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生算得上让人羡慕的人生呢?
如果要现在的山本来回答的话,大概是被自己梦寐以求的才能眷顾着的人生吧。
因为你看,梦想的话谁都能去试着实现,只是做梦,只是努力的话,谁都能去做,但是真的触摸到那梦幻又璀璨的目标的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而已。
想要达到某个现在遥不可及的目标的话,没有才能是不行的。
山本拥有才能。
他勤勉又努力,谦虚又和善,既不会过分夸耀自己的能力,也不会轻易的自暴自弃。
山本始终相信着,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能够完成自身和他人的期望,只要是和棒球有关的事,从开始学习棒球时到现在,他就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实际上那对于少年人来说称得上璀璨的实绩也证实了他的自信并不是毫无依据。
球棒仿佛山本自身肢体的延展那般,总是能按照内心的想法自由的挥舞。
这个过程当然有过挫折,有过懊悔,有过失败后再战的热血,而这些无一例外全部化作了少年成长的养分,让他对于梦想的渴望和执念愈发根深蒂固。
这份热爱已经纯粹到了一种近乎无情的地步。
山本是个单纯的人。
他没有想象过自己不能打棒球的未来。
他或许并没有什么非常伟大的远景,但是名为山本武的人不再擅长棒球这件事,足以摧毁他至今为止建立起的所有信念。
谁能在少年时期就去想象,离开让自己发光发亮,让自己最大限度的实现了人生价值,和正在实现人生价值的某样东西后的未来?谁能在少年时期就去想象,自己只不过和万千平凡的人一样,只是无数中途放弃了梦想的庞大队伍中的一员而已?
拥有这项特技的我是特别,拥有这项特技的我是值得得到称赞的,拥有这项特技的我在世界上不只是碌碌无为的活着的。
拥有这项特技的我,即使死后,也能在世界上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痕迹吧。
所以当山本手中的球棒脱手,整个人因为失去平衡狠狠和队友撞上后倒向地面时,他突然觉得从某个时刻起一直纠缠着他的噪音在他下坠的过程中消失了。
右手传来的钝痛让炎热的日光仿佛被隔绝在了层层冒出的冷汗之外那样,让山本的心也跟着冷却下来。
教练和队友的呼喊就像是老旧的电视机中的默剧,那些声音重重的敲击在水面上后又消失在其中,山本闭上眼,拒绝了队友的搀扶。
他就和往常一样,就像是一如既往的山本武那样,笑着自己站了起来。
因为下坠的姿势而扭曲成了不妙的形状的手肘软趴趴的晃动了几下,惊的周围的少年不敢贸然上前,教练很快带来了校医,为山本做起了应急处理。
白色的绷带混合着夹板一圈又一圈的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右手缠绕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原本负伤严重的山本一句抱怨都没有说,一句痛呼都没有发出。
他只是抬头看向了一望无际的天空,想着今天真是个暖和的好天气。
“没有理想,即没有某种美好的愿望,也就永远不会有美好的现实。”[1]
黑色西装的小婴儿抬头注视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听到他的话,正在翻墙进校的纲吉看向自己突然出现的家庭教师。
纲吉还是没来得及阻止狱寺给那两人一顿好打,不过至少没让两倒霉蛋真的受点什么会留下心理阴影的伤害,出于对狱寺下手轻重的不信任,纲吉特意看着狱寺把各种用于威吓的危险物品收起来,并再三的和自己保证不会对一般人使用后才准备一起回学校。
然后狱寺就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露出抱歉的表情离开了。
“突然说这个干嘛?”
一个翻身从墙头落下,明明已经是下课时间,纲吉却觉得今天的校园异常的安静。
“就当一时兴起的闲谈吧,蠢纲,对于你来说山本武和笹川京子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我现在一定要回答的问题吗?”
他的头有些刺痛,少年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那天和狱寺打架过后,为了不让同班同学和山本京子看到自己负伤的样子,纲吉直接逃学了,在那之后京子特意的打了电话到家中,对于纲吉因为自己白白卷入了打架的事件很抱歉,虽然纲吉解释了不是京子的问题,少女还是很自责。
“当时如果我能狠狠的骂持田学长一顿就好了。”
之后京子还特意在周末上门探望,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嘟起脸,还有些气不过的样子让身上还有些轻微的刺痛的纲吉不禁轻笑起来,心脏就像是还泡在温水里那样变得暖呼呼的。而山本就没有那么夸张的反应了,只是发了一条简讯,问打赢还是打输了,结果被看到简讯的京子生气的打电话过去说教了一顿,本来还带着开玩笑心态的少年连连求饶。
“……是我重要的朋友。”
提起两个月以来陪伴自己的友人,纲吉的语气不自觉的变得轻缓。
正因为是朋友……
“所以,如果你们对他们做些什么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像是故意割裂自身和他人那样,少年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拥有某个伟大血脉的幼狮发出低吼,警告着一切会伤害到他宝藏的存在,因为他不觉得里包恩是无缘无故的说起山本和京子的事,他的家庭教师从来不做这样的无用功,也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黑手党没有无缘无故的亲切和善意,这是某个黑发的干部让他切身感受过的。
“原来如此”
看着这样的纲吉,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压低了帽檐。
“你果然没有想过和他们一直一起走下去的未来。”
像是哀叹,像是惋惜,那话语之中分明不带什么激烈的情绪,却透着些许的悲悯。
然后一阵狂风以要掀飞周围事物的气势呼啸而过,纲吉不自觉的眯起眼,视线随着自地面随着气流盘旋而上的枯叶移向天空。
在那视线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被日光照射的发亮的校舍之上,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