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五十个大汉撞破门窗跳进来,气势汹汹地挥舞巨斧。
劲风袭来,两人背后乍现两柄长四尺的巨斧,斧刃锋利现出寒光,劈山破玉般挥舞着劈向二人。
然而再大的力气打不中敌人那就是无用功。
背对着危机的两人似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但是巨斧就要触到后颈时,却扑了一空。
眼前一花,楚留香已经伫立在屏风上方,黑靴稳稳踏着略窄的缝隙间。
同时他听见路轩气愤地骂骂咧咧:“说好的掷杯为号呢?群演怎么提早出场了,是不是想抢戏?!我要求重来一遍!”
縻云相早就没影了,她原本坐的位置上闪现出一条方正的黑黝黝的密道。
“哐哐”脚步声自下而上作响,显然一、二层还有情同姐妹的五百刀斧手正在赶来夹击的路上。
路轩躲过巨斧,眼珠子转了转,冲楚留香喊:“A计划照常进行!”
说话时楚留香已跳下密道,在下坠消失的前一秒弹指一掷。
“接着!”
从他怀中猛地飞射出一道残影,三两个大汉想阻拦传物,可连影子都捉不到。
“什么东西?”
顺手砍下数只手,路轩接过飞来的那东西,原来是一个扁盒,打开便见里头放着满满当当的小纸包,约莫是江湖上常见的迷药。
迷药,顾名思义用来兵不血刃地放倒敌人。
路轩惊喜地欢呼一声,哈哈笑道:“楚留香真够意思!知道兄弟装备垃圾就主动送橙装。”随即收好迷药,宛如砍瓜切菜斩杀刀斧手,全无使用迷药的意思。
血腥味沁入鼻尖,死亡涤荡罪恶,痛嚎催生恐惧。
一盏茶时间后,只剩下纯粹的静谧了。
【敌方死亡,比武结束。获得金钱23333 声望5000 经验50000】
【恭喜升级53→63】
另一边,楚留香跳出密道,抬眼只发现城中心的一口水井,不见縻云相的身影。
水井。轸宿性水。
楚留香飞速思考。
密道另一头就是阵法的引子!
身形一闪,楚留香化作闪电来到水井边,谨慎地向下张望。黑暗中勉强能看出水下有一条黑乎乎的人形。
楚留香笑道:“入秋时节天气阴冷,云相你身体本就羸弱,再待在水下容易受风寒的。”
“吼!”一声怒吼,不人不鬼的怪物从井中直直杀向他,锋利的爪子直刺眉心,太快了。
可是,即将刺入脑壳的时候,目标却消失了。怪物迷茫地左右张望,一个声音自身后冒出。
“赵公子。”楚留香复杂地盯着赵文修。
虽说之前在山脚见过一面了,但再次瞧见他这幅鬼样子,还是不得不感慨縻云烟的狠毒。若非认出了赵文修从不离身的小佩囊,只怕真要相逢不相识了。
半个时辰前,赵文修奄奄一息地躺在第八峰的山脚,看见路轩、楚留香二人下山,便献出自己剩余的纯阳之血后一声不吭地死去了。
而现在他的尸体又被縻云相控制,得不到安息。
肌肉鼓胀的怪物衣着破烂,堪堪挂在体表。他的高大身躯比山还魁伟,血腥疤痕比受了重刑的犯人还可怖。更奇的是,他的胸膛竟开一个大洞,心脏被人活活剐去的样子。
这样寂静的夜有这样恐怖骇人的怪物,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诡秘呢?
怪物瞬间扑向背后的人,猛劲的力道狠狠掀起劲风。
楚留香如山中云雀轻巧地避开,心中好奇。
他现在不仅样子怪异,行动也怪异得很。
出招老辣,与行走江湖五十多年的老前辈不逞相让,变招迅捷,像轻萝拂衣干净利落。手臂僵硬而不死板,腿上功夫如毒蛇般缠人。
能有这般诡异狠毒的招式还有谁呢?
楚留香心中已有答案,一面躲避着攻击,一面高声道:“百药门的入门要求可不低,你花了不少工夫才将偷学的功法修得大成吧!”
怪物以掌为刃,横劈过他的脖颈,被普普通通的一掌轻松化解。
空明诡奇的女音幽幽传来,她道:“香帅好眼力。单单从被操纵的木偶就能找出端倪,只可惜……”
摸不准声音方位,仿佛她在天空中似的。
楚留香不再与怪物缠斗下去,一掌打晕他,飞身上树。
紫云杉树梢,縻云相背朝黑夜,从容地向后倒去。
这个高度掉下去即使是钢筋铁骨也绝对会摔得四分五裂。
楚留香冲过去护住她,施展无双的轻功急速下落。
倏然间,一阵冷气渐起。
縻云相笑看他脸色大变,淡淡道:“时机已到。”
“砰”地一声巨响,水井炸开,里面浑浊的水似喷泉洒落出来,不过片刻就湿透了两人全身。
紧接着天空群星闪耀,满月红光大现,空气骤然冷下来,平面草木已隐有结冰之势。
楚留香愣怔地望着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子,露出苦笑:“看来你对我很了解。”
而她苍白的脸颊正在迅速恢复红润,慢吞吞地整理凌乱的发丝,微笑:“香帅的风流往事我早有耳闻,方才那瞬间,我赌你会怜香惜玉,所幸我赌对了。”
她嬉闹般轻轻一推楚留香,那人立刻飞出去撞倒石墙上。
“稳住!”路轩闪过去扶住他。縻云相的力道之大,使他们还后退三尺。
路轩不可置信:“A计划失败了?”
赵文修破坏了阵法,但縻云相怎还武功大涨,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楚留香站起来道:“阴阳相生,互根互依。此消彼长,互相转化。”
路轩暗骂一句:“赵文修是纯阳之体,阳气大盛转为阴。”赢得縻云相一声轻笑,算是默认了。
他剑指她:“你笑我们?”
“我笑......蚍蜉不自量力,妄以为自己能撼动巨树。”她嘴角弯弯,笑得迷人。
楚留香和路轩对视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实施PlanB。
楚留香原地未动,脸上也没有半点慌张落魄的神色,他笑道:“未到最后一刻,你何必早下定论。”
縻云相伸出食指点在空中:“事情已成定局,你还不明白么?”深厚的内力凝聚在指尖,蓄势待发。
话音刚落,指尖对准的方向上,楚留香瞬间消失,旁边的路轩也不见踪影。空气中虫鸣重新响起,但是人声已经悄悄静下来。
“呵。”縻云烟冷笑。
“鬼捉人?这是我最擅长的游戏了!”
-
天旋地转,楚留香在漩涡中混乱,将要迷失之时,一股黑雾捉住无力的手臂,圈圈相缠。
“我有晕车药,免费的,吃吗?”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强烈的迷失感令楚留香说不出话。虽然“晕车药”听上去是可以治疗眩晕的药物,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他被拉扯过去,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楚留香的唇上出现内陷的幅度,再次体验一遍酥麻的感觉。
眩晕感消失了。
“......”
楚留香猛地推开路轩,握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循环往复,直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但路轩势要成为读不懂空气的木头,兀自走到一扇破烂的门前敲了三下。
门后传来稚嫩的嗓音。
“天王盖地虎。”
路轩一愣,回道:“打到小松鼠?”
门开了,是一个头发蓬乱的乞儿。
小乞儿约莫六、七岁的年纪,瘦黄的脸使得一双眼睛似黑葡萄一样大,又似金鱼的凸眼那般怪异。他穿着陈旧的灰蓝夹袄,鞋子是不合时宜的漏风草鞋,大拇指因而被吹得通红。
他见着路轩惊愕地瞪着自己,已经吓得哭出来,却使劲不让怯懦的泪水滴下。
原来只是一个小孩而已,不过,谁会将一个没有威胁的、不知丐帮暗号的小孩派来守门呢?
铁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甩去剑上残余的血。可那些血是凝固了的,怎么甩也甩不干净。
银光闪闪,路轩森冷的目光审视这小乞儿。
只是简简单单与怪人对视一眼就被杀气锁定的小乞儿,哪里还有胆子再盯着路轩,立马低垂下头不敢动弹。
忽然,他浸满水雾的视野里出现双黑色的靴子。
路轩看着站在面前的楚留香,只说:“他身体里有成体夺魂蛊。”
成体夺魂蛊可摄人心魄,这小孩已无回天之力了。
“夺魂蛊特性奇诡,但未必没有消灭他的办法,”楚留香摇头道,“赵文修的古书上写:若母体死亡,其他子蛊都会死去。”
见他这幅认真的模样路轩直发笑,他就喜欢他这一点。
便故意面带寒霜地冷笑道:“是么,可他现在还在对我做鬼脸呢!”
楚留香转头看去,乞儿怯怯地躲在后边,眼睛里充满迷茫和害怕。
他虽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能察觉出那个剑客的无尽杀意。任何人都不愿意被没理由地杀死,因为那就是生命的价值。
路轩趁楚留香转身的瞬间,吐出舌头,冲小乞儿做鬼脸。
楚留香长长地叹气,蹲下来与乞儿平视,缓缓道:“捉人鬼会在最开始时原地等待一炷香的时间,是么?”
他歪歪头,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的。
但是当黑葡萄大的眼睛眨了两眨,一句笑嘻嘻的话脱口而出。
“又被识破了,你的敏锐真叫人苦恼。”
“捉人的鬼的确有这样的规则,不过……”小乞儿停顿下来,嘴角弯起浮夸的弧度,咧嘴笑起来。
“离他远点。”路轩剑一闪。
只听“噗呲”一声,他的头颅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到楚留香脚边,脸部肌肉疯狂抽搐着,厉声大叫:“愚人在此!杀了他们!”
原本静谧而不祥的夜里散播出狂笑声,像是病毒一般蔓延,直至整座城池上空都回荡起尖利的疯狂。
千家万户的烛火骤然腾起,打鼾声、争吵声、窃窃私语声、木床咯吱声等各种嘈杂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最后形成一句话。
“杀死愚人!!”
路轩和楚留香齐声道:“走!”
身后成群的疯子浩浩荡荡,不顾一切地扑向前头那两人。
……
树上隐蔽处。
路轩愤愤不平:“她作弊,竟然让平民参与进来了!”
身边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抱歉,连累你了。”
“我说的是她,你道什么歉?”路轩斜靠着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铜板,时不时把路过的人砸晕。
楚留香眺望远处明亮的灯火,喃喃道:“若我不阻止你,现下也许不会发生这种事。”
路轩想了想,“啪”一下手掌心正好接住下坠的铜板,转头看他:“可若再让你选一次,你还是会阻止我。”
楚留香点点头,轻笑。
“笑什么啊。”
路轩不由得一阵莫名其妙,撩起眼皮鼓起腮帮子,严肃地说:“楚兄,既然你珍视每一条生命,作为好兄弟我又不会为难你。”
他:“我尊重你,所以也尊重你的选择。”
然后笑了,像小狗那样。
楚留香确信自己想象到了他背后有一条摇来摇去的尾巴。
事实上,他并非第一次从别人那儿得到重视,可唯有在路轩这儿,隐约可以嗅到香醇的甜味。这对于他中看不中用的鼻子来说几乎算得上奇事。
许是闻错了……楚留香默然,不动声色地撇过头。
可那甜蜜得如同奶油蛋糕的香甜味愈来愈重,直到他受不了回头,路轩的脸就在眼前。
路轩挑眉:“你的鼻子不是闻不到气味吗?捂鼻子做什么?怎么,我的体味比较特别?”
是非常特别。楚留香干巴巴地想。
遂转移话题:“你一直叫我楚楚,方才怎么改成‘楚兄’了?”
好极,这话题前所未有的僵硬。
幸而路轩没有在意。
“你不喜欢?”路轩说,“不喜欢那我叫定了。”
“楚兄,哎,楚兄楚兄,楚——兄——”
楚留香:“......”
楚留香很镇定:“如果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幼稚的人,我定要去见一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