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宅斗不如修仙 第17章 前度芙蓉今又来（一）

虽说是去贾母正房看热闹，但到底人家没请她们来，因此也只能一个个挤在屏风后，悄悄听着几人的对话罢了。

雪鹤轻挪脚步，将身子微微探出屏风，看向外面。

贾母依旧是满面红光，安闲地坐在主位上。旁边放了个小杌子，上面坐了个秋香色衣裳的老太太，两鬓如霜，虽然身姿挺拔，面上仍有些风霜之色，甚至还有些卑躬屈膝的神态。

但那双眼睛，却是她穿越以来所见到的，最坚毅而明亮的。

雪鹤微微凝眸，想必这就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赖嬷嬷了吧？

赖嬷嬷其人，可谓是荣宁两府中的传奇，没有之一。

她早年伺候国公夫妇，后来到了年纪配了小厮，生了赖大赖二两子。赖嬷嬷眼光长远，管教严格，又长袖善舞，故而赖大赖二同时成为了荣宁两府的大管家，手握国公府大权。

光是这些还不够，赖嬷嬷又让自家儿女拿出家里的银子，自己置办些产业。由于仗了国公府的势，一路倒还顺遂。几十年细水长流下来，也挣下了一份不菲家业，楼台广厦，奴婢如云。

等到了孙子这一辈，赖尚荣刚一落草，赖嬷嬷这边就找贾母求了恩典放出去，没有做过一天奴才。而后又是奶妈老婆，又是良师益友，如此金尊玉贵的养着，倒和正经的王孙公子没有两样了。等赖尚荣到二十岁，赖嬷嬷便又拉下老脸，来为孙子讨恩典，捐个官场上的前程。

同时，为了避免荣宁二府猜忌，又时常亲自登门，或是送点礼物，又或是叫孙子来给人磕头，哄得一家人服服帖帖的。

而如此作为，自然也得到了满意地结果。赖尚荣在三十岁时，终于得到了整个赖家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官身。纵然只是个小小的知县，多少也是个官了，以赖家的财力物力，就算再往上走，也是有余力的。

从此以后，赖家就从给人呼来喝去的奴才秧子，一跃而成颇为清贵的官宦之家了，可谓是一步登天。就算日后贾府落难，赖家有赖尚荣这么个孙子在，亦可从容脱身。

通盘看下来，赖嬷嬷目光之长远、心性之坚忍、身段之柔软，简直就是“人精”这两个字的代言人，就连颇具才能的熙凤和探春，也多有不及。

如今这么个传奇人物当面，焉有不细细打量之理。

……

屏风之后丫头们好奇的视线，赖嬷嬷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知道虽知道，却不一定要理会。

只有眼前的老封君，才是她要讨好的。

“唉，你年纪也这么大了，不在家里做你的老封君，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我先说好，府里那些个粗使活计，可没你的份了啊。”

袅袅香雾里，老太太和蔼又轻松地投下目光。

赖嬷嬷忙站起来，抚平衣襟褶皱，方才恭谨殷勤地开口：

“一时是奴才，那便一世是奴才，难道我年纪大了，得了恩典家去，就能忘了本不成？如今赖大赖二两个在府上管着事，我心里也悬着，生怕他们两个有个错处，这才时不时过来，盯着他们做事。”

几句话说得老太太是眉目舒展，笑骂道：

“他们两个都不是毛头小子了，在府上也管了这么久事儿，难道还能走了大褶子不成？偏你多心，天天过来守着不放。”

“瞧老太太说的，您有所不知，我生的那几个孽障，不过面上看着能干罢了，真轮到家里有大事，那两个也就是个拖油瓶，真正能顶事儿的，还是咱们府上的主子啊！”

一句再接一句，句句都不离奴才本分，只把荣国府捧得高高的，教人不知身在何处。哪怕里头的男人都是群草包，那也要将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是个举世难寻的明珠美玉。

这人嘛，到底都是喜欢听奉承话，不喜欢听逆耳良言的。

赖嬷嬷话音刚落，老太太便哈哈笑起来，指着她道：

“你这老货，我那几个儿子你还不知道？老大就是团扶不起来的烂泥，我说了多少次也不改。政儿从前也是个诗酒放诞的荒唐性子，也就这些年才收了心。他收心倒是收了，可未免又迂腐古板得过了头，把宝玉拘得什么似的。”

“家里这几个孙子辈曾孙辈的，琏儿倒懂事些，只是不爱往衙门里去，如今打理家务罢了。偏偏又娶了个比他强上百倍的老婆，可不就被凤辣子比到泥地里去了？宝玉虽说不怎么爱念书，可我看他说话做事，都是极有灵性的，想来举业上不成问题，如今就让他多玩几年，等大了再来拘他也不迟。兰儿更是还小，连字都还没认几个呢，如何就能顶事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提起宝玉之时，老太太脸上几乎都要放出光来了。

衔玉而生的异兆，再加上石头上刻的那些字，可不是天下独一份的祥瑞么？宝玉爱去春闱，那就让他去，就算他不爱去，家里也是金山银山，够他风花雪月一辈子的了。

反正她也老了，看着宝玉娶亲就已很难得了，往后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是再着急，也没有用。

这么想着，被赖嬷嬷一语激起的淡淡忧虑也沉淀了下来，老太太回头，正看见赖嬷嬷身边站了个风流灵巧的小丫头。

“哟，你又从哪儿淘来的丫头，看着怪伶俐的。”

……

见老太太起了兴致，赖嬷嬷脸上笑容不由更深了些。

“这个呀，是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买来孝敬我的。我看她模样、性子、言谈和女红都是极好的，就想着把她送过来，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再不成，叫她说几段笑话，逗逗您也是极好的。”

说着便把手伸到那丫头背后，轻轻一推。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果然同赖嬷嬷说的一样，眉眼风流，身段纤袅，是个美人胚子。更妙的是两眼黑白分明，虽是顾盼有情，却不像那些狐媚子一样勾人。

她素喜那些五官周正、伶俐爽快的丫头，因此一见到那丫头便爱上了，抚着小丫头的脸就去问赖嬷嬷：

“好个丫头，模样竟是极好的，我这儿满屋子人都要被她压倒了！这么个宝贝，你舍得给我，不自个儿留着？”

赖嬷嬷自然连道不敢，又催促这那小丫头赶紧答应，谁知那丫头不知怎么了，低垂着头就是不肯答应。老太太嘴角笑容微僵，赖嬷嬷心头咯噔一下，手上又用力推搡了好几次。

“你这丫头，平时在我身边这么伶牙俐齿的，怎么今儿到了老太太跟前，反倒成了锯嘴的葫芦？还不快谢谢老太太，给她磕个头。”

那丫头终于抬起头，却是眉峰微蹙，泪光点点，往日十成的灵巧竟减去了八成。

仿佛去的不是什么温柔富贵乡，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一般。

“你这丫头，”赖嬷嬷脸色变了变，到底扭出了个算不上好看的笑脸，“莫不是被老太太的排场给吓住了？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

“诶，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老太太呵呵一笑，把小丫头拉到自己这边去，“前阵子我这里才走了个鹦哥，可巧你就送人来了。既如此，我就给她起个晴雯的名，去补鹦哥的空，做个二等丫头吧。”

“那就多谢主子恩典了。”

赖嬷嬷表情总算松了下来，又把自己身上的衣衫抹额拿给贾母过目，大力夸赞晴雯的精细女红，务求将晴雯刚刚的失态遮掩过去。

一时间，贾母正房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

散碎脚步渐次从身后传来，雪鹤愕然回头，结果便见一个熟悉的红包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追着袭人。原是宝玉睡足了午觉，过来找老太太玩耍。

“二爷，二爷！衣裳还没穿好呢！”

袭人气喘吁吁地追过来，见屏风后立着雪鹤，不由身子一僵，脚下慢了几步。她这一慢，反而让宝玉觑准空袭，边扣扣子边就溜了出去，正巧窜到老太太和赖嬷嬷之间。

一道红影扑过来，接着又完全无视了赖嬷嬷，自顾自地爬上了长榻。赖嬷嬷眼皮一翻，便把刚涌到嘴边的抱怨咽了下去，转而夸赞起宝玉天然率性、龙章凤姿。

谁知宝玉一向对“鱼眼珠子”厌弃至极，草草打了招呼后，便一心一意地打量起晴雯来。

虽然做了奴婢打扮，可眉眼活泼，比之温婉恭顺的袭人，另有一番鲜艳生动的味道。虽说五官和林妹妹并无一毫相似，但如今泪光闪闪，神情低落的模样，无端又让他想起黛玉。

林妹妹也常常是这种模样，他就算去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恨他没有看透人心的法术，忘却忧愁的仙丹，替妹妹把眉峰一一抚平。

一想起黛玉，宝玉便又有些发怔，只拉住晴雯问道：

“这个妹妹看着眼生，是从哪儿来的，又叫什么？”

听见宝玉声音，晴雯身子一抖，却把头垂得更低了，若不是极力压抑，几乎可听见阵阵啜泣。泪眼朦胧之中，又忍不住抬起眼皮，隐蔽而贪婪地盯着榻上公子。

“我……我叫晴雯。”

声若蚊呐。

“宝二爷……”

袭人怅然倚门，张了张嘴，胸中千言万语，终究只长叹了一声。

再一次感到宝玉是个中央空调式渣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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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前度芙蓉今又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