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往马车外望去,薛蟠驱马过来了。
“杜季的消息这个时候到……杜若想来也有消息了。”薛宝钗喃喃道。
虽然在金陵薛蟠被算计之事未能彻查清楚,但为防止他们上路还有人使绊子,薛家先行下手,报官府抓了那拐子,后续的事情便叫杜若盯着了。
因着路途遥远,此事又没有彻查清楚,杜若便只送了些他得知的消息,但官府的消息却是一直没能送过来。
薛蟠空手走了过来,薛宝钗一怔。
“没有信来吗?”
好似事情有些不对。
薛蟠再次上了薛宝钗的马车,神色却有些凝重:“杜若在回来的路上被山贼袭击了,幸好没有出事,如今寻了一处城内修养,使人递了消息过来。”
薛宝钗皱眉道:“被山贼袭击?”
杜若出了金陵城,便不需要低调了,隐匿在金陵城中是为了查探消息,似九爷那等生活在金陵城地下的地头蛇不会轻易出自己的地盘。
杜若离开金陵城,便不用担心再被盯上,他们的人不会跟着杜若离开金陵城太久,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地头蛇,他们之间的界限,甚至比州府之间的界限,划分的还要清楚,若是不小心被发现,有他们的人进入别人的地盘,那可是要不死不休的。
所以在金陵城中,杜若是要低调,身边不能有太多的人,也不能让别人关注到他,但是出了金陵城,他大可以摆出薛家商队的阵仗,有镖师人又多,一般的山贼不会盯上这样的队伍。
山贼盘踞在商道上,知道什么样的队伍可以抢,什么样的队伍不可以抢,何况,杜若走的道也是薛家商队经常走的道,怎么会被山贼袭击?
薛蟠道:“杜若说,这伙山贼并不是在山道上常年盘踞的那些山贼,而是一伙陌生的人,他怀疑是别人伪装的山贼。”
薛家走商多年,哪里有山贼他们一清二楚,而这些山贼,其实多是穷苦百姓伪装而成,平日里劫劫道,其他时候便耕作荒山,实则是流民群聚而成,官府也不怎么管。
若真有穷凶极恶的山贼,那也是穷乡僻壤之地,似薛家这样常走的大型商户的商道,官府是不会放任真正穷凶极恶的山贼存在的。
所以杜若才能说出怀疑那伙山贼不是真正山贼的话。
薛宝钗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人?何况,为什么要袭击杜若呢? ”
这根本说不通。
杜若只不过是薛家的仆人,贵重的家财已经跟随薛蟠薛宝钗的队伍一起走了,杜若留下来,除了探听那拐子的事之外,还有就是处置薛家剩下的财产,比起薛家已经带走的不过九牛一毛。
所以这伙山贼若是如此穷凶极恶,应当不是冲着这点钱财来的,事实上,光是运送钱财的队伍并不容易被劫,反而是运送货物粮食这等的,相对容易被劫。
因为若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大多都是没有户籍的黑户流民,只有钱财的话,他们是没有办法进城买能令他们赖以生存的商品的,也就是说,虽说山贼劫财,但只是金银的话,他们甚至还看不起,因为就算劫了再多,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用,若是连吃饱饭都成了问题,谁还会只想着抢金银呢?
所以这伙山贼并不是为了钱财。
针对杜若也是不对的。
杜若不过是薛家的仆人,他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够得罪如此一伙胆大的山贼的地方,若是针对薛家,那就更奇怪了,薛家走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手呢?
薛蟠也十分不解:“就跟之前那拐子的事一样,十分的莫名其妙,杜若也没能查到源头,就这样断了线索。”
杜若在金陵城等待官府的消息之后才离开的,但是金陵的官府未能审出那拐子背后的人,杜若查找到的线索,也只到那位九爷那里就断掉了。
究竟是谁花了大价钱给九爷,让他算计薛蟠,这事儿根本就无迹可寻,那位九爷也滑不溜秋,拐子一被抓,他们一整伙人都消失了。
官府并未能审出什么,只能将那拐子收押,至于甄英莲此人,官府原是不想管的,想着既然有人看中了她要买她,又有薛家的叮嘱要好好安置她,便又派人上门问那冯渊。
虽说将那拐子与那王道婆一起抓住了,但审问后发现,王道婆已死,这人是王道婆的胞妹冒充的王道婆,她交代了王道婆做法,将冯渊身上绑上了桃花符,令他突然转变性向,看上了甄英莲。
官府派人上门之后,冯渊却已大病一场,虽然没有失去性命,但十分虚弱,问起甄英莲此人,他更是莫名,并不记得自己曾向一人买过一位女子要纳为妾,他好的是男色。
薛宝钗早已安排杜若将那门子的身份捅了出来,门子自然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甄英莲的身份,到底甄英莲是一位乡绅的女儿。官服看在这点子情面上,派人去了甄英莲老家寻亲。杜若离开时听闻已经寻到了亲人,有了结果。
此案便到这里,既然无法找出那位九爷,薛家也没有留下一定要一查到底的消息,他们只是举报了那个拐子,官服为了避免惹出别的是非,便将此案了结了。
毕竟查不出来的东西,就是再逼迫他们也没有办法,何况,薛攀已在薛宝钗这里学会了低调行事,认清了自己商户的身份,倒也没有以势欺压官府,必须要查处此案。
薛蟠道:“背后之人隐藏的如此之深,怕是这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倒不如就此为止,以免打草惊蛇。”
“反正拐子是真的拐子,就当我们发现了这拐子的身份,至于有没有发现背后之人,我们现在查不到,那人估计也可以当做我们并不知晓。”
“金陵是我们的老家,那人都隐藏的如此之深,倒不如举家搬去京中,反正金陵已经不安全了,但是京中贵勋众多,要是有人想要动什么手脚,倒是要掂量掂量,别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番话说出来,倒教薛宝钗刮目相看。
“哥哥学聪明了。”
薛蟠也开始会动脑子了,薛宝钗甚感欣慰。
忽然有仆人走到了马车边,对着薛蟠和薛宝钗道:“大爷,有位道长拦住了路,说有话对大爷说。”
薛蟠扬了扬眉:“是什么人?”
仆人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口:“我们问话,他并不想说,只说有话对大爷说,请大爷一见。”
薛蟠和薛宝钗都觉得奇怪,队伍停滞不前,就连薛姨妈也惊动了,远远的在一旁问:“蟠儿,你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道长挡在路中,薛家行事也低调了很多,何况此时已靠近京中,好言劝不走,也不好动手。
薛宝钗便道:“哥哥小心一些,去看看那是个什么道长吧。”
薛蟠皱眉,十分不悦:“不知道是个什么人,装神弄鬼的。”
但薛家人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在金陵霸道惯了,即便如今有所收敛,可是连一个独身的道长都弄不走,薛蟠心里也慎重了几分。
虽然嘴上抱怨,但薛蟠到底还是动了身。
“妹妹在这里呆着,别露出来,我去瞧一瞧,是不是只有一个道长,只要不是妹妹说的那一僧一道便好。”
薛蟠听说过薛宝钗所说的那一僧一道颇有些神通,怕他们与薛宝钗照面看出薛宝钗曾有过奇遇,将这奇遇收回了怎么办?是以,也十分保护薛宝钗。
薛宝钗领了情,将马车的帘子拉得紧紧的,并不露面出去。
薛蟠下了马车,随着大道往车队最前方走去。
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长正定定的站在路中央。
之所以拦住了路,是因为他座下坐的乃是一头老黄牛,老黄牛体积颇大,横趴在路中,使得薛家的马车并不好路过。
那道长看上去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白眉白须,手中拿着浮沉,背脊挺得笔直,盘腿坐在那老黄牛的背上。
老黄牛一整个趴在路上,原本背脊是如山般拱起的,这样的背部寻常人是难以坐稳的,但这老道盘腿坐在那背上偏稳稳当当。
薛蟠一瞧,这便觉得这老道有些道行。
是以收了收脸上不悦的表情,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礼貌询问道:“老道长,可是要见我?”
那老道长原本闭着眼,听见薛蟠说话,便睁开了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直直的盯着薛蟠:“正是。”
那老道长一撩拂尘,抬脚从黄牛的背上落了下来,轻盈的踩在了地面上,有些功夫。
他对着薛蟠瞧了又瞧,左手手指又捏着掐算了一番,随后对着薛蟠到:“主人家如今气运涌动,我在山中修行,远远的便看见了,实在担忧,如此才上前来。”
薛蟠挑了挑眉,不知道这老道一番气运涌动是个什么说法,于是问道:“老道长有何指教?”
那老道长老神在在道:“主人家如今正处于影响人生大事的决策之中,须得有人指明前路,才能拨回正轨呀。”
薛蟠又问道:“何谓拨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