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愚蠢无比。
“李狗蛋在吗?”
主人公路轩扒拉一块石头,伸头朝石头底下喊。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你做么啊,人哪会在石头下面?”
扭过头,看见远处立着一名年轻女子。
她的皮肤很白,长相甜美,无疑是位美人。
女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路轩,桃花唇瓣抿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手指紧握住药草捏得几乎变形。
路轩问她见过两个人没有,一个有把弯刀,一个书生打扮。
弯刀和书生?
女子眼睛向上移去,回忆着:“我好似是见过的,不过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往城中去了。那姑娘生得漂亮,所以我就偷看了几眼。”她嘻嘻地笑。
顿了顿,眼睛重新瞪着路轩,疑惑中不乏狡黠:“你是人是鬼?”
“鬼。”路轩说。
又强调:“还是很凶的恶鬼。你知道恶鬼最喜欢吃年轻的女子吧,看你这么细皮嫩肉——”
这个穿着血衣,脸上布满鲜血的怪人狠毒地笑。
女子却一点也不慌张,捂嘴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想吓跑我,干么啊,这林子出问题了?我每天来森林采药,比你这个外乡人要熟悉得多!”
【宿主,你的意图被戳穿了。】上线的系统看笑话。
“闭嘴。”
在路轩深思熟虑的第三秒,女子给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小荷包,上面绣着粉嫩漂亮的桃花。
而路轩,打从出生起注定就要成为不解风情的代名词一般,毫不犹豫地把荷包塞还给女子。
用十分铁面无私的语气说:“就算你贿赂我,我也不会让你进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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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这样被她踹断了胳膊。”赵文修下定论。
“......”路轩咽下一大口捞汁米饭,那只颤颤巍巍的、整个臂膀都打上绷带的左手,依旧坚强而不服气仿佛自动夹菜机,持续不断往嘴巴里塞食物。
他看上去像是刚从泥里打滚回来。事实的确是他被一脚踢到半空中完美旋转三百六十度,然后栽进了泥土里。
但他同时富有顽强的复健勇气与毅力,令赵文修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佩服。
赵文修:“你让我想笑。”
“谁知道她的武功这么厉害!”路轩在百忙中狡辩,晃了晃吊着的胳膊。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完美受害者,如空中360度转体那样完美漂亮。
随后在赵文修不留半分情面的嘲笑声中,路轩悲哀地发现他甚至无法腾出手给赵文修一拳,只因为惯用手骨折了。
“不许笑了。”他难得发出强硬的命令,“我觉得重点是现在我找到了你们。”
龙泉楼,也就是城内最高大上的饭馆,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顾客们眼睛瞪着同一个方向,他们都是来听书的。
路轩到达城内,不花半分力气就顺着丐帮眼线找到李志和赵文修。
当时他们在客栈中养伤。
李志没有赵文修那般幸运,他几乎要去阎王那儿报道了,虽然有郎中用上好药材吊命,但撑不了多久。
安置好伤员,路轩和赵文修才出来到龙泉楼修整。
赵文修冷静地喝了口茶,清香的西湖龙井入喉。
他放下茶杯,道:“你本该顺着脚印寻来城中就好了,怎的还欺负良家妇女?这下好了,被踢断胳膊了。”
“森林那么危险,她万一看到不该看的,被凶手灭口了怎么办。且她踹了我一脚,是我被欺负了才对!”
赵文修对路轩指指点点:“你必须意识到她是采药女,你不让她进森林采药,难不成要让她饿死街头?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劝她离开的。”
路轩疯狂吃菜,对正义使者的指责充耳不闻。
见他好似浑不在意,赵文修嘴巴不觉间转了个弯:“哼,李大侠身负重伤,你还有心思吃饭!……唔!”
没说完,嘴里忽的被白面馒头堵住了。
路轩放下筷子,笑嘻嘻地一只手去扯赵文修的脸颊:“怎这么多话?说这么多也不吃点什么,最后一个馒头归你了。再说了,不多吃些怎么有力气继续调查?”
他将这张怒视自己的脸揉成各种形状,爱不释手。
“路兄说得不错,吃饱了头脑才会清晰。”
路轩手一顿。
他一贯引以为傲的机智大脑先一步于思考之前向他发出指令。
“你怎么来了?”
“在下怎么不能来。”
楚留香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倒了杯酒。
一旁,赵文修趁机逃离路轩的魔爪,揉着自己的腮帮子疑惑地问道:“你是?”
无视不时偷瞄过来的视线,楚留香痛快地闷干酒水。
“在下是路兄的好友,正翻过八丘岭,为你们调查的事前来。”
“凶手作案手法如此隐蔽,这件事江湖上甚至听不见风声,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然是路兄告知在下的。”
赵文修看向路轩。
楚留香也笑着扭头看装死者。
路轩抬头望天,目光深邃,好像真能透过房梁看见天空似的。
也只有坐在他右手边的楚留香亲眼目睹了,桌子底下,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指头疯狂摩擦的小手势。
楚留香笑了,凑近他低语:“事后请你吃顿998钱的饭。”
“哈哈哈楚兄别来无恙啊!”路轩爽朗地搂过楚兄的肩膀,对赵文修介绍道,“这是和我义结金兰、金兰之交、同甘共苦、情同骨肉、情同手足的楚……”
虽然在结尾,他依然想用几个华丽的倒装句证明他们感情深厚,但忽然说不下去了。
楚兄正含笑盯着他。
楚留香以眼神传话:此地人多眼杂,莫要透露我的身份。
路轩吓了一跳:你怎么也会使眼色?
真是惯常的神奇脑回路。楚留香在心里差点笑破肚子。
总不能告诉他是看到他和李志之间的互动学来的吧。
于是他反问: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路轩盯着楚兄看了良久,仿佛被一种冲动攫住,忽然咧开嘴笑起来。
“楚楚,我的好兄弟——楚楚。”
楚留香喝酒的手顿住了,看向他。
可路轩不在乎这点隐晦的小威胁,正如同所有在老师眼皮底下嬉笑打闹的顽劣学生。所以,无论怎么说,楚留香的假名都定下来了。
赵文修的表情很古怪:“姓楚......名楚?”
“哇,”他干巴巴地商业夸赞,“好名字。”
要是再看不出路轩在帮这人隐藏身份,他就是个呆子。
哪有正经人会取这么个名字?听起来反倒像小猫小狗的爱称。
罪魁祸首拿起酒杯,自顾自和另外两人虚空碰了一下,掷地有声地宣布:“楚楚兄来助我彻查此事,路某感激不尽。我敬楚楚兄一杯。”
楚留香:......
就非要多加一个楚字么。
他沉吟这会儿功夫,赵文修也已经端起茶杯,板起脸道:“好!楚楚兄不必拘谨,我先干为尽!”
饮完茶水,笑看楚楚。
一看就知道被那个笑得过瘾的混小子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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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个恶枭自爆了?”
三人刚刚交换完情报,还坐在龙泉楼内。
楚留香点头,继续说:“此外,竹屋里的信也透露出一些信息。玉郎若是真是考取了功名,朝廷必定有记录。”
路轩:“事不宜迟,我们快去皇宫一日游。”
他刚“噌”地站起,龙泉楼内的食客也都“噌”地全站起来了。
整整三层楼约莫有两百多人全部直立,整齐划一的动作惊得路轩已经拔出铁剑。
“先别动。”楚留香压住路轩握剑的右手,向不明所以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看下面。
龙泉楼有三层,第一层都是闲谈的茶客,上边两层是老饕。
此时底下汇聚不少人,把中间高台上那极显眼的说书先生围得水泄不通。
原来路轩站起时,说书人也恰好来了。
赵文修喃喃道:“说书先生来了,那么现在已是申时,怪不得有那么多人。”
“这人很有名吗,竟然能使这么多居民等他说书?”
路轩又坐下了,一只手支着脑袋,懒懒地倚在围栏上。他嘴里问的是赵文修,眼睛却盯着一楼的说书人。
以“啪”一声折扇打开为开始,一个庸俗老套的故事娓娓道来。
“五年以前,庙会上诞生了一对才子佳人,男子是风度翩翩的书生,女子是美若天仙的药房姑娘。”
“他们相识相知,像一双天生配对的鸳鸯鸟很快坠入爱河,甚至已经私定终身。然而好景不长,才华横溢的书生要去京城赶考,姑娘虽然极为不舍,也只得和书生分别。”
“分别后的每一天,姑娘夜夜哀叹以泪洗面,好在他们有书信往来,这唯一的慰藉支撑了姑娘两年。”
“时过两载,姑娘收到了书生寄回来的喜讯,说不久就履行八轿之约。这种相念难相见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每天最先做的事是眺望远处书生回来了没。”
“两个月过去,姑娘听闻当今公主的驸马是状元郎,婚礼就在一个月后。她等不下去了。”
“我为你日夜忍受相思之苦,你却在另一边有了新欢。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当初的海誓山盟皆化为泡影。”
“姑娘的爱终于转为无尽的恨,她写信给书生邀他了断一切,书生也想断绝关系,于是两人在昔日庙会的相遇处秘密见面。”
“两年不见,爱侣变仇人。”
“十几个蒙面大侠忽然出现,他们都是爱慕姑娘的人。见她这般被情所伤,自愿将书生打晕绑架,扔到八丘岭的某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
“最后,姑娘也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书人摇头叹息,一把折扇将他的银发扇得翻飞。
书生和姑娘的故事虽凄惨,但听客并不甚在意,他们装模作样地哀叹一会儿,又迫不及待地要求说书先生讲下一个故事了。
楼上。
楚留香微笑:“这难道就是三娘和玉郎的曾经?”
转头就问:“信吗?”
路轩不答,看赵文修:“信吗?”
赵文修给他俩一人一个白眼,用充满不屑意味的“你们以为我是白痴吗?”的高傲白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