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欧阳克]神女生涯原是梦 第26章 参商

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开。没有日月星辰，所以分不清白天或是黑夜。

他到蛮荒来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他不知道。没了日升日落，哪来的时间观念。

一条蛇游到脚边，缠绕着他的腿一点点攀沿而上，滑腻腻又冷冰冰。

“快回去，一会儿有病人来，别把人家吓着。”欧阳克让蛇盘绕在自己掌心，然后放进身后的竹篓里。

蛮荒是一片时空完全独立于六界之外的贫瘠大陆，西边是戈壁沙漠，北边是冰雪极寒之地，中部是迷雾森林，东南是海。

这里是罪仙，妖兽，死魂的流放之所。

在这里任何的法力和宝物都没有用，气候恶劣，危险遍布，条件其极艰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动植物，都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着。

被发配而来的人会随机落在蛮荒的各个角落。没有人知道入口在哪里，更别提离开的法门。一入蛮荒，就好像将手无寸铁又没有翅膀的人丢下无底深坑，除了不断的坠落，直到死亡，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都是欧阳克来蛮荒后才慢慢弄清楚的。

竹染曾对他说：“在这蛮荒，大家都像丛林里的动物一样生存着。你就算是救了人，他们也不会分给你多余的食物。你还要到满是妖兽和变异植物的密林中采药。真不知道你行医是为了什么！”

其实欧阳克从来都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人。可是如果不如此，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不想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妖神的消息。

对他来说，最值得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漫长地活着，却再也见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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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呀地缓缓打开。

竹染是从来不会敲门的。

欧阳克道了声：“师父来啦。”

竹染幽幽地说：“我说过，不要叫我师父。”又从身后把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姑娘提溜到前面来：“这丫头能下地走了，非要来谢你。”

这个小姑娘倒在竹染的木屋门口时，发着高烧，筋脉尽断，浑身是伤，眼皮不知被什么腐蚀得血肉模糊连在了一起，什么也看不见。

竹染一向不管闲事，却破天荒地把她收进门来，又叫来欧阳克。二人给她发炎和溃烂的地方敷上草药，每日煮东西喂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救回来。之后又将她上下眼皮黏连处隔开，她才得以重见光明。

尽管蛮荒的一切并算不得光明。

这个小姑娘说自己叫花千骨。欧阳克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却想不起来了。

欧阳克虽知道竹染肯定已经检查过了，还是望闻问切了一番。她的外伤差不多都痊愈了，筋脉各处也在逐渐复原。

“我从没听说过谁断了的筋脉可以自己又长好的，你这么快都已经可以行走了。”他说罢自嘲道，“不过我原是个凡人，孤陋寡闻也是有的。”

那姑娘惊讶道：“先生是凡人？”看了一眼欧阳克，又急忙解释道，“不不，我不是说凡人如何。我是说，蛮荒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有仙身护体的仙人们也免不了饿死、冻死、或者被食人花、妖兽什么的吃掉。往往凡人是活不过几天的。先生不仅活着，还悬壶济世，真是……真是令人敬佩。”

面前的先生胡渣隐隐，拓拔而英挺的脸上，浮现着蛮荒少见的温和：“是竹染师父收留了我，否则我早就死了。”欧阳克初来蛮荒遇到竹染。竹染听说他要找妖神，便收留了他。后来，他在竹染的木屋不远处搭了另一间木屋，开设药铺行医。

竹染向欧阳克道：“你来蛮荒不是要找妖神吗？这丫头兴许有你要的答案。”

听到“妖神”二字，欧阳克身子一震，急上前问：“你知道妖神的所在？”知自己有些失态，敛了敛神色：“我…我自请来蛮荒，是有不得已要来找到妖神的原因，如果姑娘知道，务望告知。”

花千骨见欧阳克情绪激动，先是一愣，顿了顿道：“实不相瞒，妖神不在蛮荒。妖神是我放出来的，现被关在仙界长留山。我是因为释放了妖神，才被驱逐至此……” 她声音越说越低，低下头去。

欧阳克大脑嗡的一声巨响：“你……你说什么？” 纵使在蛮荒打探了这么久，每每都得到“从来没见过妖神”的答案，他还是没有完全死心过。此刻花千骨斩钉截铁的说法，将他打击到几乎站立不稳。

妖神不在蛮荒，可他却被困在这里，她也将永远被封在吊坠中。

竹染连忙开口打断：“你先不要慌，我想，异朽阁阁主不会骗你。他既然告诉你要来蛮荒才能找到妖神，自然有他的理由。”

花千骨道：“虽然我不想让欧阳先生失望，可妖神是我从墟洞中放出来的，至少在我被发配蛮荒的时候，他的确被关押在长留山。”

竹染冷笑一声：“小小的长留能关得住妖神？既然十方神器对妖神的封印已经被你解开了，那么最好的关押地点就是任何法力都无法作用的蛮荒。”

“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竹染不动声色，对欧阳克说，“你把你那个信物拿出来。”

欧阳克此时仍有些发懵，迟疑了片刻才明白竹染的意思，从颈间拿出两枚人面吊坠。

只见他手中的两个人面吊坠面面相对，盈亏处完全契合。他将其中一枚取下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道：“这里面封着一个人。异朽阁阁主告诉我，这封印只有妖神能解，让我到蛮荒找妖神。”

欧阳克说得轻描淡写，更叫花千骨动容。他区区凡胎□□，只身来到蛮荒，只为了救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妖神明明不在蛮荒，他却再也出不去，也再也见不到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花千骨想起师父，想起跳了诛仙台的御风，不由得一阵心酸。

她拿近桌上的吊坠，忽然心头一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几乎就在同时，欧阳克失惊道：“花姑娘，你是御风在长留派的师门同窗，是不是？” 刚才花千骨和竹染说到长留和十方神器，欧阳克突然回想起多年前在牛家村，龙御风和黑白无常的对话。

“没错！这吊坠式样稀奇，上面又有奇奇怪怪的文字，是御风的贴身之物。怎么在先生这里？难道说，先生就是御风在凡间的……？”

欧阳克如他乡遇故知一般：“是。被封印在这里面的，就是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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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御风醒来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半夜做梦，从高处掉下来，一瞬间惊醒那样，胸口一空。

她愣了一下，惊觉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这才想起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她被封印在吊坠中，戴在过去的自己身上，一同下了诛仙台，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过了多久了？

她不由地抱怨了一句：“我怎么还在吊坠里，还有完没完了……”

倏忽间，一滴水落在她身上。然后又是一滴，又是一滴。

欧阳克把吊坠从桌上拿起来，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角扑簌簌滚下泪来。

龙御风见到欧阳克，知道自己总算回到现实世界了。她方从十七年颠倒人间的大梦中醒来，不禁感慨万千。沉吟良久，也只说了句：“别哭啦。”

“欧阳先生，你怎么了？”花千骨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有些担心。方才明明已经平静了，怎么又崩溃了？

欧阳克一抬眼，见他二人皆是一脸不明就里地看着自己，道：“她…她刚刚说话了…你们没听见吗？”

“啊？”花千骨凑上前去，对着欧阳克手中的吊坠喊着，“御风，能听到我吗？喔，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千骨啊！”

“千骨？”龙御风看到花千骨圆圆的脸蛋凑到自己前面，又惊又喜，如果她有手有脚又能动的话，一定会扑上去抱住她。又大感疑惑：“这是哪儿啊？你们怎么在一起？”

欧阳克破涕为笑，忙答道：“这里是蛮荒。其余的事说来话长，我之后再慢慢和你说。”

花千骨见吊坠什么反应也没有，欧阳克却自言自语，抬头问道：“她没反应啊？”

欧阳克激动道：“怎么没反应？她还叫你的名字呢，还问我们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时竹染走上前去，说道：“你好，我叫竹染。”

龙御风答：“儒尊座下弟子龙御风，见过竹染师兄。”

欧阳克将龙御风的话重复了一遍。

竹染从来没跟欧阳克说过自己是长留的人。他这才确定，不是欧阳克幻听，而是吊坠里的人的确苏醒了。只不过她说的话只有欧阳克能听见。

1. 蛮荒的设定来自《仙侠奇缘之花千骨》卷五83章《蛮荒雾泽》。

2.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杜甫《赠卫八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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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参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