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先生生病了吗?”
凉一乖乖仰着头, 夏日阳光照亮他的金色睫羽和清澈瞳孔,顺着雪白纤细的脖颈向下至扯衫下被半遮的锁骨线条,黑色的不属于他的羽织蜿蜒垂在他脚下。xinghuozuowen
但云雀恭弥看到的不是这些。
他在看凉一的眼睛, 看他平缓起伏的胸膛,手下柔软的皮肤和温热的触感。
“你以为在和谁说话?”
云雀松开凉一, 恢复了凉一熟悉的不可一世又冷淡的表情,但放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紧绷,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真是弱小的草食动物。”男人眯起漂亮的眼睛, 冰冷道, “还回来干什么?”
凉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云雀却沉着脸掠过他拐向另一面的长廊。
云雀先生好像很生气?
凉一站在原地, 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绪方……”另一头帮忙捡浮萍拐的草壁压低声音冲他疯狂比手势。
是要我跟上去吗?
隔得太远凉一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手腕却立刻被拉住, 那力气大得他向后退了两步。
侧头入目是云雀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 他看上去情绪极坏,胸膛起伏,那几个字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你要去哪里?”
凉一不太明白男人为什么生气, 老实答道:“草壁先生好像在叫我。”
确定了他不是想要离开,云雀脸色好了一点, 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不甚在意:“别管他。”
“你胆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大。”云雀说完冷笑着哼了一声,放开凉一作势又要向里走。
他气得快要爆炸,连自己都不能分辨的人类情绪汹涌, 烧得他浑身发热,手脚发软,但这不同于战斗时的兴奋与时常涌现的愤怒。
他想要吻他的妙妙,但又气急败坏般想要轻轻打他,想要牵他的手,枕在妙妙的腿上阖眼休息,想要他像原来那样只注视他。
凉一若有所思地侧头观察云雀的神情,试探着去握男人的手。
没生气。
啊,凉一被云雀瞪了一眼,心里也高兴起来,原来是这样,云雀先生还是原来的云雀先生,只要哄一哄就好了。
凉一心想,原来是要我哄哄他。
“不去哪里。”凉一微微用力,将手握得更紧,弯了弯眼睛哄他,“我哪里也不去,跟着云雀先生走。”
“放开,草食动物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男人扫了他一眼冷笑道,迈开步子向里走。
“嗯。”凉一感受到握着他的手“用力”挣扎,但怎么也不能“成功”地抽出手来,他笑了笑感叹道,“云雀先生的手还是这么暖和。”
男人的手宽大,长期战斗让手掌生出了老茧,不再是少年时期修长光洁的模样,但是他的手还是很暖,握着凉一的时候还是很温柔。
不是那种声音轻轻或者眉眼弯弯的温柔,而是那种冷硬的外表下,在拥有完全压倒对方的绝对力量时,却轻柔珍惜地对待他的温柔。
胜过了亲吻一朵花时的心情。
男人别过脸去没有说话,但手却反过来握住他。
身高的原因,凉一只能看见云雀恭弥露出的耳朵染上粉色,他彻底放下心来。
真的是云雀先生。
强大傲慢又漂亮冰冷,对他却比对任何人都要温柔。
“恭弥。”
很轻的声音,凉一没太听清,确认道:“云雀先生说什么?”
“……烦死了。”
凉一凑近他,靠得更近快要攀着男人的手臂了:“云雀先生?”
云雀蓦地转头,金发少年倒影在他的黑色瞳孔里,带着还未消失的笑意疑惑地又叫了他一声。
喉咙发干,云雀的喉结咽了咽,花瓣像是从他的心脏喷涌,不止是口腔,云雀恭弥甚至觉得自己的头颅四肢都塞满了软塌塌又无用的这种东西。
“委员长!绪方!”
凉一踮起的脚尖放下,歪头看后面:“草壁先生?”
两人手牵手前往主室的计划暂时搁置,抱着武器追来的风纪财团二把手草壁哲夫,顶着委员长快要冷得戳穿他的视线冒着冷汗提议两人先去洗澡换衣服。
云雀在凉一亮晶晶的眼神下落败,冷哼一声算是答应,还不忘冷冰冰地威胁道:“赶跑就打断你的腿。”
草壁眼观鼻,鼻观心腹诽道:委员长又在说大话了,打断自己的腿都不会打断夫人的腿。
黯淡的蓝色一点一点从地平线爬上天空,呼啸而过的飞鸟掠过月亮的影子,庭院中观赏松树上的蝉鸣还没有完全消失,草丛里的蟋蟀和不知名的昆虫叫声又响了起来。
凉一推开纸门时云雀已经坐在榻榻米上喝茶了,他没着急进去,反而指了指庭院,声音轻松:“云雀先生,院子里有萤火虫。”
男人坐得随意,但背却笔直,一手端着茶杯。他换了宽松的黑色和服,短发完全露出他漂亮到有些霸道凌厉的五官。
他身后是恬淡幽静的山水屏风,但头顶悬着的牌匾却大不相同,“唯我独尊”四个毛笔字嚣张不可一世,几乎要挑破纸张从中破出。
字如本人。
云雀闻言淡淡扫了少年一眼,目光触及他还湿漉漉的金发和赤着的脚时皱起了眉:“过来。”
“院子真漂亮啊。”凉一走进主室,开玩笑道,“云雀先生现在是成功人士了。”
男人瞥他一眼:“坐。”
凉一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云雀身侧摆了一个坐垫,他自然地跪坐下来。
随后跟进来送毛巾和晚餐的草壁看了一眼两人迥然不同的坐姿,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前几天陪自己老婆看到的电视剧——黑手党大.佬和乖巧漂亮小娇妻。
他漫无边际的想,区别大概是委员长老是嘴上放狠话实际上对绪方毫无办法,差不多是个妻管严,虽然武力值很高对别人毫不留情,但对绪方完全舍不得动一根头发之类的……
“草壁。”
盯着绪方太久了,草壁自我检讨,苦哈哈鞠躬:“委员长。”
“草壁先生现在还叫云雀先生委员长啊……”
凉一忍不住插话,觉得很有趣也很亲切。
草壁:“因为已经习惯了……”
拿了毛巾,云雀逮了少年的衣领,不悦道:“草壁,今天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
“是,委员长。”
凉一挥手和草壁作别。
纸门滑动闭合,虫鸣和月光被挡在门外。
脑后传来轻微的触感,凉一测过头,发现男人正冷着脸帮他擦干头发。
“我让云雀先生不高兴了吗?”
“没有。”云雀冷酷道,“吃饭。”
凉一摸了摸鼻子,没再提出一边擦头发一边吃饭不太方便的意见。
和室里很安静,凉一吃了几口,发现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和菜,但他有些心不在焉。
“云雀先生,十年火箭炮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没等回答,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但说到自己从棺材里醒来的时候,凉一停了下来。
一滴眼泪从他的蓝色眼睛里掉出来,落在和服上沁出一个深色的点。
“……云雀先生,我是不是没办法回去了?”
又一滴。
和服上深色的小点逐渐连成一片。
“喂。”
少年的脸突然被强硬地抬起来,模糊的视线中是云雀皱眉的脸,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弱小的草食动物,哭什么哭。”
云雀试图擦去凉一的眼泪,但那不熟练的动作笨拙,何况凉一的眼泪接连不断,擦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效。
“不准哭了。”云雀皱着眉,像是遇到什么异常烦心的事。
啧,又弱又麻烦,比战斗麻烦得多得多。
凉一正仰着脸看他,他哭起来鼻尖、眼睛、耳朵、脸颊都是粉红的,他也并不发出声音,反而抿着唇倔强得不发一声。
哭是没有用的。
发出声音也是无用的。
这个世界超乎寻常的残酷,不遂人心意只是寻常的事,更让人悲伤的是南辕北辙的初衷与结果。
但是人类嘛,总是这样,理智与情感分离,活生生的**承载着灵魂,因此会哭会笑会不服输会拼命。
“妙妙。”
像是过去无数次一般,云雀俯下身,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凉一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别哭了。”云雀长臂揽着十五岁的爱人,低头额头相抵,“你可以依靠我,我允许你依靠我。”
凉一睁大眼睛看他。
“你想要回去……我、帮、你。”
云雀阴沉着脸,身体紧绷,说出“我帮你”时像在受刑一般,但凉一却一点也不怕这样的他。
他的眼泪停下了。
姐姐……这个人好像喜欢我。
很喜欢我。
喜欢到违背自己的意愿,放下自己的骄傲,也要我快乐。
凑得太近了,云雀的呼吸轻轻拂过凉一的脸颊,一颗跳跃的火花从后者的脚跟一路噼里啪啦窜到他头顶。
云雀见他没再掉眼泪,直起身:“吃饭。”
凉一梦游一样点了点头,但没动,直到嘴唇上有触感。
男人不耐烦地举着筷子:“草食动物就是草食动物,弱得要命。”离了我就活不下去。
“叽!妙妙!”
毛绒绒的一团黄色从少年交襟处冒出来,云豆舒展翅膀飞到了他肩上:“云雀!妙妙!”
“我自己来,云雀先生。”
“恭弥!”
稚嫩的声音,凉一侧头看小雀鸟:“为什么突然改了称呼?”
“妙妙叫!恭弥!”
凉一有些惊讶地去看云雀,后者长臂伸展逮了云豆放在自己肩上,刚才那么强势的人现在却撇开目光。
凉一看了脸上写着“我一点也不在意”的黑发男人,端起了碗。
他吃了几口,又停了下来。
“恭弥。”
男人眯着眼睛看过来,表情危险。
凉一坚持,又叫了他一次。
“恭弥。”
他的心不知缘由地跳得飞快,也莫名的想笑,于是笑了起来,露出了他脸颊上的酒窝。
这件事好像冲淡了他的难过,凉一甚至觉得他在这一刻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了。
“咳咳——”
云雀瞪着他,好看的唇线紧绷极力压制痒意,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在凉一叫了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时,按住了金发少年的头。
凉一:“嗯?”
“不要抬头。”
云雀的声线很冷淡,与他的表情实在是搭不上一点关系。
他也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三章还写不完哈哈哈哈哈哈(恭先生太好看了吧(躺
ps.更新会稍微(稍微)快一点,因为要适应很多啦,爱我的大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