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的那些冷静、从容、平和已如溪流汇聚于海般,再也找不到、寻不着了。
他仍细致入微地在替她上药,可其实他如今的脑子空空如也,全世界只剩下她白藕般光洁细腻的身子、她紧紧抱着自己腰腹的力道、她在自己怀里震颤的幅度。
同时还要竭力抵御她说的那些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铁手第一次生出双拳怎可敌四手的念头。
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沁透了,白色的里衣黏连在他身上,透出一块块紧实健硕的肌肉。
这种汗热是狂风骤雨皆消不下去的。
他扯过干净的布条,仰头从身前绕到身后,再十分轻柔的系上一个漂亮的结。
他的呼吸落在雪信的耳后,微痒,但更多的是沉、烫、不稳。
下一道剑伤在腰间。
铁手更俯下身,雪信已几乎将头嗑在了他的肩背上,他的背流畅、健硕,带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野性和力量感。
视角当然也是相互的,铁手一弯腰垂首,她细腰上那一对沁着汗的腰窝便一览无余。
他的一双手本就非常大,一靠近她那细薄若纸的腰,便显得更大、更厚、更粗。
他不禁暗暗惊讶,自己的手竟这么大吗?
他一边几乎痴愣地看着这截杨柳腰,一边将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搽上去。
结果他不过刚一碰她,她却忽的痛着了似的支起身子。
她一起身,那件摇摇欲坠的白衣就落叶似的往下掉。
铁手一慌,竟下意识单手握住了她的腰。
盈盈不足一握。
那么嫩、那么滑,铁手几乎怕她在他炽热的手心融化。
他明明用的力道十分轻柔,可惜他们体型力量相距太过悬殊,竟如同狠狠掐紧了一般。
耳边,她泫然欲泣地哀求道:“铁大哥,别掐!”
她已经像被他欺负狠了似的眼尾泛红,气喘微微。
铁手这才惊醒似的松开手,刚想往后退,却因着那层两人间的白衣又无法动弹。
现在的情状简直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碳烤,而他也实在不清白!
铁手大汗淋漓,舌头都大了,又急又狼狈道:“姑娘,我、我……”
他实在是我不出来了!
好似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活像个登徒浪子。
不,不是像,铁手看着她瓷白软腰上那一圈的红痕心道,他如今的行径已和登徒浪子没差了。
雪信倒是觉得,他现在这时候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于是她忽然伸出右手揽住他的脖颈,那张芙蓉面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们冷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那双眼睛红的凄楚且媚,铁手已被这双眼睛彻底俘虏,掉进这个无底洞里,无处攀爬、无处逃离。
他这才发现,她的发丝原来也早已湿漉了。
她那双细软冰凉的手自腰腹部起一路往上,随之带起的喘气声已愈发不像样。
最后,她只伸出那双骨肉匀称的手,轻轻接住了铁手棱角分明的下颚坠下来的一滴汗珠。
雪信柔柔道:“铁大哥,怎么热成这样?”
铁手无力回答、无法回答。
他已看出,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这般引诱他。
他深深的看着她,眼神炙热、深邃并且含着浓稠的怜惜。
面对一个让你一见便生出无尽柔情的女人,无论她做什么,你都只会觉得她无处不可怜。
他叹了口气,帮她绑好最后一条绑带,宁和而温柔道:“姑娘你放心,更无需害怕。答应你的事,我铁游夏即使拼命也会替你办到。更何况,这只是件小事。能帮到你,我便很情愿……很…开心了。你只做自己便好。”
他的话里几乎有能容纳百川的包容,就像他这双厚实的手一样能托举起一切。
雪信微微发怔,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垂下眼睫,暗暗思索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嘴上轻声道:“叫我雪信罢。”
她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去脆弱地表达感动、安心,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忍成这样,还能坐怀不乱?
她还真不信了。
她偏要……
雪信的眼睫颤动起来,一下下扑闪的像是扑蝶时的团扇,滴滴泪珠坠下打落梨花,“铁大哥,难道你还看不出我这是心悦你吗?”
铁手的瞳孔猝然睁大,耳边一遍遍回荡着‘铁大哥,我这是心悦你’这几个字。
心脏跳的像是下一刻便要破开胸腔跑出来,还要跑到雪信面前说‘我也心悦你的不得了。’
他脸烫的已经能热炊饼,乍一听见当然是惊喜、激动的不能自已。
可是雪信生的实在太美,已美到遗世而独立。
让他觉得,这、这怎么会?
这合该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妄念。
他心乱如麻,作为一个名捕的老练精强荡然无存,失措道:“雪信姑娘……”
实际上,他只是喃喃念出来她的名字,可他自己却觉得已说了许多。
雪信骤然将他松散的领口往外拉,不待他反应过来,瓷白烟粉的脸颊已经贴上了他的胸膛。
最浓郁的古铜色与最素洁的玉白色碰撞交融。
一个滚烫如沸水,一个冰凉如瓷器。
铁手的胸膛只剧烈起伏了两下,就已不顾一切地闭着眼睛转过去,只是实在心跳鼓噪地、喘息地说不出一句话。
显然,他的嗓子已经被烧干了。
雪信的脸色实在不好,只嗓子仍颤巍巍的、可怜的道:“铁大哥,我愿意的。”
“不、不行……”
雪信打断他颤抖着声线的拒绝,哀怨而含媚地说道:“你明明也对我也有意。”
她顿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装作不解、羞怯地道:“而且,你明明都已经……”
铁手脸色涨红,青筋都一根根鼓胀而起,几乎咬舌自尽,无地自容道:“是我的错!我对你有意,便会珍你爱你,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他们才不过第一次见面,再情动也不能在荒郊野外、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她还一身伤,若真的……这不岂是畜牲行径?
“雪信姑娘,你快将衣服穿上,别着凉了。”他又臊红着脖子说道,“我们的事,我们……来日方长。”
没人知道,雪信其实并不失落,反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被命运推着偏离一条极端的路,便已胜过太多。
铁手盯着地上那一道裂痕不知看了多久,身后早已没了动静。
他知道她必定已经穿好了衣衫,可他仍然不敢转过身、不敢多看她一眼。
只竭力克制自己的心绪,不叫自己在她面前丢脸,乃至吓到她。
雪信坐在石案板上,凝视着他宽厚的背,从后颈便能看出其血液流动之迅疾、潮涌。
她第一次认真、仔细地上下打量他。
目光倏尔落在他的脚上,这人大手大脚,鞋子泡在脏污的雨水里几乎要涨开。
她心里轻嗤一声,呆子。
响久,她才整理好表情,带着哭腔有气无力唤他:“铁大哥……”
她没有说更多的话,也无需再说。
只这委屈柔媚的三个字里偏带的娇弱风情,已经叫铁手心似针扎,慌措地转过身来。
一道道透明的水痕黏连着泪水,从她的下颌滴滴坠下,溪流般蜿蜒而过脖颈、锁骨,洇湿了她白衣的领口,然后一路晕进铁手心里。
他慌不择路地走向前,每一步都四溅起水花,自己却恍若未觉。
铁手眉心蹙起,那双大手轻轻抬起,忍不住想为她拭泪,又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他的手呆呆地悬空放在她胭红的眼尾,心疼失措到磕巴,“怎、怎么哭成这样?”
一见她哭,他的心就紧缩起来,仿佛有把薄且利的刀一片片削下他的肉。
雪信轻轻抓住他的手,好大、好粗糙。
“铁大哥,你都不愿再看我了,我的心疼的都不会跳了。”
炙热的大手被她按压在心口,那心跳声确实又轻又弱,缓慢的让人悬心。
一探便知是先天不足、缠绵病榻之人,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也是薄命早亡的下场。
铁手再也顾不得羞涩,呼吸不畅,手指关节被他捏的发白,急道:“你身子怎么这样孱弱,不仅身子冷的像冰,连心脉都这样弱。”
雪信看着他满眼的心疼,含泪哽咽道:“我生来便是命薄如花的人,铁大哥对我无意,也是应该的。”
她说着便受不了寒风似的咳嗽起来,咳的瑟瑟发抖,面色更苍白几分。
铁手急忙上前揽住她,侧身替她遮挡些愈来愈肆意的寒风。
他难以自抑道:“我怎么可能对你无意?我对你……我对你已经……”
可怜铁手实在不是经过情场淬打的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他的心意。
然而,即使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何一个过路人来了,都能看出他的情谊和诚意。
雪信故作不知,眼神似勾子般弱弱的看向他,泣道:“可你却一点儿也不愿心疼我。”
铁手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心都一齐碎了,用尽一腔柔情与怜惜地将她紧抱在怀里。
“我早已心疼的说不出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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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怎可敌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