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恺之提出“以形写神”的那一刻起,中国画就如画龙点睛,真正飞跃了。
经过七八百年的发展,人物、山水、花鸟俱已发展完备,各种技法理论趋于成熟,加上市场庞大,设立书画院机构。画之一道,在本朝可以说是达到巅峰。
李神秀年纪轻轻,就已经走在画坛前列,已称得上“天纵奇才”。
李瑛没夸过她什么,心里一直以她为傲。
这样的自豪,在铺开那副三尺长的绢画时,山崩地裂了。
犹如海水倒灌,地面倾覆,李瑛握紧向蔚的手,一颗心五味杂陈,黯然叹道:“神秀,长大了”
向蔚反手握住他的手,目光扫视着画,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恨不得抱着女儿,像对刚出生的小娃娃一般,爱怜一番。
她终于找到了解开父女之间矛盾的办法,不禁喜上眉梢,对丈夫笑着说:“你这头倔驴,再也不必担心神秀的前程了。今后,你的名字只有跟在她身后的份儿了。”
夫妇二人看着画,千种心绪不断翻涌,一时竟说不出来话。
最后,李瑛妥帖的收好画,连夜写了请柬,邀请姻亲、好友、同年,都来李府——
赏画!
…
却说另一边,也有一轮烈日冉冉升起。
正月二十九,新年末尾,鞭炮声并未歇,海瑞上疏弹劾蔡京之子十二条罪状,为朝堂投下一个深水炸弹。
这位黄土埋一半的海知县,与去年以来愈发激烈的党争毫不相关,既不支持变法,也不支持蔡京。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位卑言轻的小老头,突然跳出来弹劾蔡恒,为这场大火又添了一把热油。
以蔡京的地位,他本不该在意海瑞的弹劾。
但当他拿到海瑞的奏疏原文,看到其中一行墨字时,几可从字缝里看到寒凉透骨的杀气。
蔡京立刻叫来蔡恒。
此时的蔡恒一身酒气,睡眼惺忪,一副玩闹得天昏地暗,精力不济的模样。
这位蔡公子,面对权势滔天的蔡中书,依然保持着一个受宠的儿子对他爹应有的不逊,打着哈欠略微不耐烦的问:“爹,什么事啊”
蔡京登时大怒,使力将奏疏掷到蔡恒的脸上,砸破了一道油皮。
蔡恒猛的被震住,拿起奏疏一看,脸色大变。
一封奏疏,十二条罪状。
桩桩件件,清清楚楚。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蔡恒变脸,让他变脸的只有一句话——
“恒以子而盗父之柄,京以臣而窃君之权”
如春的室内,蔡恒感觉到直抵腹心的一把寒凉钢刀,携着冲天的煞气,非要见血不可。
此刻,蔡恒心中既有对海瑞的恨意,又止不住的牙关战战,胆寒心惊。
他抱住蔡京的大腿,涕泗横流,狼狈的不成样子。
蔡京心里对他这幅模样,又是嫌恶,又忍不住态度软了下来,面上还作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呵斥道:
“站起来!大丈夫生于世,当顶天立地,哭哭啼啼作小儿状,成何体统”
蔡恒敏锐的察觉到老爹的态度,利索的站起来,用手帕擦拭干净脸,讨好的唤了一声,“爹”
蔡京眯起双眼,多年风雨吹打浇盖出他一颗不动如山的心。经过蔡恒一番动作打断,他已经从刚拿到奏疏时的惊骇心情中恢复过来,此时在儿子面前从容道:“此事并非不可解”
蔡恒附耳过去,连连点头。
等蔡京交代完,打发儿子去办事后,自己独自一人端坐在寂静的书斋内,默默盘算着事件始末。
…
不到半日,海瑞的奏疏已经在北京城里流传开来。
先是重臣权臣的家里,再到青年学子的手上,到书院先生们的朗读声,最后洛阳纸贵,人人争相传颂。
春江水暖鸭先知。
海瑞上疏的事闹得这么大,宫里自然不可能没听过。
大太监童贯作为蔡京“交构”的同党,又比宫中众人快上一步。
但他并没有立即行动。
因为他知道,海瑞的上疏虽然句句带刺,但当今“圣明”天子却恰好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一根刺的人。
而蔡京也一定会在陛下睁开眼睛之前,就把刺拔得干干净净。
*
这封奏疏内容其实借鉴的是杨继盛弹劾严嵩的《请诛贼臣疏》
原文真的每一条都特别毒,要置严嵩为死地的毒
*
终于写到海瑞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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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笔落惊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