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勿言雨 第9章 1-9 眼见过往

其他人未注意的时候，杨戬重新坐回到了书房里。

封神榜本质上来说是玉帝敕令，放在王听雨身边鲁班锁里的那张纸条也差不多是天庭的命令。

天上的皇帝和地上的皇帝竟然能够如此相似，所谓帝王心术不过就是让人互相猜忌勾心斗角罢了。

他拼凑出来的故事，和桃树精还有袁洪说出来的差不多。

山茶被流放千年，灵源却留在了天庭，结果就被天庭擅自利用，成了无辜妇人的胎中子。她是肉眼凡胎，但也是被玉帝选中的，会和杨戬走上对立面的人。

破天，为金鼎洞进入封神榜，守地，为金鼎洞不出封神榜。

杨戬若是阻止了沉香，华山未开，那么她便是杨戬手下的亡魂，走上这死劫一遭。

至于之前许诺的能够让她进入封神榜，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茬。

让王听雨进入封神榜，也不过是为了抢别人的利益。

谁都不想做被送下榜单的那个人，那么自然会不择手段地进行抢夺。

反之，若是杨戬反倒是帮助沉香劈开华山，那么她就是阻碍杨戬的一方，依旧是死在杨戬的手下，成全了杨戬的杀劫，成全了她的死劫。

成全了她，总算是有个借口，被天庭送入封神榜，彻底搅乱这潭水。

所以，无论如何，于王听雨而言，都是死路一条。

这像是走进了迷宫的深处，到处都是出口，却没有任何一条解法。

于是她自己想到的，最后的方法是，找到杨戬。

让杨戬在

趁着她的名字还没上封神榜的时候，彻底断了自己和神界的联系，就这么坠入凡间，进入轮回，去做个潇洒自在的普通人。

只是，天庭哪儿能想到，被单方面地将命运捆绑到他身上的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潜意识地在反抗这份被注定的命运呢。

杨戬止不住自己的笑意。

不愧是他，也不愧是她。

他杨戬，总是能把那帮子反骨仔们聚集在一起。

也为难王听雨能够意识到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不去做，没人知道反抗究竟有没有用，但是还是得先反抗，不是吗。

给了她一个名字，真正地变成了完整的“人”，才有可能进入轮回。

只是既然是天上那位压迫的命运，海阔天空又怎样，到头来仍是枉然。

既然他在，那便把枉然的“木”给带走吧。

祝她踩在命运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

在杨戬看不见的地方，王听雨在二郎神府邸到处溜达，见人就高呼着：“你怎么知道我有名字了，还是二爷给我起的——‘王听雨’，我叫王听雨呐。”

高呼就算了，还搁这儿一直傻笑。

这吵得姚公麟康安裕二人烦不胜烦，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于是一枚玉简往人间送消息，这下可好，整个梅山，梅山六圣剩下那四个人，连带着整个梅山一千二百草头神，都知道杨戬不仅捡了个年龄不详的小孩儿回去，还给人起了个名字。

王听雨。

也是他们梅山的一份子了，自然是自家人。

王听雨也看见了，玉简透露出来的梅山的风光。

那灌江口，她也想去了

***

若要说梅山的人之中，最受到二爷偏爱的，必然是哮天。这狗子可向来被杨戬惯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对钱、吃的、新的事物，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莫名住进二郎神府邸里的这位。

她的名字是二爷给的，新鲜着呢，王听雨把这个名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要叫了名字，应得比哮天还快。

“听雨、听雨听雨听雨！”于是哮天也乐着每次都围着她叫。

女孩子更是开心地应答。

“诶诶诶”个不停，天天跟学龄前幼儿一样。

而且，王听雨的身上，充满了潮湿晦涩的味道，而在这股味道里，又总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一丝属于山茶花的辛辣苦寒的香味。

哮天犬每次都没注意，然后冲过去嗅嗅。

虽然那个味道很淡，但是闻起来就让狗难忘。

哮天一边打喷嚏，一边火速逃离。

被东嗅嗅西嗅嗅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王听雨：……？

然后女孩子自己抬起了手，自己闻了闻自己。

什么味道，没什么味道啊？

王听雨还在满心迷茫呢，杨戬在一旁拱火拱得乐呵，还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

假装一脸的同情：“现在我家的狗都不往我身上蹭，光抓着你闻味儿了，嘿。”

王听雨听不下去，垮着一张脸：“这狗子我还给你，哮天，蹭他！”

然后哮天又撒丫子地扑到杨戬的身上去，搂着杨戬的脖子笑个不停。

王听雨在一旁看着杨戬无可奈何只能被哮天抱着用力蹭的模样，小小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其实哮天之前给王听雨形容过，她身上的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味道。

类似花，又不是什么自然的味道，像是被车轮碾压过后埋在污泥中的花汁那般。

死气沉沉。

不过，无论哮天怎么比划形容，王听雨听了就过了，不甚在意。她喜欢哮天，这种小事儿自然也不会觉得被冒犯了。

但是她实在是没办法对哮天的形容感同身受。

再说了，这个味道，其他人——尤其是杨戬，没提，那就当做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听雨习得了杨戬那一身的闲适味道。

我这人啊，今朝有酒就今朝醉。

杨戬不亲自开口来问她的过往，她也懒得去琢磨。

更何况，他还欠她一顿斩断命运呢。

***

然后就被姚康二人抓着好一顿思想教育。

哪有闲适，那实际上是摆烂，你的每一次摆烂，都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例如姚公麟，例如康安裕。

表面上是就这么又摆烂了小半个月，老姚老康受不了了。

尤其是康安裕，单独抓过一次王听雨，摇晃着她的肩膀说你不能学二爷摆烂。

王听雨每每又一脸无辜地说自己没学。

但是吧，但凡遇到点什么事儿，她就又扔出去了这套说辞。

“我不懂啊，我不会啊，哎呀就这样吧，二爷会解决的。”

几次三番下来，康安裕终于是脱敏了，摆摆手，又把这个小麻烦扔回给了杨戬。

王听雨啊，除了不哭不闹，勉强能说点人话，她的道德和认知还不如一般的小孩子呢。

所以，能和王听雨顺利对话的，除了杨戬就是哮天。

这俩，一个对付小孩子有奇效，一个就是小孩子。

也就是沉香不在，要不然恐怕沉香比她和哮天还成熟多了。

其实杨戬也头疼，白花花的两万贯，差不多就是两万两银子，已经进了自己的口袋了，交是肯定不可能交出去的，别说老姚老康两个人对钱的看重，要是他真的说要还钱，怕是哮天就会第一个跳起来咬他两口。

但是，杨戬也做不到就这么杀了她。

***

王听雨的因果，是被莫名的天道给绑定到他身上的。

天地万物乾坤，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王听雨这种逆命逆天而产生的存在，何其无辜，却又何其错误。

杨戬自认为一生杀伐果敢，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确实踌躇不定。

王听雨，明显不会任何法术神力，没有家人师傅，更没有亲朋好友。想也能知道，女孩子身上的伤口肯定不只是之前触碰到的那几处，而那些伤口窟窿估计还是用榫卯勉强咬合缝补上的。

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受的伤，而她自身肯定也没有治疗的意识。

不得不用最后的手段确保自己肉身不要崩坏得太快，于是拼尽全力，一心求死。

杨戬重新翻了翻柜子。

最后只剩几瓶酒，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清酒还是浊酒。酒是好东西，只要坐下，喝酒，就都会老实交代的。

最后终于是拿了一瓶，杨戬一只手抱着酒，另一只手抱着哮天，找到了王听雨。

他走过来，将倒出来的酒递到了王听雨的面前：“对啊，你身上究竟是什么味儿啊？”

“啊？”其他人说了可能不甚在意，但是杨戬说的，王听雨心里直接一惊。

她再次认真地抬手左右嗅了嗅。

“什、什么味儿啊？”她是真的闻不出来。

“不难闻，”杨戬虚虚握着她的手臂，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松开，“是山茶。”

男人猛然灌了一口酒，又将面前的酒碗朝着女孩子推了一下。

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做了那么久的思想准备，试图探寻她的过往，结果真开始探寻起来了，发现好像也就是这么轻易就开口的事儿。

蓬莱喜欢华丽张扬的牡丹，瀛州喜欢仙气缥缈的水莲，方壶则是喜欢喧闹昂贵的金钱草，像是这种矜贵又决绝的山茶，天界人不喜欢，但是他觉得不错。

这世上万物都是值得去守护的。

“山茶……？”王听雨又在身上摸索了几番，这一个动作又扯得她衣领袖口都散开，露出大片的锁骨肌肤，以及下面的伤口，“啊！”

杨戬直接捂住了哮天的双眼：“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王听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最后，只是整了整领子，然后掀开了衣袖。

还你的，二爷，别以为只有你会逗小孩儿。

哮天从杨戬的手掌里挣扎出来，一边看向女孩子的手臂一边发出惊叫。

王听雨的手臂上到处都是错落的伤口，以及——

破洞。

就是破洞，深可见骨，血已经止住了，但是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有伤痕的白骨，就是围绕骨头支撑着肌肤的木质零件。

杨戬之前捡到的两个零件就是作这个用的。

然而，光是一个手臂上的伤口和破洞就已经无法估量了，杨戬不敢想王听雨身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到处破破烂烂，残缺不堪。

“这个！”

王听雨却没发觉杨戬的动作，自顾自地从衣服袋子里摸出了一朵花。

那是整株的重瓣山茶，花瓣靠近根茎的地方白如雪，但是整朵花已经被染成红色了，末端更是绚烂艳丽。而王听雨手上的这一朵，似是正在绽放的片刻，就被她给摘下来了的样子。

这就是山茶花，也是王听雨唯一认识的一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