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勿言雨 第13章 1-13 求生难，求死难

小孩儿们最喜欢的就是过年这段时间，辞旧迎新，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是热闹的。

王听雨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忙得不行，过一会儿看着杨戬，过一会儿看着哮天，再过一会儿，又看看周围的景象。

杨戬每次对上她的脸的时候，都见这人笑得厉害而不自知。

走了没几步，“砰——”的一声巨响，吓得王听雨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匕首，望了过去，只见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手里还捏着几个没燃的鞭炮。

接着，又点了一个，又是另一声巨响。

王听雨这下不怕了，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的小孩子。

“这个时节就开始放鞭炮了啊。”

杨戬点头：“等到入夜了，还有烟花。”

王听雨的眼睛闪闪：“我听说人间的烟花能够延绵不断地炸开成硕大的花朵，一年却又没有几次。”

杨戬嘴唇勾起：“毕竟稀少才值得珍惜。”

“真好，感觉人间的热闹才是真的热闹。”

蓬莱的热闹，是仙人们高高在上端着的态度，总是隔着一层雾幕。

和她永远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人间不同。

人间的烟花离她很近。

就如同杨戬与哮天，现在在她身边的距离。

“这就是人间。”她点头，自顾自地喃喃道，更多的是惊喜，“多好看的烟花，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它不是什么正面意向呢。”

蓬莱的那群迂腐文化人，最喜欢说的就是烟花的稍纵即逝，一瞬便变得冰冷。

在王听雨看来这帮子人就是在无病呻吟，悲春伤秋。

杨戬偏头，望向女孩子的双眼。那双眼睛是拼凑起来的，没有人气的，但是现在在她的眼瞳之中，烟花一闪一闪，她的眼神也一闪一闪。

杨戬放软了语气：“大概正是因为烟花的繁华绚丽，刚好可以用来衬托悲痛之情。”

“这世上的悲痛，哪有那么容易就说出口，”王听雨点头，像是信了杨戬随口的解释，“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热闹一点的。”

“我也喜欢，”哮天凑到他们中间，一边笑一边跳起来。

***

绕着灌江口走，最后还是会绕回到二郎神府邸。

他们两人一狗就这么一直散步，走着走着，偶尔停下来买点小物，吃点路边摊贩，天色就暗下去了。

夜色越浓，周围的人就越多，春节和上元连着这半个月，在人间都是热闹非凡的。

耳边，又响起了孩子们噼里啪啦炸鞭炮的声音。

倒是王听雨偶尔望了望天，似乎在期待着烟花。

等到一波鞭炮声音炸完，周围又恢复了安静，王听雨往杨戬跟前凑了几步，突然伸手，抓住了杨戬的手腕。

下一秒，天空炸出了绚烂的烟花。跟着街边的灯笼火一起，点亮了整个街道。

女孩子的睫毛阴影投下，也挡不住她含笑的双眼。

“二爷，新春安康。”

杨戬呼出一口气，垂着眼，只看见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掌伤痕累累。

却还是屈起手指，敲在了她的脑门上。

“还没到点呢。”

王听雨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一样，显得更是开心，又急急忙忙地往哮天的身旁跑了过去，一句一句地，嘴上全是恭贺的话语。

杨戬微笑，手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若非杨戬愿意，其他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若非王听雨愿意，她也不会向其他人靠近去寻求一丝求生的意志。

哮天也是小孩子，一句一句地回应着王听雨，说着“新春安康”。

得到回应的王听雨又重新回到杨戬的面前显摆一同。

杨戬的手，搭在了她的脑袋上：“有这么开心吗？”

满街的叫喊声，夹杂着叫卖的吆喝，还有一句又一句的“新春安康”。

王听雨猛地点头：“当然！”

说罢，也不管杨戬的动作，只是继续向着前跑去。

“哎，你小心点。”杨戬就这样重新朝向梅山，引着路，也留神着她。

而王听雨，满眼也只有他。

***

等到重新回到二郎神府邸，王听雨的手上全是小物什，杨戬给她买的糖葫芦吃了一半，和哮天一起买的纸风车倒是被她挥来挥去，刚炒出来的栗子果包在油纸袋里，散发着白色的热气，而她腰间的口袋里装了满满一口袋的炸果子，香味浓郁。

王听雨吃东西的姿势不算雅观，但是她吃得很认真仔细，手里拿不住风车了，也不给别人，就别在头发上，等到东西吃完了再重新将风车拿到手上。

哮天的衣服上也别了不少小玩意儿，腰间还新挂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一行逛下来，零零散散花了不少钱。

最是人间烟火气。

姚公麟康安裕一行人走出来，就被王听雨追着说“新春安康”。

解释几次了说还没到春节，但是都阻挡不了女孩子学习新词汇的热情。

然后这两人才注意到王听雨和哮天身上的小物件。

康安裕的脸黑了：“二爷，这梅山的钱……”

杨戬摆了摆手：“都过年了，买点新的。”

康安裕心疼钱，拉着姚公麟回书房算账去了。

杨戬不管账，花钱还如流水，自然自在。

***

王听雨好就好在吃了那么多的零嘴，还是依旧能好好地完饭。

吃饱喝足，女孩子就在屋檐上坐着，看山下的烟花。

烟花在她的脸上明明暗暗，王听雨盘着腿，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杨戬两步就跳了上去：“在想什么？”

“我在想，灌江口的植物明明这么多，为什么二郎神府邸里的植物却极其单调，除了几颗老树，就没别的了。”

杨戬往庭院里看了一眼，二郎神府邸的树都上了千年，枝繁叶茂地自由生长，郁郁葱葱，在烟火的照射的下，在院子里投下厚厚的阴影。

下一秒，杨戬的指尖捏了个法决，金色的光芒在夜色中无比惹眼。

接着庭中天井空地里，突然出现了一株半人高的郁郁葱葱的灌木。

上面只挂了一朵女子拳头般大小的，殷红色的花。

是山茶，正在花期中，开得灿烂而盛大。

***

王听雨自然是认识自己的花的，她那朵山茶已经给了杨戬，没想到竟然被杨戬种到了梅山之中。

哮天也跟着蹿到了屋顶上，扒着杨戬的腿：“这就是山茶花？”

“……是的，”王听雨点头，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屋檐边缘，“它竟然能活下来。”

也不知道究竟说的是山茶还是她。

王听雨猛然回头，眼神落在了杨戬的脸上。

也不知道她能否通过这株山茶看到过往的自己。

王听雨和杨戬一行人相处的日子非要说的话，也算不上太长，但是一旦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王听雨已经不太能想得起遇见杨戬和梅山众人之前，自己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

似乎，自己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活着”的实感。

原来活着是一件值得去感到开心的事情。

***

又过几日，灌江口的雪更厚了些。

除夕也就是这几日了。

杨戬也是司乐器之神，梅山上上下下，偶尔也能听见轻松欢快的曲子，应上了新春的景。

连带着房檐下挂着的灯笼们也跟着旋律一并起舞。

王听雨刚想出门，就见自上落下了一大团雪。杨戬站在房顶上清理着积雪，听见王听雨的惊呼，才低头看下来：“你醒了？”

王听雨借力跳上去，站在干净的地方，看着杨戬的动作：“早上好，二爷。”

“花养得真好，这么多日了，依旧绽放。”

王听雨偏着脑袋，看向庭中山茶：“这株山茶会一直在这里吗？”

“那是当然，”杨戬停下手中的动作，站直了身体，望向了远方的云雾中，“只要是在梅山的范围里，这株山茶就会一直养在其中。”

“这样啊，”王听雨点头，抱着双腿蹲下，学着杨戬的样子，看向了远方，“真好啊，二郎神。”

女孩子的眉眼弯弯。

杨戬是一方神明，而神明庇佑世人。

她也是得到了神明庇佑的人。

人间长安，万家灯火明亮，天上的烟火散开。

点点星火，都是万物生生不息。

又沉静了一瞬，王听雨缓缓开口。

“我过往，似乎从未有过‘活着’的实感……以前我想的是，找到你就好了，只要能找到杨戬，我就可以从这无尽的复活中解脱了，能死，也是我的愿望。”

杨戬刚想开口，只听见王听雨继续叹息道：“但是现在却觉得，生命持续下去，去触碰天地万物乾坤，也很好。”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学着杨戬的样子，用着最为轻柔的力度，将手搭在了杨戬的额头上：“二爷啊，你要多笑笑，我可喜欢二爷笑起来的样子了。”

杨戬抿着嘴唇，笑得不明显，一把直接捏住了王听雨的手腕，故意板着脸：“没大没小。”

“二爷啊，你说所谓‘活着’，真的是一件好事吗？”王听雨的手晃啊晃的，又蹲了下去，“我以前觉得，只要活着，就会受伤濒死，就会痛苦，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不是这样的，有你，有哮天，有老姚老康，有其他的叔……现在的我，能在比蓬莱还要高的地方游荡四方，也能落到凡间来，见烟花升起。”

她垂头，看着杨戬握着她的手掌，男人的手指纤长，套在过冬的毛绒手套里，也显骨相上的好看。

王听雨的手握成拳，死死地捏住，抑制自己的颤抖和紧张。她说话一字一顿，极其认真：“杨戬，我想试试活着。”

杨戬和她对视，笑起来：“我不会让你死的。”

“哎？”王听雨嘴唇勾起来，虽然依旧颤抖得厉害，她的眼眸中尽是灯火流转，“我可给了杨二郎两万贯，堂堂二郎神，莫非是要跑单？”

杨戬起身，手指直接敲在了王听雨的脑袋上：“都说了，不准没大没小。”

他很高，身形修长，站在王听雨的身边，莫名带来不小的压制力。

“你既然不信命，那就好好活着，”杨戬勾着她的手腕，带着人从房檐上跳了下去，“小孩子就该早点睡。”

王听雨挣扎不得，只能“啧”了一声：“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指不定和二爷一个年龄呢。”

“好好好，”杨戬摆手，却没放开，“过几日是除夕，成年人要晚上守夜，你来吗？”

“好啊，”王听雨仰着下巴，“除夕晚上见。”

但是等到两个人落在地面上，王听雨又眼巴巴地朝着那株山茶花走过去。

那株山茶，在王听雨蹲在地上的时候，刚好对上视线高度。

王听雨抱着膝盖，一边看花，一边傻笑，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山茶也好杨戬也好，于她而言，怎么都看不够。

烟花和鞭炮响得更厉害，她开始期待除夕当天的子时了。

杨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就这样等着她。

老姚和老康终于理完了账目，看着余额也放心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没想到刚走出来直接碰到了这一蹲一站的两个人。

“这是在干什么呢？”康安裕先开口，看了看杨戬，又看了看王听雨。

王听雨的声音很低，软得不能再软，她带着破釜沉舟的乞求，重新回头看向杨戬。

“我不想当这样的怪物了，所以我想活着，二爷，二郎神……杨戬——救救我。”

她是被命运所指定的灾星，她的存在是为了毁了杨戬心中最重要的万物生生不息。

她是游离在三界外的灾星，求生难，求死难。

想要在杨戬身边好好活着，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