竟嘛,重考嘛,又不是强迫她给他满分,爱复习就复习呗。
而且这一场考试还不是正式考试,是模拟考,因为西门吹雪还没有明确的说爱和喜欢,女主也没有明确的,两个成年人在那里……就是究极模拟考。
说实话我是有点卡了,大家将就着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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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