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欧阳克]神女生涯原是梦 第25章 诛仙

龙御风跪在凌霄殿中央。周围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右侧站了冥界的判官，黑白无常，以及起初负责押解欧阳克的两名鬼差。左侧是九重天的几位仙官。

最高处正上方是玉帝的宝座。玉帝以及长留的人都还没到。四周鸦雀无声，气氛十分严肃压抑。

仙界一贯和平，不像妖魔人三界，为了帝王之位成天打打杀杀。众仙中能者太多，一个不服一个，又自诩清高，不想为了名利动手，结果反而让法力较低的玉皇做了仙帝。玉皇大帝虽法力不及，威信还是有的。黑白无常为表公平，将龙御风押解至九重天玉皇大帝处，再请长留和冥界的人一齐庭审。

龙御风此刻并不害怕，反而越发沉着冷静。她见冥界的几位正翻着生死簿，似在确认呈堂证供，心想：“地府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我无可辩驳，只求不连累长留就好。长留树大招风，又出了千骨和朔风集齐十方神器的事，妖魔二界趁机放出风去，说我长留监守自盗，欲得洪荒之力，近期仙界各派正对长留心存戒备。一会儿师父来了，我须当着各位仙官的面领一个重罪，才能保全长留清誉。”她暗自下定决心。

“玉帝驾到——长留世尊摩严，儒尊笙箫默到——”

玉帝登上宝座。长留一行人依次站到九重天的仙官一侧。舞青萝想走到龙御风身边去，刚迈出一步，又被摩严一眼瞪了回来。

龙御风见师父师伯师兄弟们皆是关切担忧地望着自己，又是不舍，又是惭愧，别过头去。

“地府状告长留弟子龙御风，违反天规，私改凡人命数，打伤地府命官。你可认罪？” 太白金星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龙御风平静异常，说道：“我逆天道而行，私将一凡人起死回生，伤及黑白无常两位神君，违反天规，愧对长留，罪无可恕，还请玉帝处罚。”

此言一出，长留和冥界的人皆是一脸诧异。

笙箫默在来九重天的路上还和摩严说，御风一向可靠沉稳，此事兴许是误会，长留近来处境微妙，被有心之人故意把事情闹大也说不定。

冥界则另有一番心思。他们素来知道仙界虽有“不得私改凡人命数”的天规，但神仙中有不少慈悲心泛滥的，随手搭救凡人性命的事，屡见不鲜。发展到后来，连白素贞这等蛇妖，都胆敢打着黎山老母的旗号，下地府救她官人许仙的性命。这次本想拿一个尚未获得仙籍的学生开刀，大肆痛陈一番，激辩之下，再借玉帝之手重立规矩。谁料她这么快就认罪了，冥界的人也不好追着不放。

火夕见无人应答，从旁辩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仙界中，下凡解救天灾疾苦者颇多，难道都要受罚？”

冥界的判官抓住了把柄，正要打开生死簿细数欧阳克的罪状，被龙御风抢道：“我所救之人是我在凡间的未婚夫婿，我入长留修仙，已与他斩断情缘。昨日他命在旦夕，我于心不忍，便出手救他性命。他既非仁义，亦非疾苦，我救他不为大道，只有私心。可法不容情，我愧对仙界，愧对师父和长留的教诲，还望玉帝降罪。”

龙御风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一席话飒飒坦荡，倒让在场所有人无话可说。地府判官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都不知该补充些什么好，只得闷哼一声。

玉帝向摩严、笙箫默二人征询道：“龙御风毕竟是长留的弟子，最后到底要如何处置，还需世尊、儒尊来定夺。”

摩严与笙箫默互看一眼，一揖答道：“请玉帝给我们一点时间，容我们商议一下。”

摩严在凌霄殿之上设了一个结界，将长留诸人隔离在里面。

“你真做了私改凡人命数的事？”进入结界，摩严这才发作，愠道，“你师父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

龙御风向摩严和笙箫默叩拜下去：“弟子违反天规，有辱师门。”

“此事说大的确也不大，折颜上神和白真上神游历凡间的时候，也救过不少凡人的性命。但说句不公的话，人家毕竟是上神。”摩严叹了口气道，“可说小也不小，我长留治派森严，岂能偏私？更何况你刚才都已经认罪了。”摩严虽一向欣赏龙御风，也花了不少精力培养她，但不得不为大局考虑。

舞青萝素知龙御风与折颜、白真交好，玉帝也得给上神颜面，忙插嘴道：“要不然，我们几个去请折颜上神和白真上神来？”火夕、云端等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龙御风却摆手道：“仙仙相护，实不是我长留门风。长留如今的处境，经不起更多的流言蜚语，况且折颜上神向来不问世事，不能为我破了规矩……我自作孽，别再连累了大家。”

笙箫默一向淡然慵懒的眉间难得地出现一丝担忧和纠结，他沉默了很久，终于道：“你凡间还有家可以回吗？”

弟子们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有摩严说：“师弟，你是说……诛仙台？”

笙箫默心头一酸，黯然道：“御风的确有罪，但罪不至死。蛮荒、诛仙柱、消魂钉、天雷荒火的劫难都太重。只判逐出师门，又有偏私护短之嫌。九重天的诛仙台，能诛去仙身、修为和仙家记忆，让御风做回凡人。”

摩严点头应允。

“御风，你过来，为师有话单独跟你讲。”笙箫默在摩严的结界里又造了一个小结界，将御风领进去。

知道一切已成定数，龙御风变得释然起来，仰头望着师父。

笙箫默见她的眼神宁静从容，笑道：“这些年，我常在你眼中看到忧虑和不安，却很少如现在这般的从容。也怪为师和师伯加在你身上的担子太重。”

“是弟子不争气，辜负了师父师伯的期望。”龙御风是真的敬重和感激笙箫默。

笙箫默道：“诛仙台下戾气极重，你尚未飞仙，为师不放心。”说着掏出一枚丹药，“生死关头，你依然事事为长留考虑，于公于私，师父都要护短一回。这护体丹是瀛洲神芝草炼制而成，你服下它，过那诛仙台千丈戾气时，虽免不得受点伤，命还是保得住的。”

龙御风明白过来，原来师父是有了打算，才提议的诛仙台。叩拜道：“师父的恩情，弟子无以为报。”

笙箫默的眼中透着慈爱：“师父领你进来，一来是要给你丹药，二来也是想最后再和你说几句话。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你凡间有个未婚夫婿。”

龙御风无可隐瞒，也顾不得害臊，当下将自己与欧阳克的种种说了。

“其实他根本算不上我的未婚夫婿，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只是，当我看到他命在旦夕的那一刻，没等理智反应，便已经做出选择，再难回头了。诛我仙身修为，能救他性命，我绝不后悔。可长留……”她抬头看着笙箫默，强忍住泪水，“长留是我第二个家。要我离开长留，忘记师父和师兄弟们，我真的舍不得……”

笙箫默见她伤心，连忙打起哈哈，转移话题道：“你师兄弟们将来一个个都要和我一样得道成仙的，你就不用操心啦。不过话说回来，你把这些年的记忆丢了，回了凡间与心上人对面不相识，可怎么办呀？”

龙御风坦然一笑：“师父可别拿我打趣了。三尊都曾教导，对人对事，万不可有执念。这道理我不是不懂，只因执念太深，无法化解，才落得如今的结果。明日之后，我想做个平衍旷荡，自由自在的人。至于前尘的缘分，续不续也并没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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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台，高台绝壁，深不见底，晦暗一片。

阴风怒号，高低起伏，似乎能听到过去那些从这里跳下去的神仙们留下的咆哮与呜咽。

蓦地一道闪电，像一柄利剑把乌云劈得七零八落。

龙御风觉得自己的灵魂随着雷鸣声战栗起来。

跳下去，从上长留山的第一天起到此刻的全部记忆，都将被抹去。

贪婪殿，**殿，绝情殿，三生池，论剑台……

师父师伯，花千骨，轻水，朔风，舞青萝，火夕，云端，落十一……

苍山洱海的初见，无法寄出的信，没能传达的思念，镜中的朝朝暮暮，生死关头的殚精竭虑，他在耳后的倾诉……

再醒来的时候，也许只像是做了一场颠倒人间的大梦。

龙御风闭上眼，纵身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