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只是想抽根烟。
他刚结束一个不太愉快的工作,回家又被家里的小鬼头们一阵折腾,身心俱疲的他只是想乘着夕阳的晚风到天台享受下独处的时光,却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男孩坠地的场面。
暖棕色头发的男孩仿佛是被风吹走了一般,衣摆翻飞,双手舒展,然后在地面变成一摊红白相间的烂泥。
再眨眼,那男孩还站在天台的边缘,狂风此时恰好略过织田作之助冲向了那摇摇欲坠的背影,来不及作他想,男人的脚已经迈了出去。
“坚持住!”
啪。
那未来得及下坠身体猛的停在了半空,织田作之助的右手一阵刺痛,手臂承受不住拉住一个下坠中的人的重量,肌肉发出断裂一般的悲鸣。
而被他拉住的男孩的手腕细的过分,那不是所谓纤瘦的触感,而是皮下和骨头隔开的只有薄薄的肉的感觉。
但是男孩毕竟也是发育期的男性,又失去了求生意志,即使不乱挣扎体重轻不到哪去,织田尝试直接把少年往上提,竟然还有些费劲。
跑过来抓住男孩花了织田作一些时间,让他不得已跟着扑出了天台,现在两人仅靠他抓住天台边缘的左手支撑着不掉下去,纲吉和对方相握的手上传来了颤抖的感觉。
和奈奈当时一样。
“……放手。”
沙哑又轻微的声音一度让织田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感觉到手中的手往下滑了一些,连忙加重了右手的力度。
双眼无神的男孩看向了自己,那眼神他经常在另一个友人身上看到,在被自己抚养之前的孩子们身上看到。
“好。”
男孩一愣,他只见逆光之中的男人对他露出了微笑,然后放开了手,他被拥入宽厚的肩膀之中,些许的烟草味扑入鼻腔,然后身体极速下坠。
男人松开了手。
男人要和自己一起死了。
不要。
不要。
不要!!!!
怎么可以,怎么能!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坚硬的水泥地,织田作看见的红白相间的不明物体还好好的待在各自的脑袋中,不知何时张开的酒吧前的挡雨棚被他们压的凹陷起来,被折断的支架延缓了两人落地的速度和冲击,等周围的人迎着路边的彩灯围拢过来时,纲吉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活着。
“嘶——疼疼疼……不好意思了,能请你先从我身上下去吗?”
意识到自己还压在男人身上的纲吉连忙起身,他这才看清楚自己和男人一起落在了酒吧前的遮雨棚上,把遮雨棚压塌了,男人在落下前就调整了姿势让自己位于下方,所以纲吉身上只有一些压塌遮雨棚后不可避免的擦伤。
“…啊,急救车,必须赶快,叫急救车……”
纲吉颤抖着,想要拿出裤包里的手机,一阵摸索后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在下坠的途中被撞落了出去。
他转过身想要求助路人,却在四周唐突亮起闪光灯后僵住了身体,人群的窃窃私语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一瞬和他在教室中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纲吉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脑子乱成一团,不行,不行,振作起来!要是因为自己的不中用保护了自己的这个人死了的话……!
为了自己这样的人赔上性命的话……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织田作拉住了想要起身和路人说话的纲吉,他明显伤到了什么不太妙的地方,没能直起腰杆,只能勉强抬起手拉住了男孩。
“用我衣服内侧口袋的电话吧,啊,不用叫急救车,打给通讯记录最上方的号码就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依然带着些想要安抚男孩的意味,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掀开了一点自己的外套。
少年连忙伸出手去拿,却在收手的途中觉得碰到一个皮质的口袋一样的东西,他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拿出了有些老旧的翻盖手机,打给了通讯记录左上方的号码。
“织田作吗?你会给我打电话还挺稀奇的。”
电话在纲吉刚拨出去的瞬间就被接通了,还没来得及把电话给织田作的男孩一阵手忙脚乱,织田作接过手机后对面的语气明显开始有些冷淡。
知道脑子好用过头的好友一定是因为这一小段的空白误会了什么,织田作叹了口气。
“我没事,太宰。”
“哼~那就是见义勇为的黑手党大人又在助人为乐了吗?”
“抱歉了,可以让人来接我一下吗?”
织田作之助的后背逐渐没有知觉了,他估计自己身上可能碎了点什么东西。
“我现在动弹不得了。”
“这还真是……凄惨的画面啊。”
电话中的电流声和现实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纲吉抬起头,细碎的雨滴打在了地面上,很快变成了阵阵雨幕。
围观的人群散开,那是一名的少年,看上去年长自己几岁,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和西装,手臂和右眼缠着绷带,笑着看着织田作和纲吉。
沢田纲吉的心跳骤然加快,太阳穴发出刺痛,在不久后的将来他本可以知道这是血脉的天赋,超直感在警告他,警告他远离危险,但是现在的纲吉不懂。
他在人生寻死的同一天遇到了,从今以后的人生,都无法忘记,又无法原谅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