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钉崎不可否认,自己很喜欢大城市的感觉,喜欢走过街道时挂满漂亮衣服的橱窗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喜欢手里拎着满满的购物袋还要纠结选草莓大福还是海盐大福当今晚的点心,也喜欢夏日瘫倒在路边长椅上抱怨“好热好热”。
这些都是大城市的感觉,是小时候纱织姐姐跟自己小声抱怨过的故事。
但是,即便如此,真正踏入上流社会穷奢极欲的现场,对于一个年仅16岁的学生而言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哪怕她是个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咒术师。
精致的黑色小礼服裹在身上,颈间点缀着由五条倾情赞助的水晶项链。
“哦~很漂亮嘛钉崎。”虎杖换好一套橙色内衬的西装,年轻的脸上都是新奇的快乐,在镜子前耍了好一会儿帅。
“那当然,我可是钉崎野蔷薇啊~”说是这样说,在那种场合身着礼装出席,的确是第一次。万一遇上不长眼贪图美色会咸猪手的那种人该怎么办、万一遇上盛气凌人只会用鼻孔看人的家伙该怎么办,不行,这些都要提前想好对策,她做事情总要漂漂亮亮的才行!
伏黑不太高兴地感受着西装外套的束缚感,不是很明白那边五条跟虎杖怎么能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旁边玩海草海草的梗。当然,他现在更不能理解钉崎,那副穿着礼服准备打人的愤怒感究竟是源自什么呢?
深深叹了口气,伏黑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也会提前衰老。
实际上,今天他们会来这里也是因为五条的任务。
对,没错,这本来是五条的任务。
他们本来是刚上完文化课,结伴出门准备买点饮料,就遇上了在校门口等车的五条。有时候,对于伏黑而言最糟糕的不是遇见五条悟这件事,而是有一个非常热衷于五条的同伴。
在看见虎杖一路小跑朝着五条过去那一瞬间,伏黑就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
那两个人几乎用堪比翔谷大平击球的速度飞快敲定了这一次共同出游,理由是这次宴会上有东京新崛起的法餐名厨亮相,到时候说不定会做新款牛排供大家品尝。
法餐。
牛排。
当这两个词汇出现的时候,除了虎杖的另一位同伴也走不动路了。
五条露出洋洋得意让伏黑忍不住手痒的笑容,挠着毛绒绒的白发说道:“哎呀,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想带你们去那种场合,但是既然你们都愿意的话那就去吧。”
谁信啊!
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伊地知先生带着三套崭新的西装礼服出现在不远处。
除了虎杖那个五条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白痴傻瓜,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什么?”一脸冷漠表情的伏黑不耐烦拉扯着脖子上的领带,简直就是帅哥耍酷的标准动作。
果然,五条跟虎杖两人露出那种古早玛丽苏漫画中才会出现的路人女JK的表情,两双手搭在一起无比做作地叫嚷起来:“好酷哦~伏黑哥哥~推~”
“啧,玉犬。”
跟这些人一起出任务会让人血压升高,有必要的话之后果然要去问伊地知先生要点降压药才行。
把头发梳理好甚至在鬓边簪上一朵热烈的红色蔷薇花,钉崎觉得今晚自己一定是绝对的女主角,相当起范儿地大手一挥:“小的们,今晚就容许你们做尊贵的护花使者。”
“按照任务来讲我们都算是保镖吧。”伏黑不客气地回泼一瓢冷水,“我说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任务是什么。”
“咳咳,总之,出发吧!”
四个人“浩浩荡荡”地从更衣室走了出去,坐上伊地知专门调来的标志了咒术界身份的黑色车辆,前往晚宴的会场。
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基本都是餐饮行业的巨头。而他们会聚拢在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品尝某位富商高价聘请的法餐大厨的手艺。据说那位厨师会在宴会上亲自展示制作分子料理时会使用的精致技艺,外界都将其宣传为“料理界王子”,许多热爱他料理的粉丝,为了能够看到他烹饪时专注的样子,甚至愿意花费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不为品尝,仅仅只是坐在料理台对面看一看而已。
而更加有趣的是,今晚会出现在会场的还有几位在美食届拥有鼎鼎大名的老饕,比如那位芙兰克家族的大小姐——卡门奈特。
料理界可是有着那样一则铁律:只有能够得到卡门奈特小姐称赞的食物,才能真正称之为“美食”。
每年都会有无数年轻的厨师带着自己的拿手技艺上门,渴望得到那位小姐口中一星半点的称赞。
甚至,只要能够跟她说上一句话,就足以成为能够写进履历中的光彩经历。
“好厉害啊,那个卡门奈特小姐。”虎杖翻阅着任务信息,忍不住跟着称赞起来。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吧。”坐在前座上的五条哼哼唧唧地不高兴起来,“无非就是一群傻瓜之间做些乱七八糟的戏码而已。”
伊地知在旁边听得满脑门冷汗,心想:会这样说只是因为上次您在类似的宴会上随便乱说话,结果被人请了杀手占用去买马卡龙的时间了吧。
但是不论如何,对着别人精心制作的马步鱼干说出“不是甜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怎么想都会被人记恨啊!
“听起来像那种嘴巴很厉害的女人诶。”一瞬间钉崎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电视剧里精英女性的形象,那种穿着高跟鞋把反对意见统统踩在脚下的帅气,钉崎心底里还是蛮向往的,“不过这样一来,这次的宴会不是很微妙吗?”
“是啊,看起来很有阴谋的样子。”虽然虎杖是那种做数学题总是很苦手、平时说话也漫不经心的类型,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迟钝的男人。
这样的两个主角,情报摆放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绝对的鸿门宴。
与其说是给餐饮届王子的欢迎宣传仪式,不如说是故意请来这么一批人,故意作秀将人踩在脚下而已。
但是,那些人再怎么勾心斗角,跟他们多半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是咒术师,敌手也只会是诅咒而已。
“所以,咒灵呢?”伏黑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仅仅只是勾心斗角的戏码,别说是他们,就连五条也不会当作什么紧急任务来出动,甚至会直接推出去。
毕竟,区区那种场合的社交,五条家主想去或者不去都只是他随心所欲就能敲定的事情。
但愿意带着他们一同前往,就只有一种可能:五条认为出现在那里的咒灵,实力上非常适合他们练手。
“不知道哦。”果然,五条用那种无比轻佻的态度,嘴巴里叼着虎杖买来的水馒头咕哝着。
伊地知叹了口气,他今天不知道叹气过多少次了,缓缓开口:“实际上,是我们收到了冰室先生、啊,就是那位小王子那边的信息。”面对钉崎三人迷惑的表情,他终于还是十分艰难地将小王子三个字说出口,“冰室先生说自己收到了来自诅咒师的威胁,而且家里养的猫被用十分离奇的方式杀死了。”
“诶?诅咒师的事情,普通人是知道的吗?”对此,虎杖发出了疑问。
然而不等五条或者伊地知开口解释,钉崎已经一巴掌拍到虎杖头上:“笨蛋啊你,如果不知道的话也不会那么斩钉截铁地确认吧。”
伊地知也忍不住笑出来:“实际上,也是有不少人会跟这边世界接触的。”
“啊,我知道!学校里售卖机的店就是那样吧,会有普通人来换水。”
伊地知也没想到虎杖居然还记得那件事,当时他好像抱怨了不少关于工作的事情,“是这样,不过也有其他情况,一些有门路的有钱人什么的。”
毕竟诅咒师也是要吃饭的。
虽然倚仗着自身的术式眼高于顶地看不起普通人,却依旧要使用着他们的货币,受着经济社会的制约。哪怕群聚在一起,最终引发的也只是像去年百鬼夜行类似的,近乎恐怖事件的行为。
从那些真正的有钱人身上敛财甚至直接鸠占鹊巢都是行得通的办法,不过那些肮脏的现实,没有必要现在就让他们知道。因此,伊地知只是含含糊糊地,用讲述豪门电视剧一样的方式简单说了说。
“有诅咒师的事情是真的,唯独这一点已经经过了确认。”
“总感觉诅咒师比咒术师还要多。”五条再次发出自己年轻时代就发出过的感叹,“要不全都押过来干活吧,我们这边可是人手稀缺得很。”
“啊哈哈,五条先生……”伊地知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五条先生已经让一位曾经的诅咒师跟着乙骨同学去海外干活了。
“那么,是要我们保护好冰室先生,对吧?”虎杖重新确认。
“可别是个麻烦的男人。”钉崎本打算开始祈祷,可目光从后视镜看到五条叼着水馒头傻笑的面容时,她放弃了。
麻烦的男人这里已经有一个了。
——
“好大!”
“闪亮亮!”
虎杖与钉崎不约而同发出感慨的声音,实在是在过去从未见过如此宽敞的大会场。点缀着红色天鹅绒窗帘的落地大窗,满满摆放了甜点的餐桌,对于一个没心没肺、对社交毫无兴趣的人而已,简直就是愉快的待探索地。
五条已经十分娴熟地拿起巧克力瀑布旁的棉花糖,因为这里是餐饮行业龙头聚会的场所,往常仅仅只是作为装饰的普通点心规格都要卓越不少。
甚至,由于宴请了那些挑剔的美食家们,口味、外表、香气都必须出于行业的领先地位。
就算是伏黑,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块冰淇淋。虎杖已经是彻底放开了肚子,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本来也不是会在乎那些的男人,甚至可以愉快分享哪一款味道更好,甜度更合适谁。
见此场景,犹豫着是否要为了礼服收敛的钉崎最终也忍不住,加入了吃吃吃的行列。
旁边的虎杖拿起海盐口味的大福,在巧克力瀑布上淋了一小圈,兴致勃勃凑到五条旁边:“老师,快看快看,是五条大福!”那一圈巧克力真的很像五条平时戴着的眼罩。
“啊呜!”虎杖一口吞下去,然后摆出十分做作又十分无辜的表情,“糟糕了,五条大福被吃掉了!”
“你这臭小子……”不甘示弱的五条从路过的侍从手里直接夺走了盘草莓大福,在侍从错愕不知道该任何是好的目光中,用甜品叉叉起来,“快看呢悠仁,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悠仁大福呢?”
或许是加入草莓的工艺问题,这些大福表皮确实呈现出了如少年发色般的令人食欲大动的粉。五条笑眯眯地张开嘴,一口能直接吞下两个,还有余裕咕哝着:“嗨呀好可怜哦~悠仁大福怎么就被吃掉了呢?”
侍从无语了。
侍从离开了。
钉崎不想看这两个白痴耍宝,鼻尖突然流淌过一阵甜甜的果香,就像蜜汁浓郁的热带水果,不禁胃口大开起来。
是呀,甜点会让人产生发胖的困扰,但是说起水果,总是会先联想到健康吧?
这样的宴会,水果恐怕也不是普普通通就能吃到的款式。钉崎转了个弯儿,走向摆满新鲜水果的餐桌,一眼相中餐桌中央晶莹的葡萄——那被完整地、装摆出最让人垂涎欲滴的紫葡萄。
钉崎瞬间陷入某种犹豫,她自己在家时,总是喜欢随便拿着一串葡萄一粒粒揪下来吃,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真的合适吗?
不管了,谁那么无聊,还要管别人怎么吃东西?
钉崎看着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这边,伸手摘下一小串,就像在家里一样,一粒粒揪下,放入口中。合齿时,圆润的果粒在嘴巴里爆开,炸出清香四溢的汁水,沿着舌面,如爱人柔蜜的亲吻,一路探至咽喉,让她甚至舍不得吞咽下去。
太棒了,这般诱人的紫葡萄。
钉崎就这样靠在餐桌的一角,一粒又一粒地品味着。
那个传闻中的餐桌小王子大约还在后厨准备着,伏黑已经去盯着了。不过大家的重心依旧还放在会场上,因为这里终究才是人最多、流量最大、成分也最混杂的地方。
但五条老师也说了,现在还只是个开始,还有很多人没有入场呢。
属于普通人的视觉退去,视野中逐渐充满着属于咒术师才能看到的东西,钉崎努力分辨着人们各自的咒力与留下的残秽,然而基本都是普通人的量,没有什么特殊的。
也不是不存在有人故意隐藏的可能性。
钉崎对诅咒师的印象,目前还仅限于之前逛街时,同狗卷前辈一同对战的那个三流咒言师。那家伙一开始就是装成普通的时尚经理人才让钉崎上当的,因此她决定这次打出十二分警惕,对于前来搭讪的人,统统用冷脸拒绝。
然而似乎也没有什么人在意到她身上,大家更愿意去看餐桌边上一白一粉两个穿同款式西装的男人,他们在谈论白发男人精致美丽的脸蛋儿跟粉发男人遮掩不住的好身材。
也是察觉到现在的会场里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才会如此轻松吧,不然那个男人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态度。钉崎想着,手指突然顿住,她低下头才发现刚刚摘下的那一小串葡萄,不知何时已经吃完,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杆青翠的枝。
没吃够。
还想再去拿一点。
钉崎再度向着餐桌走去。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串晶莹诱人的葡萄时,会场门口发出巨大的哗然。
看来是来了个重量级人物?
钉崎迅速又摘下一串,侧耳倾听着那些讨论声。
“卡门奈特、是卡门奈特小姐!”
“天呐,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跟卡门奈特小姐出席了同一场晚宴!”
“卡门奈特小姐,快看这里!”人群中突然有声格外嘹亮的,钉崎也跟着看过去,是个身高很高,但是骨架很瘦削的男人。
那人手里拿着一瓶带着塞子的酒,正在疯狂摇晃着,停下时,瓶塞被冲到空中,或许是因为什么特殊的设计,突然炸开成一朵小小的烟花。
男人大喊:“欢迎卡门奈特小姐!”
人们侧过目光,注意到了卡门奈特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于是也默契地爆发出愉快的笑声,好像大家都被男人荒诞的行径逗乐,甚至忘记这还是场精致的晚宴。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得体黑色西装的男人从人群中穿过,为那位小姐引路。聚拢的人群审时度势着散开,钉崎这才终于见到那人身树影之人真正的相貌——一团灼热的、炽烈的红。
比她头上簪着的红色蔷薇花还要更加秾艷的红。
然而下一刻钉崎就没法维持了,他听见那位引导者说道:“卡门奈特小姐,这是我们从东南亚庄园专程为您运来的葡萄,请您务必赏脸品尝。”
说完,他就看到了巨大餐桌中央缺失了一半的葡萄,以及站在餐桌旁的偷吃女飞贼。
啊、遭了,电视剧里会出现的经典名场面!
钉崎已经听到了人群中的尖叫:“天呐!”
不要再说这两个字了。
自从那个女人进来,这些人到底喊了多少声“天呐”。
“她偷吃了卡门奈特小姐的葡萄!”
不是,也没人告诉她不能吃啊!
这玩意儿摆在桌子上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话说,好像刚才所有人都没有靠近这张桌子来着,钉崎后知后觉发现了某些真相:那些客人们肯定是知道真相的,那么问题就出在……
瞬间,钉崎的眼刀就飞到不远处的五条身上。
是了,他们没有看到邀请函!
而那些客人的邀请函里肯定是写了的!
五条在远处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伸手在嘴巴边做出扩音筒的动作,无声说着“歉抱”,因为他完全忘记了这档子事儿。或者说,像五条这样的人,就算记得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觉得存在用那些无聊的规则来束缚自家学生们的必要。
啊啊啊尴尬了啊!
这下不就显得做错事的只有她了吗?
冷静冷静,退一步讲,没有任何人监管提醒就让她吃到了葡萄,主办方难道就没有错吗?
人群的骚动愈演愈烈,钉崎的脸已经快红透了,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尴尬。不远处的虎杖注意到这点,正准备说点什么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他脑子里还想着要用哪个搞笑综艺里的桥段合适时,那位火红的美人已经款款挪步到钉崎面前。
精致剪裁的紫色礼装勾勒出女人完美的身材曲线,她靠近时,散发出阵阵馥郁香浓的热带水果的香气,就好像钉崎刚刚吃下的紫葡萄。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在女人的微笑中为自己咽口水的动作涨红了脸。
“卡、卡门奈特小姐……”嘴巴里说出并不熟悉的名字。
对方似乎窥破了她的窘态,或者说任谁都能看出少女此时正身处“险境”,只是温柔地微笑着,用那身柔美却极具侵略性的果香引诱着:“怎么样?”
“什么?”
就像熟悉的老朋友间的问候,火红的美人笑眯眯问她:“葡萄的味道,能跟我说说吗?”
“嗯、很香,很甜,咬开的时候,汁水就像在嘴巴里爆开一样,满口都是清凉,又不会甜到过分。”
“真好,听你这样说就好像我也亲口尝过了一样。”女人的声音十分温和,以至于钉崎在为刚刚自己设想的场面羞愧。
天知道她已经思考过无数被刻薄的精英女郎用语言羞辱的场面了,甚至还在心里劝说自己“任务更重要”。然而对方温和的话语一下子让钉崎回到了好几年前,她还住在乡下的时候。
那时候的纱织姐姐,对她说话时也是如此温柔。
叫人怦然心动。
钉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脸红,但是美人继续说道:“我能有幸邀请你同我一起品尝吗?”她的语调平和,带着世家名门、贵族出身才会有的特别的强调。
末了,俯下身,用稍微小些的声音说到:“那样,也能帮我避免一些无意义的社交。”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用这样的腔调、这样的语言引诱过多少人,可钉崎还是陷了进去,对她点点头。
“那真是我的荣幸,小咒术师小姐。”女人笑了起来。
飘飞的红色长发如同一枚猩红的茧,瞬时包裹住钉崎。女孩如梦初醒,震惊地睁大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知道咒术师的存在。
她辨认出了她。
难道这就是那个诅咒师?
可钉崎没能从女人身上感受到异常的咒力波动,就好像她只是个普通人一样。违和感笼罩在她心头,看向卡门奈特的目光也逐渐失去原本的温度。
可这位卡门奈特小姐似乎并不介意,只是向那位引导侍从点点头,揽着钉崎的肩膀向五条他们走去。
没有人敢妨碍卡门奈特小姐自由活动,可是所有人的兴趣都发生了转移。他们不再说钉崎偷吃了葡萄,而是好奇:那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小姑娘,是因为什么才能受到青睐。
到这时钉崎才发现,女人很高,几乎跟虎杖差不多高了,钉崎每次都要抬起头才能看到那双仿佛晶莹结霜的紫葡萄般的双眼。甚至这位美丽的小姐按照虎杖的说法,就是个子高、屁股大、身材超棒的理想型女性。
钉崎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焦躁,她陡然发现,即使想到女人有可能是诅咒师,自己其实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换言之,她已经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感。
这可太糟糕了。
先入为主的想法很有可能会在后续判断中导向错误的结果,钉崎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
虎杖悄悄凑过来,小声询问她“还好吗”,被钉崎一眼瞪了回去。
“干嘛凶我嘛……”
“没事,只是生气。”
“脾气太大会影响皮肤健康哦。”
“揍你啊!”
钉崎看着卡门奈特与五条走到一旁,心里的嘀咕慢慢溢了出来:“那个女人,她知道我们是咒术师。”
“啊,难怪目标那么明确。”直接走向五条,似乎早已清楚他才是他们中间具有话语权的角色,“钉崎是怀疑她像诅咒师?”
“嗯,有点。你也感觉到了吧,虽然声音很温柔、长得也漂亮,但是我莫名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无法确定那种感觉源自何处,甚至认为那只是一种错觉。
“这方面我不了解钉崎的想法啦,但是既然五条老师带我们来,应该就是有办法的。他们回来了,老师——”虎杖朝着五条挥挥手,重新回到老师身边。
“那么,您那边的小女士,就暂且借予我吧。”女人优雅地笑着,向钉崎伸出手。
“诶?我?”不确定的目光向五条撇去,然而从那个男人脸上,钉崎这一次没有看到一如往常的轻佻模样,只是点点头,甚至叮嘱她要小心些。
但是,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吧,五条说了那样一句话:“她不是诅咒师,这一点可以确认,但是野蔷薇,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了吗?”
“真不想看你摆出说教的样子,知道啦!”
卡门奈特笑着,牵着钉崎的手,两人一同前往专门为品尝美食的贵客准备的雅座。
其实是让她看好这个人的意思吧,钉崎想着,桌案上已然摆好为贵人们准备的开胃小菜。
仿佛一吹即化的乳酪点心、裹着未知酱汁的膏脂、点缀着尚在散发寒气的栀子花的豆腐。
从未见识过这般丰富美丽的菜品,钉崎觉得自己连舌头都要掉下来了。
卡门奈特将那盘栀子花推到钉崎面前:“要尝尝看吗?”
这次钉崎没说什么推脱的话语,她确实已经好奇心满满了:“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用混合着栀子花蜜的白巧克力雕刻出来的花朵,真是栩栩如生。”钉崎震惊地听着卡门奈特的点评,在此之外她从未想到这样一朵花居然是能够食用的巧克力,“就连旁边的豆腐应当也使用了特殊的手法…嗯~我已经嗅到了藏匿其中的浅浅的芳香。”
听着卡门奈特的解析,钉崎用甜品匙舀起一点点缀着巧克力栀子花的豆腐,填入口中:“好奇妙。”钉崎睁大双眼,品尝着这份难得的美味,“栀子花的味道,在豆腐里。”
甜美,清香,那样的气息从口腔反过来蔓延至鼻腔,打破了往常先闻再尝的规矩,是只有吃到嘴里才能体验到的,特殊的感受。
这恐怕是仅此一生、只能拥有一次的美好体验。
“巧克力在嘴巴里融化,跟豆腐融合在一起,甜,但是不腻,因为栀子的清香解掉了那份腻味,就好像重新回到校园里,跟最好的朋友躺在开满栀子花的树丛中,一起听着同样的旋律。”分明是两样东西,却在嘴巴里一同融化,就好像两个性格不同的人,也能融洽地理解彼此。
好奇妙,这是食物能够带来的感受吗?
“野蔷薇小姐的评价真是栩栩如生,能够跟你一起用餐,真是正确的选择。”
“卡门奈特小姐不尝一下吗?”钉崎忍不住咬勺子,疑惑地询问。
而对方最终也只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现在吃太多,会影响之后的看法,你吃就好。听着你的诉说,我也会觉得就像自己也品尝到了同样的感受。”
就像栀子巧克力与豆腐一样吗?
钉崎没能问出口。
目送两人离开的五条难得感觉到棘手,察觉他想法的虎杖有些迷惑:“那个姐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或许吧。”就连五条也不太确定,因为六眼确实没有从那个女人身上窥探到任何特殊的咒力痕迹,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就算使用了咒具,也无法逃开五条的眼睛,然而五条却心知肚明,绝非如此。
仿佛凭空出现的世家贵族,有着足以媲美御三家的深厚底蕴,自称来自新城,却没有任何人对此产生疑惑。
保护冰室先生只是虚言,真正让五条愿意接下这份任务的原因只是这个:他想知道,为什么这样凭空出现的东西,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接受了。
似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那份违和。
“那样的话,钉崎没问题吗?”虎杖有些担心,如果那位叫卡门奈特的姐姐真的那么棘手的话……
五条摘下眼镜,稍微揉揉眼睛:“没关系,因为一会儿我们也要上去嘛~”他从口袋里掏出前往雅座的贵宾券。
“好耶!”虎杖快快乐乐接过,顺便把刚刚拿到手的樱花果子塞进嘴里,“那我们现在就上去吧!”
——
然而虎杖还是低估了卡门奈特小姐的影响力,这位高贵优雅的贵族女性几乎是会场所有人追捧的对象,以至于仅仅只是单独跟她攀谈几句,就让五条被迫成为受关注的对象。往常情况下,当五条使用小小的咒力操作来让自己变得没有那么引人注意时,总是能收获有效的结果,这一次显然算是次滑铁卢。
他们仅仅只是从普通的社交场所转移至专门用于品尝佳宴的雅座就花费了许多多余的时间,无数人想要靠近过来向两人释放善意的信号,当他们中的某些认出五条的身份时,这些多余的社交时间就更多地被延长了。
这让五条很不开心,他向来只因为自己的存在才成为焦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笼罩在别人的光环下,哪怕仅仅因为这里是以口腹之欲为中心的世界。五条撇着嘴,凭借小技巧就从社交中迅速脱身,此刻正哼哼唧唧地朝他的学生撒娇,像是等待夸奖抚慰的大猫咪一般。
然而,当他们注意到几乎与女人贴到一起的钉崎,两人顿时停下那些玩闹的动作,甚至感到少许棘手。
少女本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可卡门奈特的目光就像是将钉崎沉醉于美食的模样视作自己餐点的一环。
“别着急,这些都还算不上正餐呢,一会儿,你会吃不下的。”
“可是这些东西摆在这里,什么都不碰又觉得浪费。”钉崎把最后一口微咸的小菜放入口中,陡然察觉卡门奈特面前的食物似乎都一口未动,“只看着我吃不会觉得不好吗?”
这样单纯的话语让卡门奈特眉眼弯弯,轻轻将餐盘推至一旁,侍者顺从而恭敬地走上前将空盘收走。
钉崎感觉到火红柔软的长发轻轻飘到她肩头,馥郁的芳香扑鼻而来,顿时让方才品尝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口中的滋味也变得清淡,只有涎水在热情分泌。她抬头,望向那对如同清甜诱人的紫葡萄般的双眼,看着那双点缀唇膏的嘴巴开合:“用餐的搭配、上菜的顺序偶尔可以决定食物入口时的滋味,但忍耐着**的等待也同样使人心生期待。”
她的声音太温柔,以至于钉崎无法控制地沉溺其中,似乎自己所有的感官都为女人的存在放大,向她投射。而卡门奈特依旧温和而有耐心地,向年轻的少女讲解这种场合下一些不会被宣之于口的隐秘法则。
比如,距离正式的开席还有些时间,像这样正式的品餐,期待着吃饱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大多数人为了避免等待期间因饥饿造成乱子,多少会食用提前提供的小菜,只是一两口不会让人缺乏判断。
同样的,这些小菜通常也是由真正主厨认可的厨师亲自烹饪,比如亲自教授的徒弟或是期许其未来发展的新人,手艺自然都是不差的。
旁边的美食家听到卡门奈特的话语,轻笑两声:“不愧是卡门奈特小姐,这些普通人做出来的东西,您恐怕根本没有兴趣吧。”
另一人附和:“是呀,听说卡门奈特小姐对于没有兴趣的食物,是绝对不会放入口中的。”
因为卡门奈特小姐代表的,正是对美食极致的挑剔。
因此一旦获得认可,那就是绝对的美味。
对于厨师们而言,不仅是噩梦般的存在,也是渴望与追逐的目标。
如果能够得到全世界最挑剔之人的首肯,那将是人生中最大的荣耀,这也正是宴会会将卡门奈特邀请来的原因——冰室厨师甚至在一个月前宴会发布于行业报刊上的消息里,就发过誓,这一次绝对能够用美味征服她。
而真正让大家对于本次宴会兴味盎然的,还是卡门奈特小姐在同刊报纸上的回应:感谢您的盛情邀请,我很期待。
众人愉快地攀谈着,彼此诉说起卡门奈特小姐的地位,热情赞美着她的存在。
在低语喧嚣之中,会场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吊顶聚光灯。
灯源笼罩处,奈落缓缓升起,是本次宴会的主角冰室先生以及他的专属料理台。工作人员迅速串联起电路,伴随着黑暗中自称珀尔夫人的女主持的开幕宣读,整场宴会终于迎来最高峰。
——
“第一品,焗蜗牛。”
这是一道十分经典的菜品,高级的法餐厨师通常有着专人饲养的高级蜗牛货源,用特殊的食物精心饲喂。烹饪时独独取出最柔嫩的部分,加入调味料精心炒制后,重新放回蜗牛壳中,装入焗盘,再度烤制。
介绍起来十分简单,冰室先生的烹饪手法亦是一场视觉盛宴。
娴熟的操作伴随分子料理特殊的工具辅佐,他本人并不会对外爆出自己的私密料理工序,可呈现出的,却是每一步都精致细腻的态度。
这是只为受到正式邀请的美食家呈上的餐品,旁人仅有嗅闻香气、兀自想象的份额。
几枚蜗牛被装入精致的白瓷餐盘,点缀着珍珠与花朵,由侍者一一奉上。
“真不可思议,我简直看到了这枚蜗牛从诞生到此刻的全部。”第一位食客满是沉醉。
“登峰造极,除去柔软的嫩肉,连同蜗牛壳也做了专门的处理吗?我简直要把它一起吃下去。”第二位食客吮吸着说。
“将分子料理与传统餐食完美结合在一起,自经典中诞生的独创口味,我仿佛从舌尖上品尝出最丰富的味道!”第三位食客,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钉崎得到了卡门奈特小姐的分享,她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太幸运了,恰如那三位食客所言,就连蜗牛壳都鲜到她不愿意吞下去,而自己的胃正小声咕噜噜提出抗议——它们向来合作默契,从未如此打过架。
卡门奈特轻轻挑起中间柔嫩的肉,切下一小点,送入口中:“真不错,弹口却能牢牢锁住所有汁水,将最丰富的味道层层呈现,真是完美的技艺。”她如此称赞着,将小叉规矩地放到旁边,以至于钉崎忍不住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风情万种的女主持用柔美的声音继续报幕。
“第二品,牡蛎汤。”
一款对口味与香气有着极高要求的汤品。毕竟作为海产品,牡蛎本身在其口感之前最先让人联想到的,是腥气。真正的厨师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食客联想到糟糕的东西,而腥气总是常常伴随着海边落潮后,沙滩上死螺遍地的场景,钉崎之前总是对这道汤多有抗拒。
可靓汤真正端到面前时,钉崎发现自己错了。
她痛恨那些牡蛎汤里边缘卷曲的牡蛎,还有汤面上总是飘着仿佛永远无法跟汤水和解的奶油油脂,这一次全部不存在。
纯净的、几乎毫无杂质的乳白色,在光照下甚至微微泛光。
钉崎舀了一勺下去,差点以为自己没有碰到任何实质,可是确实捞上来一块完整的牡蛎肉。哪怕她一直在欣赏着厨师的动作,也无法分辨到底是哪一环工序能够让牡蛎呈现出如此可口漂亮的仿佛融化的模样。
啊,真的要融化了。
纳入口中的瞬间,奶油的香混杂着牡蛎的鲜,沿着舌面不断流淌,几乎用不着咀嚼,它们就得到咽喉的热烈欢迎。她从不清楚,原来食物也能让身体产生酥麻的颤抖。
一致好评。
哪怕再别有用心的人,也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丰盈的口感实实在在贿.赂了大脑。
“第三品……”
尚且沉醉在牡蛎的香浓之中,青口贝依然端至面前。
贝肉裹着一小层黄油,搭配着呈上的特制白葡萄酒。她小心将贝肉放入口中,一点点的咸黄油刚好挑逗起被牡蛎汤融化的味蕾,微小的刺激感仿佛正在进行一场舌面上的SPA。
连续着,不断呈上的餐点是品味的极致,至此已经毫无怀疑的必要,就算存在再多的敌人,行业里迎来更多的新人,也不会有人能够动摇法餐中冰室先生的地位。今日晚宴结束,不知道他将迎接多少铺天盖地的赞誉。
那绝对是他应得的,钉崎想着,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多亏了卡门奈特小姐,毕竟她几乎……
诶?
迟钝的大脑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如果说开场时,还能用为接下来的品尝做准备,那么现在又算什么呢?
刚才那些餐品,焗蜗牛只是浅浅切下一小口,而让钉崎几乎身心融化的牡蛎汤也仅仅只是一勺而已。她不仅想起开宴前其他人的评价:不是美味的东西,卡门奈特甚至吝于将其放入口中。
那么,这些对于卡门奈特小姐而言,都还只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吗?
似乎,就连冰室先生也察觉了这一点。
“虽然得到了您的赞誉,但是我的食物似乎并没能让卡门奈特小姐真正产生兴趣。”不是询问,只是陈述这一事实。冰室先生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卡门奈特对美食的苛刻,如果只是这一点就能让她满足,他反而觉得普普通通。
毕竟,就连他曾经认可的前辈都没能从她口中得到更多。
辛苦磨砺的技艺,经年累积的创想,他要将这一切全部融合在此处,凭借着这样的斗志,冰室站在了这里,站在了珀尔夫人的舞台中央。
这是一场绝对真实的演出,奉上他一切构建的完美舞台。
他取悦的对象从来没有其他人,只有中央那唯一的饕餮美人。
“没关系,我的下一道菜品,一定会让您大开眼界!”
这位餐饮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向后退去几步,原本的位置陷落下去,由缓缓升起。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
未名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那位妖柔的女主持不知何时依然离去,或许正在某个地方,静静欣赏着舞台上的一切。
钉崎与虎杖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在视线锁定奈落台升起时那上面的人,更是瞳孔骤缩——“伏黑!!”
——
诅咒。
这毫无疑问是诅咒的气息。
漆黑的帐下,一条条幽暗的影子在空气中穿梭,扭曲出各色形状。
五条倒是没有他的学生们那么激动,只是拉开眼罩,用那双苍空色双眼勾勒着它们的轮廓:“是十影啊,没记错的话,是那东西吧?”
“那东西?”虎杖适时发出疑问。
周遭的人群已然陷入惊厥恐惧之中,他们颤抖着试图躲开那些令人不安的影子。一只象形影子飞快撞向原本沉迷美食的品味师,几乎瞬间就让那人失去行动能力,陷入昏迷中。
“漏形?嘛~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五条依旧从容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算个小众的咒具,只是制造的手艺据说很麻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毕竟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比“五条悟在这里”更加令人安心的呢?
五条弹着自己的眼罩,眼看着人们一个又一个陷入恐惧与昏迷状态:“悠仁你…不,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把这个咒具回收回来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啊?”同样听到五条的声音,钉崎一手护住卡门奈特,一边挥舞手中的锤子试图用自己的咒力驱散那些恼人的东西,“这些根本就是伏黑还没来得及收下的影子吧?”
死去的大蛇以及常用的玉犬都不在这里,钉崎只能从中辨认出上次伏黑诉苦过的收复失败的满象,那其中还有更加可怕的东西。而虎杖比她更清楚,那个曾经伏黑以自我毁灭的架势要召唤出来的玩意儿,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仅仅只是出现的部分,就已经造成足够大的乱子。
只是……这些东西,似乎并不会攻击到咒术师?
虎杖想到这里,将咒力特意凝聚在拳头上,向着影子聚集的地方挥舞。在拳头抵达前,那些影子就已经四散奔逃,似乎有意回避着他们。
“这些,是伏黑的想法吧?”虎杖再度尝试,驱散黑影。
“嗯哼~”五条唇角勾起,似乎对此十分满意,“悠仁看出来了啊,没错,说到底,只是将作用对象的术式用可以直观看到的方式表现出来而已,展现出的内容也容易受到咒术师本人意念影响。”
因此是不值得在意的东西,在小家族中或许会用来测试稚子们是否拥有着咒术上的天赋,而对于御三家出身的人,测试使用的咒具更加高级,于是就连五条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啊,这就明白了,那个阴暗男不喜欢人群吧,所以尽可能地让他们安静下来了。”在钉崎没有护卫到的地方,人们已然睡倒一片。记者们手中的相机掉在地上,整洁的宴会厅显得七零八落起来。
钉崎看到一只装饰着小苹果挂件、正在“卡拉卡拉”一顿乱闪的摄像机,在心想默默祝福它没有被摔坏。
“别这样说伏黑啊。”信任着伏黑不会真的让人受到伤害,虎杖也将咒力收回来,专心用在其他方面。按照之前七海海的提醒,用视觉去观察咒力留下的残秽,捕捉着五条老师提到的咒物存在于何处。
报幕之人隐退幕后,此刻舞台上,陷入疯狂的厨师依旧用那双黑沉的双眼牢牢锁住红发女人的身影:“啊~卡门奈特小姐,我灵魂的导师,我愿向您献上我最完美、最值得称颂的手艺,我愿将其称为——灵魂萃取!”
锁定了,咒力的源头就在……
“诶?”虎杖的目光顿了顿,他将手空空握住,抵在眼前,像是比量出望远镜一样确认自己的想法:五条老师所说咒物的源头,此刻分明正纠缠在冰室厨师身上。
换句话说,那样咒物就好像已经同冰室先生融合在一起:“老师,你说的那个漏形,也是可以吃下去的吗?”毕竟在虎杖的观念中,只有他这样把特级咒物吃下去的情况,才会导致眼前的后果。
“好,接下来是上课时间!来,悠仁同学、野蔷薇同学!”
“応!”
“真不想看你摆这副教师样子……”
“呵呵~”听到钉崎的吐槽,卡门奈特忍不住笑了笑,眉眼弯弯、明媚妖娆。
五条别有用意地向她撇去一眼,随后继续自己想要说的话:“虽然吃下去也是一种选择,不过并不是唯一一种,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哦~”他的声音依旧听起来轻浮又愉悦,“大部分咒物本身就是咒力的凝结,是有‘毒’的,人体完——全——消化不了,所以悠仁的存在简直千年难得一遇哦!”
他所说的只是咒术界再普遍不过的常识,在场的咒术师,除去正躺着似乎正在意识大暴走的伏黑,钉崎早就从奶奶那里了解到了,这次的小灶说白了只是开给虎杖一个人的而已。
“除了吃下,普通人跟咒物待在一起,本来也是危险的事情。长久被诅咒侵蚀着,有时会被影响神志,甚至变成咒物的宿体。”
“像宿傩那样?”
“没有那么聪明吧。”只是从人,变成被诅咒的人,但如果再深入下去……
“如果不能分离出来,会怎么样?”
答案毫无疑问,五条果断地告知了他真相:“会死。那么,悠仁要怎么做呢?”
舞台上,陷入疯狂的冰室依旧无视着周遭一切向卡门奈特诉说着自己的渴望。
钉崎不耐烦地挥舞着锤子,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恐怕完全是针对卡门奈特小姐的陷阱,大约那位冰室厨师才是真正的、可以称之为“诅咒师”的存在。而对于他们的邀请,也变得明了起来,是为了让咒术师能够存在在这里,保护起作为普通人手足无措的卡门奈特。
只是即便知晓这一切,卡门奈特依旧来到了这里,甚至主动与咒术师们交谈,并从五条那里借走了她。
甚至到现在为止,红发的美人依旧保持着那副尊贵的优雅淡然的模样,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那种世家大贵族的教养让钉崎有些不太舒服,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产生了些许向往的情绪——并非是向往贵族生活,而是那样从容的气魄。
这才是大都市里优雅女白领们才会拥有的气魄,是她想象中的优雅稳重的女性应当拥有的模样,年轻的少女将这一幕锁进脑海。
“那位冰室先生,只是想要得到卡门奈特姐姐的认可吧,就这样化身成为诅咒也太糟了。”他或许本该有更正确的方式,努力也好、持之以恒的毅力也好,“我想救下他。”那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怜悯之类的世俗观念,只是虎杖完全出于自我的想法。
如此天真的想法,五条拾起之前没有品尝的巧克力豆腐,将那份柔软甜蜜纳入口中。
侍从们晕倒遍地,在场的除去舞台上的冰室,就只剩下卡门奈特与咒术师们了。又或者,他们所有人,都一同身处舞台上,共同进行同一场演出。
演出背后的策划者,又究竟是谁呢?
冰室用那张扭曲了的面容宣布道:“在雏田前辈退出后,我就调查了您,卡门奈特小姐,我听说了您的故事。比起世俗的美味,您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品尝灵魂的味道吧?没关系,我这就来满足您的胃口。”
“看,这位年轻的咒术师先生,”冰室推着餐车,展示着如同蜷缩在母亲子宫中模样的伏黑,“他迄今为止救下过很多人的生命,即使口口声声说着对人没有兴趣,却依旧选择了保护我,这本应该是很好的事情,但是……”
说到这里,冰室的面容扭曲起来:“我本以为是这样的,他掩饰得很好,可我还是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是那种人,只是一个畏缩的胆小鬼而已。因为恐惧着自己的感情而去无视爱他的姐姐,甚至因此连姐姐为什么昏迷不醒的原因都完全不清楚,像这样的男人是不应该送入卡门奈特小姐口中的,于是我使用了漏形。”
虽然在五条口中,那只是用于测试术式的小道具,然而实际上,它还有着其他作用。
漏形,顾名思义,将内心的形态从身体里漏出来,如同此刻黑影蔓延的帐内,那些影即是从伏黑心中漏出的思绪。
那些未曾击败的式神、不够强大的自己、来自他人的压力,冰室用漏形将那些东西从伏黑体内完全漏出来,而剩余的东西,才是冰室认为最应该向卡门奈特小姐呈贡的东西。他将那些情绪视作腌料,为此认真地清洁了伏黑的身体。
接下来,冰室要将伏黑作为本次筵席的主菜,亲自烹饪这具身体,意图从中凝练出最完美的滋味。就像他用分子料理技术,去烹饪一道牡蛎汤一样,要让他变得柔软、美味、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即便是卡门奈特,也忍不住这样感叹起来。
她清澈的葡萄色双眼轻轻从钉崎愤怒的面孔上划过,唇畔挑起些微笑意,伸手勾住她的小指。钉崎诧异地回头,直直落入那双带笑的眼眸中,仿佛落入酒神的紫红色汤池,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她看见卡门奈特双唇轻启,比出口型:别担心。
——你要做什么?
那样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卡门奈特依然站起身,从容地走向舞台。聚光灯十分应景,如同真正的好戏开场般,也打在卡门奈特身上。
两团光源彼此接近,莫名的,就连那些黑影也不敢靠近。
虎杖在后面轻拍钉崎的肩膀,朝着冰室先生身后指了指。
按照五条老师所说,并非吞入腹中的咒物通常会附着在被侵蚀着的身体表面,像是扎根一样向体内生长。
果然,冰室转向卡门奈特的方向,在聚光灯下,在他后颈处如同蠕虫般不断耸动的某物露出真容,钉崎看着有点恶心。
“我欣赏您过于大胆的尝试。”卡门奈特的声音响起,如同陈置醇香的红葡萄酒,“但很可惜,即便你这样做了……”
冰室的注意力完全落到了卡门奈特身上,再没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更让他厌烦转折了
“我依旧对你的食材不感兴趣。”
“什么?!!!!”
“虽然有着值得称赞的地方,但对于食材的处理依旧显得过于浅显,甚至、有些低级。”即便说着这样的话,这位女士依旧保持着挺拔优雅的身姿,“虽然对于一般的食材,会祛除其中被视作杂质的部分,但对于灵魂的品味却并非如此。”
“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定义灵魂中好的部分呢?”
“你、你说、什么?!”厨师的声音颤抖,虎杖与钉崎已经察觉到不妙的地方,那是与咒灵类似的非人类的颤动,那人的声带已经不受控了,“我、我是厨师、我有资格,我选中的才是食材!”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附着在冰室厨师颈后的咒物不断闪烁着咒力的光芒,那些咒力在咒术师眼中无所遁形,显露出其向人体内扎根的形状。
很快,它已经快要碰触到心脏了。
“而且、而且,我是为了您啊!”哪怕平静的语言也可以刺激到脆弱的心灵,此刻的冰室如同咒灵般发声,诅咒在他脑海中不断沉淀,“我是为了您啊啊啊!!您不是只爱品尝这些吗!!”
双手的指尖陡然释放出无数条细密如同丝线般的东西,毫无顾忌向着卡门奈特挥洒而去,在这片帐笼罩的空间里,是厨师刺耳的尖叫:“我为了您!为了您变成现在这样!我要剔除掉那些恶毒、自私、懦弱的思想,把最美好的东西奉献给您,是您一直这样引导着我啊!!”
那些狂乱的比爱慕更加疯狂的触肢扭曲着袭击了卡门奈特,而就在他这般癫狂的时刻,虎杖大喊了一声:“钉崎!”
“我知道!”尖锐的钉子直直扎向冰室厨师的后颈,那枚不断闪烁着咒力光芒的蠕虫般的东西爆出酱汁,“簪!”
“迳庭桌布!”第一次尝试着将自己的咒力扩散到器物上,其实只是将桌布展开着丢出去而已,用咒力保持住铺开的状态,以此挡住向卡门奈特袭击的诅咒聚合物。
而钉崎的刍灵咒法则可以用自己的咒力捕捉同源的诅咒,伴随着簪的注入,冰室厨师口中发出哀鸣,“咚”地一声趴到在地上。
后颈的蠕虫状咒物滚动两下,掉在旁边,那些侵入身体的“根”已然被钉崎的术式全然祛除。
堪称一场完美的祓除。
帐中四散的黑影慢慢收归到伏黑身下,那些深渊般不可见底的思绪全数凝聚起来,让人又一次变成完整的人。
只是像这样的经历,会让伏黑多睡一会儿吧,虎杖十分娴熟地抱起同伴蜷缩的身躯,听着钉崎小声的吐槽:“迳庭桌布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为什么……”失去供给的咒力,被咒物掏空的冰室先生趴倒在地上,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也依旧注视着红发女人美丽的身姿,“您是理解我的啊、美好、纯真,那样的灵魂才是真正配得上餐点的佐料,我一直在追求着,跟您一样的东西啊!”
食物是要有灵魂的。
从很久以前,教授自己技艺的前辈就这样说过。
向食物中倾注感情、爱意,是对食客的尊敬。
可是,在前辈心里无法动摇的理念中,哪怕世界上最昂贵的食材,送入口中也都会变成死物。于是他想要追求更加极致的东西,将有限的食材以分子的形式烹调,互相调和在一起,仿佛那些鲜活的东西仅仅只是用另一种形态存在。
这样,或许就能够在食物中保留住灵魂的味道。
直到那样的想法,也动摇了。
那一天,冰室看见双目赤红的前辈如同行尸走肉般归来,口中喃喃着关于食物的灵魂。
——卓越的厨师,应当懂得烹调食物灵魂的味道,应当懂得萃取其中味道的极致。
他这样同冰室诉说着,不久后就彻底失去了行踪。直到四处调查后,冰室从旁人口中得到了卡门奈特小姐的名字,这一行业中永远无法动摇的权威,传闻中的美人饕。
他也听说了,关于卡门奈特小姐与一枚葡萄的故事。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前辈的话语:最高水准的厨师,应当懂得如何烹调食物的灵魂。
他一直,为此不断努力着,向他心中的权威索求这份认可。
可是究竟为什么呢?
这位美人饕用那双晶莹的双眸凝视着他:“真可惜,我还夸赞过你卓越的技艺,然而你居然始终未能理解。灵魂的本心本情酝酿着无数思想,你所唾弃的懦弱、动摇,也都来自于此。”1
“这些情愫与思想之中,每一个纯粹的、本真的灵魂,都值得我倾心。”2
“这样啊、”冰室厨师双目颤动着,“您真是无比温柔的恶魔啊……”他用几乎无人听闻的动静,演出着最后的结局。
聚光灯与帐都已然退去,所有的灯光全部亮起,这场舞台剧似乎终于迎来落幕的时刻。宴会最终以高浓度二氧化碳泄露作为收束,那些昏迷中的大人物们一个个被安排前往医院。
伏黑也被伊地知安排车辆,送往硝子医师的诊疗所。
高专内部有专门负责收尾的部门,他们会妥帖处理好这些事情,而冰室先生则需要在治疗后被专人进行问询。
他接触到的咒物、使用起来的方法,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厨师所能够接触到的。
目送着眼前忙乱有序的场面,卡门奈特第一次向本次前来的咒术师们表达了感谢:“谢谢你们愿意前往这里,虽然这是冰室先生的安排,可你们依旧保护了我的安全,尤其是你,可爱的咒术师小姐。”
——
“钉崎。”
“喂,钉崎——!”
“啊?”正在树荫下躲太阳的钉崎突然被从思绪中唤醒,抬头就看见虎杖那张傻愣愣的脸庞,“干嘛啊,吵死了。”
“干嘛凶我啊……”虎杖相当委屈地躲开钉崎的巴掌,“真希前辈在叫你了。”
说话间,伏黑也从狗卷那里结束最后的战斗,灰头土脸地下了场。
“说起来,你没事了吧?”钉崎点点头,从树荫下站起来,反过去关心起伏黑的情况。
说起那次不明所以的中招,伏黑总感觉到由衷的屈辱。虽说早已经知道了人的诡诈,可是最终还是上了当,让伏黑从醒过来得知缘由后就一直相当不爽,尤其是某个不靠谱的大人还把他闭着眼躺倒的样子拍了下来发送给全年级的学生们欣赏。
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人。
今天跟狗卷学长的战斗也算是姑且发泄发泄。
“没事,已经完全好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弱了,竟然被当做他人盘中食粮,“那时候,谢谢你们。”
“别在意别在意嘛~”虎杖哥俩好地拍拍伏黑肩膀,“那时候还得是卡门奈特姐姐帮我们分担了注意力,不然还有点棘手了。”
“卡门奈特?”伏黑不熟练地念出这个名字。
虎杖这才恍然地挠挠头:“是哦,伏黑你没有见过她诶,那时候一直都是钉崎跟在那位姐姐身边来着。”
提起那个名字,钉崎忍不住又将记忆重溯回去。
临别时,那双眼里盈满柔柔温情,仿若一片清泉将钉崎的身影倒映其中,她听见女人温柔的声音:“最后的一击,非常美丽。你对美食的感受,也让我发自内心的愉悦。我能有幸获得您的下一次邀约吗?”
骗子,这么久也没有联系过她。
叹口气,钉崎注意到伏黑颇为怪异的表情:“喂,你那是什么意思?”
“不,倒是你,你又是什么表情?”这太奇怪了,他居然看见钉崎露出那种思春期少女才会有的神情。
不过想到同伴的行为以及钉崎一贯以来对成熟女性的偏爱,倒也不算太奇怪:“虎杖说,那时候你一直跟在那个卡门、什么的身边?”他实在没办法一次性记住外国人的名字。
“卡门奈特。”钉崎立刻纠正了他,“是啊,怎么了吗?”
伏黑再一次叹息,深深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两只崽儿的老母鸡:“动物里面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情况,在接触陌生事物时,会下意识固执地学习模仿某个主体,也就是印随效应。有时候,年幼的动物甚至会对其追随的主体产生类似孺慕的感情。那本质上是一种下意识追求安心与归属感的情况,偶尔也会有人会把这种感觉跟爱慕混淆。”
他按照自己的印象诉说了一大堆,落到旁人耳朵里就只剩下……
虎杖眨了眨他那双大眼睛:“伏黑,你懂好多哦。”
“啧,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白痴。”
“啊哈哈~”
栗色头发的少女不耐烦地踩着草皮:“知道了,啰嗦死了,本小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一年级的,在偷懒吗?”那边,熊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钉崎整理了一些有些褶皱的校服,向那边喊着“这就来!”就匆匆跑了过去,只剩下伏黑跟虎杖占据她刚刚躲凉的树荫。
她应该是听进去了吧。伏黑想着。
“伏黑,”旁边的虎杖突然发出声响,“这两种感情,真的会弄错吗?”
“哈?”
不远处,钉崎已经再度陷入“两面包夹芝士”的困境中,她对群攻的训练看来还得继续很长一段时间。
——
就在钉崎心里想着卡门奈特小姐是个骗子的次日,她收到了一份包裹。包装纸用的是典雅的紫色,上面还用金色印着串小葡萄。
这几乎不需要费什么思考量就能想到来源于谁——是卡门奈特小姐。
“好,现在开始上课!”
“诶,平岛先生呢?”看着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的五条,虎杖发出理所当然的质疑,毕竟这节是很让他头秃的数学啊!
五条嘴巴撇下来,一副不高兴又要撒娇的样子:“我也想来看看学生们的成绩怎么样嘛,铛铛——这是你们上次考试的试卷哦!”
“啊!!”虎杖发出哀嚎。
五条兴致勃勃地把手里的卷子摊开:“来,首先是钉崎,76分,还不错嘛……你桌子上是什么东西?”
钉崎一把抓过自己的试卷,把印着小葡萄的礼盒姑且先放在虎杖的桌子上:“收到的礼物。”
“为什么放我这里?”
“你那边空着啊!”
这理由真的是无法反驳。
虎杖想辩解,却最终在钉崎的目光中放弃了辩解,无奈地从教室后面搬了把没人用的椅子,把礼物放在上面。
五条的目光从盒子上扫过:“是那个女人寄给你的吗?”
“不、不知道啊。”她在结巴什么啊,钉崎在心里嘲讽着自己。
“这样啊……”好在五条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拿起下一张试卷,“那么惠~不愧是有基础的咒术师,96分哦~”
“好厉害!”
在虎杖的夸赞中,伏黑红着脸,一副这也没什么的样子抽走试卷。
“嗯~然后是悠仁!”
“诶、啊……”粉色头发显而易见地耷拉下来了,简直就像是被雨打湿的小动物。
如果换作是别人,五条此刻肯定是会半嘲讽地戏弄一顿,然而正因为对方是悠仁:“毕竟是从普通高中刚刚转学过来嘛,比起上一次勉强及格的分数已经有变好了哦,来~”
卷子上是五条用随便拿起来的笔做出的批画,甚至还详细到画出题干上虎杖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的条件:“悠仁你,虽然文学系背诵的东西记得很好,但好像不太擅长理科啊。”
“是这样呢。”
“这样会很吃亏哦,如果遇到需要算数才能解决掉的咒灵,比如高数咒灵什么的。”
“诶?真的还会有那种咒灵吗?”虎杖震惊地瞪大眼睛。
旁边的伏黑已然是目死,并不想过多关注这对“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的笨蛋二人组。
“是哦是哦,所以这方面也不能落下呢~”
“原来如此,之前就有听说东堂他成绩好像非常好的样子。”听说有考过全科满分,是标准的座学10,要不之后就……啊啊不行,果然想到东堂的话还是不太行,很容易就会进入到那种氛围里啊!
“之后我会给悠仁安排补课,不过训练也不能忘记,知道了吗?”
“応!”得到来自五条的回复,虎杖肉眼可见重新恢复了精力。
“好!那么这节课剩下的时间,”五条合掌一拍,发出巨大的声响试图唤起所有人都注意,然而除了正在冒小花的虎杖,其余二人依旧是兴致缺缺的模样,“果然还是惯例吧、惯例!”
“要去吗?要去吗?”虎杖已经开始从眼睛里流出小星星了。
“不去不行吧!卡拉OK!”
“万岁~~~”3
“通常老师不会跟去吧。”伏黑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了,可是谁叫五条悟从来都不是喜欢遵循所谓的“通常”的男人呢?
抗议无效!
然而钉崎的目光却在卡门奈特的礼物盒上逡巡起来:“不去,我还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呢。”从礼盒上飘然而出的独属于热带水果的芳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占据着她的心神。
只是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变得迫不及待起来,而且既然五条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是自由时间,对吧?
“心思已经根本不在老师这里了,哭哭~”五条假模假样在眼睛下面揉,收获了钉崎龇牙咧嘴的白眼两枚,“算了,既然如此就在这里拆开看看吧,钉崎的礼物。”
“那是我的礼物诶,算了,我也想看了。”
包装本身就是便于拆开的设计,钉崎沿着标注线撕开,露出里面完整的盒子,是条她很久前就相中的手包。卡门奈特小姐在盒子背面写着,这款手包很适合她上次穿的那条礼服裙。
然而不仅如此。
“这是?”钉崎从盒子里拿出来一张邀请函,同样紫色的邀请函,拆开后掉出来一张类似品尝券之类的东西。
“啊!!”五条看着券发出怪叫,“这家店,慕斯超好吃的!野蔷薇,我们现在去吧,现在就去吧!”
会为了一口甜点对着自己学生撒娇的老师,钉崎露出嫌弃的表情:“明明你自己也能拿到,真讨厌啊,家里有钱的大少爷!”
然而一旁的虎杖不知何时也加入眼神攻击的队伍中,只剩下旁边对甜品本身兴趣不大的伏黑。不,那个黑毛海胆也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因为其他人去吃甜点的话,他就可以正大光明敲掉出行,回宿舍看完刚买回来的文库小说。
“好吧,我钉崎野蔷薇大人今天就大发慈悲,一起去吃吧!”
“耶咿——”x2
——
那之后,钉崎总是收到各种各样紫色包裹的礼物,偶尔是她很久前就看中的衣服,偶尔是她甚至从没有听说过的牌子。时不时的,里面也会夹着许多邀请函,去游乐园、新开的餐厅还有其他什么的。
钉崎也总是会回信回去,在信里一一描述那些可口点心的味道——她一直记得卡门奈特对她的夸赞,想要将自己品尝到的味道也能够传达回去。
有时候也会在信里一一描述出门时偶遇的有趣的事情,甚至因为卡门奈特了解咒术师的存在,就连平日里外出任务遇到的小故事也都记录在内。
她是在与一位温柔优雅的大姐姐交流,对方的回信上总是充满着好闻的味道。
当钉崎第不知道多少次抱着信坐在操场边上时,熊猫终于忍不住吐槽她现在完全就是沉溺于爱恋中的少女,他甚至感叹学校里这么多男孩子都没能让钉崎小姐动心。
“爱恋什么的先不提,旁边这几个男孩子分明是各有各的追求吧!”钉崎闷声吐槽,往旁边挪了一点,拆开紫色信封。
一张小巧精致的东西趁她不注意掉落在地。
“邀请……”
“别随便看别人的东西啊!”刚读出两个字,熊猫就看见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东西抽走,而对面的钉崎不知为何脸颊上浮出两朵小红云。
这对于熊猫而言无疑是震山河崩地裂的大事件,仿佛全身的毛毛都被雷劈得焦黑。
“啊,卡门奈特姐姐又邀请你出去玩啊。”倒是旁边的同级生们已然见怪不怪。
毕竟他们一起活动的时间更多,有哪个人不在的话感觉更加明显。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两个青少年出门逛着逛着——通常伏黑是被迫逛着的那方——就会收到来自年级一点红的短信:我把行李放在秋叶原商场里了,你们去把它拿回来。
所以说为什么明明同级女同学都在享受跟漂亮大姐姐出门品尝美食的美好时光了,而他们玩了一天还要被拉去拿行李啊!
伏黑不知道想到什么,总之再次叹了口气。
邀请函上散发着幽幽果香,那份缥袅的香甜顺着她的皮肤渗入,宛如之前被他们收集回的咒物的根,吞食血肉向内生长。
钉崎还没察觉到什么,从信封里抽出另一张纸,继续阅读这一次的来信:“应该是吧,上次她说有个法国的酒庄邀请她来着……诶?”
“怎么了?”
听到钉崎震惊的声音,几个人纷纷凑上来。
只看见信纸上用标致的字迹书写着本次邀约的内容:小咒术师小姐,要来我的庄园看看吗?
“啊……”
“你们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哈?什么啊,不是!”辩驳着熊猫不着调的语言,钉崎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一块熟透的红色小番茄,她还以为跟之前一样,只是给她寄了东西或者带她去什么商场、名店里转转呢。总有很多人仰慕卡门奈特小姐的名声,因此总是有人为她发出无数邀约试图跟她能有几句话的交流。
所以那样的卡门奈特小姐,她居住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呢?
偶尔钉崎确实会这样想。
她的衣品很好,每次出场哪怕只是便装也能感受到布料的昂贵与裁剪的精湛技艺,但是她本人似乎对那些享受的东西习以为常到不感兴趣,唯独与她共进晚餐时才会用那种莫名灼热的目光看着她。
“其实当时你们几个人是一起去的任务吧,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像你这样收到很多东西。”在思绪纷乱之际,熊猫提出了他的想法。
而真希也难得反应过来:“你是说?”
“鲑鱼(有机会)。”
“……”空气陡然变得沉默,直到低微到简直不像钉崎的声音响起,“真的吗?”
“诶?”
“我说,你们真的觉得,她是对我有意思吗?”说出来了。
那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像蚕蛹累积在心脏的感情,终于在此刻纷纷孵化,扑棱起翅膀顺着血管四下翻飞:“伏黑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憧憬或者仰慕,那样的感情会不会跟爱慕混淆在一起,我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
是的,虽然他们三人平日里总是开着毫无营养的玩笑,为着饺子到底配米饭好吃还是纯蘸酱油好吃这种小事争论个不停,但是同窗的每一句话,他们其实都有好好听进脑子里。
伏黑说过的话,钉崎也一直在思考,每次收到卡门奈特的赠礼,每次寄出饱含自己情愫的信笺,她都会在心里质问自己——这些,就只是憧憬吗?
“但是我也想过了,我知道憧憬的感觉。”幼年的时候,搬到隔壁家的纱织姐姐,会带她品尝红豆包,也不会像村里人一样因为月事的事情就恭喜她、送红豆饭,把她当作一个真正完整的人类个体来看待,她对那样的纱织姐姐是有憧憬的,所以才会不停向往着大城市的生活,讨厌乡下的小地方。
但是,对待纱织姐姐的感情跟对待卡门奈特小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她的,我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一直在诱惑着我。”当她紫葡萄般的晶莹双目中装着她的身影,唇畔微微扬起地说“你描述得很好,我很喜欢”的时候,她就变得晕头转向起来,就好像天地都跳起了黏巴达。在此之前,钉崎从来都不知道爱慕竟然是这样一种心情。
就像一只掉进葡萄酒池的蝴蝶,醉溺其中,不可自拔。
“所以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憧憬或者孺慕一类的东西,是比那还要……”
“啊啊,我不要听下去了。”真希松开手,长柄大刀落在地上发出“啪叽”的动静,而她本人则是双手堵住耳朵,“腻歪死了。我是搞不懂你说的什么感觉,但是钉崎,作为咒术师能够享有一份爱恋本身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因为我知道这边世界里都是群什么样的人,所以能够做出这样的断言。”
“嗯,正道他恐怕当时也是同样的心情吧。”熊猫联想到了那个可以被称作他父亲的男人,还有他那段不知道该说成功还是失败、也不知道是否是遗憾的婚姻,“但是享受这份爱恋本身是没有错的,钉崎你自己可以确定的话,就去做吧。”
“啊,不是,其实我也没有很确定。”
“那就只是试试吧,既然那份感情那么难得的话。”对于后辈纯真的恋心,连同真希在内的前辈们都送上了祝福。
毕竟,那确实是一件存在本身就极为美好的事情,起码现在看来还是这样。
钉崎深呼吸着,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又是平日里活力满满又充满自信的野蔷薇:“那我可就上了哦,喂,虎杖,因为我赢了,所以之后要请我三顿大餐!”
“等等,没说要比什么啊!”无辜中弹的虎杖再度发出哀鸣。
——
“悠仁,出发。”
顶着秋季凉爽的风,五条出现在虎杖宿舍的窗户外面,就像从天而降的外卖员一样很普通很平常地敲敲门。
“老师,可以不要在别人洗澡的时候说这句话吗?”虎杖打开了浴室门。
果然外面站着一根长长的猫条,正傻笑着摆摆手:“嗨呀,因为悠仁以前这个时间都是在做别的事情嘛,今天突然留在宿舍里老师也很意外哦~真难得你们周末也没有出门啊。”
“嗯,最近上新的电影都看得差不多了,伏黑被熊猫学长、狗卷前辈拉出去了,所以就我在这里。”简单地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兜帽衫,换上便于运动的短裤,然后穿上了几乎成为某种标志的红色运动鞋,“我好了。”
五条手指捏着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悠仁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嗯,反正问不问都一样的吧?”
“倒也是。”190 的大猫双手一拍,再度转回出场时的话题,“出发!”
“応!”
停留在城市的半空中,虎杖突然问道:“老师是在找什么吗?”
“嗯,悠仁记得之前那个冰室吗?”
“啊,记得,之后就被带走调查了吧,怎么了?”
五条慢慢降落下来,一只手抓着虎杖的兜帽,一只手掀开眼罩,露出苍空般清澈的蓝:“嗯,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他失踪了。很奇怪吧,那么多人都在监管着他哦,结果众目睽睽之下,‘咻’得就不见了。最后还要我来找,那些人很没用吧?”
“这也是老师最强的证明吗,好辛苦哦。”已经熟悉五条这种运载方式的虎杖抬起手,可以说相当没大没小地拍拍五条头顶,“真的是突然消失?”
“说是那么说。”
虎杖突然想到钉崎说过的要去见卡门奈特的事情:“那个、老师哦,电视上有演过,犯罪分子都喜欢重回现场吧?”
“嗯哼?”
“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溜走,去找卡门奈特姐姐的麻烦了?”虽然那边有钉崎在,不过对于已经知道咒术界的冰室先生来说,是否还藏有他们并不知晓的后手尚且没有任何定论,万一又出现什么不清楚用途的咒具,“我打电话给钉崎。”
“算了,我来吧。”停滞在天与云间,五条淡定地掏出手机,拨打出去。
芙兰克家族的庄园建立在新城区最顶级奢华的地带,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禁闭者们打开了前往异世界的通路,于是连同庄园一起,同样来到了这里。哪怕经历这样神奇的事情,庄园内部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黄金与水晶打造的地板、梁柱,珐琅与掐丝工艺精湛结合的艺术品、出自顶级雕塑家恩菲尔大师之手的纯白雕像、珊瑚雕刻成的狮子鱼摆件……
不得不说,这简直比皇宫还要璀璨,尽享极致的奢靡,钉崎站在门口实实在在地犹豫了好半天。
“你来了。”卡门奈特穿着舒适的丝质礼服,红发盘绕,用黄金发箍固定在头上,优雅靡丽,“很高兴你愿意来到这里,我已经等待好久了,要先喝点葡萄汁吗?”
钉崎注意到她手上正端着高脚杯,杯子里是晃动着红色液体。
“我还以为是葡萄酒。”
“呵呵,那是我的,小姑娘,”她款款走来,熟悉的热带水果的芬芳再度缭绕在野蔷薇身旁,温热的肌肤就这样贴近着她的脸颊,害得钉崎忍不住脸红。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那点羞涩的心情,竟然轻笑着故意逗她,几片垂下的发丝搔痒着钉崎的耳廓:“那可不行,你还小呢。”钉崎感觉到她有意的靠近,呼吸顺着耳廓向内,撩起不自然的热度,果酒的醇厚香气让她也变得有些醉醺醺的。
“我真的,非常高兴你能来到这里。”在她毫无察觉之际,红发女人的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绯红,“来尽情地做你想做的吧。”
卡门奈特挥挥手,管家与佣人们从光亮未能照亮的地方走出,带着她们二人抵达本次盛宴真正的会场,古希腊风格的庭院里,被翠绿葡萄藤缠绕的石柱,以及最中央,钉崎只在梦中见过的巨大的葡萄酒池,清澈浅红的液体随着微风漾起细小的波浪,又追随着日光泛起闪亮的波光。
这梦幻的场景中,唯独只有她们二人。
仿佛抵达酒神的筵席,余下的只有纵情享乐。
“小蔷薇,你试过在酒池里游泳吗?”卡门奈特垂下头,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亮,几乎要与那片醉人的酒池融为一体。
她看见她踢开鞋子,沿着泳池旁的台阶走进去,白皙的双足在水面撩拨,直至雪白的裙摆染上欲色的酒红。女人侧过身,向她伸手:“过来~”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卡门奈特看到钉崎已经完全化身赤红的小番茄,穿着她买来的礼服裙,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会这样撩拨看上的人吗?”
蔷薇是带刺的。
卡门奈特眯起漂亮的眼睛:“我总是过分地偏爱我喜欢的灵魂,固执地渴求他们。真抱歉,原谅我吧。”
毫无辩驳的道歉,却是明目张胆的勾引,钉崎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挑衅,然而即便她难以分辨那份挑衅的感觉源自何处,依旧不会让她产生胆怯的心情。把脚上麻烦的鞋子踢开,钉崎弯下腰,搭上卡门奈特伸向她的手,一步步走进摇曳的**之中。
她甚至还在靠近时亲吻了卡门奈特的脸颊,这样大胆的举动,就算是见惯新城风光的卡门奈特也感觉到新奇。
“我才不想像你那样绕圈子呢,”玫棕色眼睛里是满满的胜负心,钉崎大小姐绝对不信自己会在恋爱中输给对方,艳丽地如同盛放的带刺蔷薇花般,大胆诉说着自己的一切情愫,“我也看上你了。”
“呵呵,真是大胆的姑娘。”卡门揽住女孩的腰肢,带着她向泳池的另一边去,那里早已准备好了丰厚的美食,不论是从法兰西空运过来的鱼子酱、还是据说早已失传的凤凰脑,钉崎看着整一桌的佳肴不得再度感慨:好像她老师都没这么奢侈过,顶多也就是几十万的衬衫跟巴塞罗那椅……
卡门奈特从背后握住钉崎的双手,带着她拿起手边的刀叉,一点点切开酥酪。
“还要我做描述吗?”这大概是卡门奈特唯一奇怪的地方,钉崎觉得自己几乎没怎么看到她吃下什么东西,哪怕她担忧地问着对方“难道不觉得饿吗”,回应也只是对方温和柔美的笑容,太久了,她都快习惯了。
香甜的酥酪下口,微甜与冰凉完美融合在一起。
通常来讲,低温总会破坏掉食物的口感,原本丰盈的滋味会因温度变化而逐渐变得寡淡,可钉崎没有想过,这种寡淡也可以被完美利用,变成恰到好处的烹饪一环,将滋味悬于一线,过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只在那恰恰好的“一线”间,叫人齿颊留香,反复咂味。
下一道也是清凉的菜品,是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蓝莓山药,起码在用目光品味时,钉崎不会怀疑其材料。然而真正放入口中,她竟然尝到几分奶香,更像是水果奶油玉米,剖去玉米粒最外层的衣与内部的芽,只留下中间沙沙的胚乳,捣碎后裹着果酱融合在一起。
她品味着从未尝试过的奇特烹饪手法,体验着味蕾与食物相碰时诞生的每一分柔美的悸动。
感受着身后,散发着果香气息的美丽的女人,还有她的呼吸:“嗯……如果,你喂我的话。”
可恶,这家伙简直就是勾引人的天才,钉崎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根本没办法拒绝,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不像是自己的,将甜品匙上晶莹的果酱送入女人口中,栗红色瞳仁倒影出舌尖卷起甜点时勾起的弧度,还有耳膜传来的唇齿张合间细小、微弱的水声。
世界似乎是安静的,即便有风吹过、水波浪荡、罗马柱上繁郁茂盛的翠绿藤蔓“沙沙”作响,可钉崎就是觉得世界是安静的,她在她口舌间沉沦。
她们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品尝每一道料理,直到柔软温暖的舌尖轻轻舐过钉崎的唇角,这场宴会上只剩下最后的、唯一的一道被银色盖子盖住的餐点。
那是最后一道菜,卡门奈特说,最后一道菜通常是最讲究的,要收合整场筵席的滋味,要留下丰沛的余韵好叫人留恋难舍。
“现在,就由你来揭秘它吧,MY DARLING~”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银色的秘密揭晓,那里面只有一枚晶莹欲滴的葡萄。
“只有一枚,你不吃下它吗?”女孩用叉子叉起这枚葡萄,睁大那双栗红色眼眸,她绝对不会知晓,那双清澈的眼眸在卡门奈特看来,也像这枚葡萄一般诱人。
“那是留给你的。”
“好吧。”
……
……
如何去描述绝望中的甘霖,又该如何去形容遥不可及的希望。
毕生的愿景站在自己面前,却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究竟要用什么来弥补这份差距?
是不是唯有献上自我呢?
“卡、卡门奈特小姐,这是……”激烈的、纯粹的、炽热的味道在钉崎口中迸发,那是品尝过一次就永生永世再也无法忘怀的滋味,是诱人落入深渊的魔果。
漂浮在水面上的桌案被推倒,盘子、碟子哗啦啦全部堕入葡萄酒般紫红色的池水中,钉崎猛然推开身后的女人。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地,那些罗马柱上的藤蔓已经繁茂葱郁到仿佛无法逃离的囚笼。
它们枝叶勾结,每根蔓上都长出小小的稚嫩青涩的葡萄。
而女人站在水池中央,笑容柔美、姿态高贵,头顶的金色发饰闪耀着冷光。
“你尝出来了。”她如此肯定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
厨师……那枚葡萄,是冰室厨师的味道,毫无疑问。
“你做了什么。”钉崎声音颤抖,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还有愤怒。那些浓烈的情绪尽数涌上,冲撞撕裂着她的身躯,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壳而出,变成……变成…………
“他想要将自己送给我,那是他毕生的愿望,我答应了他。”女人的脸颊上晕开两抹绯红,目光中满是怀念与回味,“真是不可思议的滋味,你一定也品尝到了吧,那独属于他的、灵魂的味道。”
“簪——”攻击的语言脱口而出,却出乎预料地没有任何效果,现在她知道了,那些激烈浓重的情绪会变成什么,天旋地转、失重感顿生,在她视野的最后是女人向她伸出的双手,以及从自己颈间生长出的翠绿、晶莹的葡萄藤蔓。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声音如同果酒般醉人,钉崎绝望地发现,自己丧失了一切可以挣扎的力气,倚靠在女人怀中,甚至连心绪也不由自主伴随着声音向她沉沦,而那声音还在继续,“别怕,我只是饿了太久了,请原谅我吧,DARLING。”
“混蛋……”钉崎分不清自己是否真得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无力地仰起头,像是进贡给吸血鬼的祭品般,向卡门奈特奉上颈间的美食。
她感受到了那双唇落下的温度,美好地仿佛一个吻。
“苍。”
“钉崎!”
……
……
1.2.来自5732《无餍之宴》卡门奈特台词
3.改自咒回官方格斗游戏《双华乱舞》原创关系度剧情《例行公事》
——
拉到了很奇怪的一对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