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站在他们面前的那道人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塔尔塔洛斯离开了,一如他来时那样。
宙斯心中的那股莫名也彻底转为了费解。
如果说,之前只是一种不甘愿导致的不满,那现在他感受到,则是敌视,已经上升到了可以称之为“恨”的地步的敌视。
随着深渊之主的离去,它变得更加强烈、更不掩饰。
空气也因此凝滞几分、变得幽冷,艰涩。
就算双子神会在下一秒冲上来,对他动手,宙斯也不会有任何惊讶。
他面色不变,心中却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自始至终,塔尔塔洛斯要求双子神做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只是从宽泛的要求变成了更加具体的指令。
他们态度转变得有些诡异。
“潜入奥林匹斯山之前,我们可能还有一件事要做。”
宙斯不动声色地开口,“……去找足够的酒,以及那些对人有害的草药。”
他只要确保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会遵从塔尔塔洛斯的命令,在削弱克洛诺斯这件事上出力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宙斯其实不是很关心。
修普诺斯冷冷哼了一声,动也未动。
“——多此一举。”
少年冷冷、满是讥诮地看过来,“塔尔塔洛斯不是说过,这些已经不再是克洛诺斯的弱点了?”
“附近就有城邦,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十分好脾气地抿起唇,宙斯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塔尔塔洛斯的教诲,我当然铭记在心。”
让克洛诺斯喝下混了药草的酒,克洛诺斯未必会变得更弱,但他肯定会变得更强。
他需要变得更强。
“……”
修普诺斯清晰听见自己磨牙齿的声音,它们在他的口腔、甚至是大脑之中震响。
偏偏他不能对宙斯动手。
宙斯……现在和他们是一样的。
甚至要隐隐压过他们一头。
因为塔尔塔洛斯没有接受他们的效忠,却没有拒绝宙斯的。
这也是最让修普诺斯耿耿于怀,无法释然的地方。
他不认为宙斯能真正做到。
修普诺斯看到了宙斯紧攥成拳的手掌,和顺着手掌不断往下滴落的鲜血。
就像宙斯说的那样,他不甘心。
那番说辞,很明显只是用来借取帮助的权宜之计,宙斯并非发自内心的臣服。
真要效忠的话,早在之前闯入塔尔塔洛斯觐见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表示了。
而不是——
“……那你就应该有铭记它的样子。”
塔纳托斯淡淡出声。
“记得是记得,做是做,两者并不矛盾。”宙斯神色如常,“或者,你们也可以在这里等候,等收集完需要的物品,我会赶来和你们汇合。”
就在刚刚,他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宙斯确信,双子神的态度之所以转变,是因为他们真正将他放到了竞争对手的位置上。
他的举动默认了这一点。
塔尔塔洛斯当然没有接受他的忠诚,深渊之主不屑于此。
但这并不妨碍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更加恶劣、苛刻地对待他。
可同时,它也代表,无论有多不满,他们也必定会按照塔尔塔洛斯的吩咐行事。
他们在意,并且介意。
“机会只有一次,准备得足够充分才行。”
宙斯干脆转过身,无视了那句挑衅意味十足的“是你只有一次机会”。
没记错的,那个城邦在东方偏左的位置,物产丰富。
他们很快就能再度潜入奥林匹斯山,叩响忒弥斯神殿的大门,再被忒弥斯绑到克洛诺斯跟前了。
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跟上他,落后于他半步。
他们没有再和宙斯有任何的交流,更不关注此刻正途径何处,影子一样沉默。
他们手上也抓着一团凝聚的、如同影子的东西。
宙斯注意到,那团影子不停向自身内部旋转,犹如一口不见底的洞穴,像塔尔塔洛斯——那片被放逐、遗弃之地。
这应该就是削弱克洛诺斯的关键了。
宙斯怀疑,它们可能是那里的一小部分。
他做出无意间瞥到的样子,讶然出声:“这是……?”
双生子没有任何要理会他的意思,更不要说回答。
宙斯也不在意,而是继续打量他们手上的那几团影子一样的东西,堪称肆无忌惮,“它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塔尔塔洛斯,像那个地方,也像……”
修普诺斯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发出一声清晰、响亮,几乎把空气完全冻结起来的冷笑,打断了宙斯剩下来的话。
这本来就是塔尔塔洛斯赐予的。
是他的力量,深渊的一部分组成,怎么可能——不像塔尔塔洛斯。
“塔尔塔洛斯给我们的奖励。”
他抬起脸。
宙斯正对上一双不满和敌意完全溢出来的浅金眼瞳。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和它相同、只强烈程度有所的目光也停在了他脸上。
他被双生子锁定了。
一者怒目圆瞪,一者隐含审视。
“——我们要用它压制、削弱克洛诺斯。”
这次,抽气声之中,混入了更加明显的愤怒。
塔纳托斯拉了修普诺斯一下,不禁有些担心。
好在,说完之后,他只是冷笑几声,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态度,不再搭理宙斯。
宙斯不着痕迹放慢脚步。
他由领先双生子半步变为和他们持平、甚至隐隐落后他们一些。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自作聪明了。
他的结论不能说错误,也绝对无法说得上正确。
双子神会有攻击他的意图,因为他几乎坐实了他们竞争对手的头衔,更因为他们必须要用自己得到的东西,他们的奖励,去帮助……他。
——果然,他前去追赶忒弥斯的那段时间里,的确发生了什么。
塔尔塔洛斯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给予了他们奖励。
这样一来,他最开始感觉到的那股不对也可以解释了。
来自深渊之主的奖励安抚了本就不情愿帮助他的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
同时,也让他们对他的态度由不友善转为彻底的敌对。
这代表,他动了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的利益。
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并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成全其它存在。
宙斯完全能理解他们,不用设身处地。
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塔尔塔洛斯会——
是纯粹的恶趣味,还是……?
这件事不是没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而且,好的解决方法也远远不止一种。
深渊之主偏偏选了最不利的。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
尤其是后者。
和后者实打实的损失相比,宙斯觉得,自己被敌对也没什么了。
更不要说,双生子并有真的发起攻击。
他没有任何实际损失。
“不是我让你们这么浪费它。”
人间也还是夜晚。
宙斯光明正大,犹如无人之境,走进了整座城市最豪华的建筑。
在双生子的注视下,他装走了宫殿里所有的酒。
“塔尔塔洛斯命令你们用这种方式帮我。”
但塔尔塔洛斯本可以亲自动手,或是也赐给他类似作用的存在。
宙斯将那些液体尽可能压缩、变小,装进路边捡到的破旧陶罐里。
他把陶罐也变小,藏好。
这么一来,只剩下草药了。
扩大范围,从有麻痹,呕吐作用的草药,变成有毒的草药,找起来其实不难。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搜集了部分。
甚至,这个范围还可以再扩大。
宙斯接下来准备去和王子,还有贵族们居住的地方看看。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得到一些已经萃取过的毒剂。
能伤害人、杀死人的存在,当然也能对神产生影响。
神只是不会死而已。
混入酒中的毒剂分量那么大,克洛诺斯当然会被影响——他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
没有能让克洛诺斯呕吐的药,那就想办法让克洛诺斯自己主动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
这一次,换成修普诺斯眼疾手快,拉住了塔纳托斯。
他不这么做的话,塔纳托斯的很可能已经向宙斯飞过去了。
——宙斯没有资格质疑深渊之主。
何况,宙斯那么说,根本就是把他们当成了没有大脑,也不会思考的傻子。
他们当然清楚决定是塔尔塔洛斯做的,也知道对方本来可以不这么决定。
可那又如何?
塔尔塔洛斯必定有他的道理。
不管宙斯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忠诚,还是另有目的虚假的忠诚,他都应该明白一点。
作为追随者,只要听从、执行就好。
宙斯的确看到了那截寒气扑朔的锁链。
哪怕只有一瞬。
他也由此分清,他们谁是塔纳托斯,谁是修普诺斯。
伸手摸了摸鼻梁,宙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之前表现得相对沉稳的塔纳托斯,反而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那个。
没有要挑衅的意思。
宙斯方才开口,仅仅只是提醒他们,事实就是,深渊之主的手段和性格一样恶劣,他们最好不要那么虔诚。
可惜双生子没有领情。
一位又一位沉睡中的贵族被电光惊醒。
在雷霆、还有少年神祇威严、深沉如海的眼瞳的威慑下,他们惊惶、不安地交代了那些连亲近之人也未必得知的龌龊、阴私。
“您是——哪一位神?”
一位密谋毒杀丈夫的公主从装有珠宝的妆奁最底层翻出毒药,用颤抖的手腕献上了它。
恐惧使她声音微微发涩。
她不是第一个有勇气这么问宙斯的。
宙斯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隐泛起白色的天穹尽头。
天快亮了。
很快,所有的神和凡人都将知道他的名字。
宙斯:听我说,他在cpu我们,只是我是那种因为实力相差比较大才有的cpu,我比你们清醒,所以我知道
双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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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