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六娘隔日前来沈府探视的时候,脸上神色一直有些忧心忡忡,颜芷夕发现她似有烦恼,在端上茶点的婢女退下之后,疑惑地询问到:「六姊,妳今日,怎麽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快?是不是,有什麽烦恼?还是又有案情受阻?」
颜幸紧抿着嘴,踌躇半晌,还是在她的追问之下,脱口而出:「我只是……」放下茶杯拉住她的手,道:「七妹,这些时日,我旁观妳与沈渡之间的相处,觉得他不失为一位可靠的好丈夫,为人……也许不像外界盛传的那样,但我昨日听见了一个消息。」
颜芷夕不解:「什麽消息?夫君确实是很好的人。」
颜幸说道:「太皇太后赐婚之前,我与沈渡打过一次交道,那日是来罗织遭遇刺客,刺客从不远的山上高处射箭,案发第一时间,御察司封山,将所有山上的百姓都抓捕起来,正好我也在山上採一味草药……」
接着对她叙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来罗织的咄咄逼人,沈渡与他一唱一搭,纵犬缉凶,筛选出数名嫌疑人之后,不等查清就交给来罗织,而来罗织压根就没想察,下令全部射杀。
她为了保下无辜之人,以性命担保,差点枉送性命,幸好凶器及时找到,才让她完全确定犯人是谁。
「沈渡和来罗织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像他们这般办案,不晓得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越说越来气。
颜幸看向一直静静倾听的颜芷夕,忧心道:「七妹,原本我已经对他稍有改观,但是昨日张相又到家里,说了当年沈渡,是靠着告发己父脱罪,一族人的尸骨鲜血……」
「六姊!」颜芷夕神色出现波动,打破平静:「六姊,此事我已知晓,莫要再提了。」
颜六娘讶异、狐疑:「七妹妳、妳说妳早就知道了?」
颜芷夕点头:「夫君有对我说过这件事,他对我从未有过隐瞒,六姊,此事确有内情,也是夫君切肤之痛,我不愿意我的家人,再次提及,触动夫君伤痛,希望六姊以后不要再说起这件事情,张相是夫君的政敌,提及此事不怀好意,妳帮我转告爹娘他们,不要轻信,六姊妳也不用为我担心。」
颜六娘叹了口气,还是难解忧心:「就算当年的事沈渡确实逼不得已而为之,可这也代表了他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太多事情,七妹,妳怎麽能确定他不会牺牲妳?」
「夫君就算牺牲他自己,也不会牺牲我。」颜芷夕微笑柔和,神色缱绻,说道:「夫君光明磊落,中正和平,虽然身为太皇太后手中的一把刀,以恐怖威吓百官,协助太皇太后稳定朝局,但是他从不滥杀无辜之人,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如果他滥杀,就不会等到梁季仁落网,才逼问他当年之事,他大可以相来罗织那样野蛮不讲理的栽赃他一个罪名,把人抓进内卫府,重刑之下是也藏不住,不是也可以是。
但是她那日亲眼目睹,即便是已经在心里确定便是梁季仁将兵器图洩漏之是栽赃给沈秉烛,他也没有严刑逼供,是梁季仁自己作贼心虚,害怕他会藉机下狠手,才承认犯罪。
「七妹妳……」遭了,她家么妹该不会是旧伤未癒,脑子不清楚,或者是眼睛不好吧?颜六娘不晓得自己歪打正着,一语中的,愁道:「七妹妳别太相信沈渡。」妳说的沈渡跟她知道的沈渡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啊!
「六姊~我信夫君,妳仔细想想,在山上那回,如果不是夫君提出让猎犬折磨人的法子,又怎会使猎犬筛选出嫌疑人,缩小伤害范围呢?那些猎犬府上也有几隻,平时也会巡逻府邸,训练有素,根本不会随意伤人。」
颜幸脸上的表情狐疑,若有所思,颜芷夕继续分析:「方才妳还提到,凶器是内卫府卫士找来的,可见夫君本就不打算冤枉无辜之人。内卫府缉凶办案,大多都会提前疏散百姓,即使有人被一併抓捕,证明没有嫌疑之后也会被释放,止不过他们都受过内卫府威胁,三缄其口,避免洩漏案情细节。」也许有时候是有意为之,但是很多时候保密确有必要,百姓不明,以讹传讹,以为那些人都死在内卫府,才令内卫府加深了恐怖印象,沈渡平日里也确实冷酷无情,不近人情,手段凶狠,白无常之名便也尘嚣直上。
这些她与景林还有老管家几次聊天,两人担心她也跟其他人一样误会沈渡,主动跟她解释得七七八八,沈渡的话,只要她问,他除了不透漏细节,其它没有不可对她明言,她很清楚自己的夫君是怎样的人。
颜芷夕表情染上甜意,说道:「再说到我,张相为了在内卫府安插人替他打探消息,出了一个保媒赐婚的昏招,根本没考虑过那名结亲的女子生命安全,是否会毁了她的一生,我还听说在我受伤昏迷的时候,张相从来没有帮忙过,想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利慾薰心,可是……饶是如此,我这麽一个被硬塞到沈府的人,夫君不但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对我呵护有加,教我人情世故,朝野错综複杂,他甚至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我自嫁入沈府以来,身体虚弱,什麽事也帮不上忙,不能给夫君端茶到水、嘘寒问暖,反倒夫君公务繁忙之中,还要照顾我。府内替我医治的两位太医,也是因为太皇太后看重夫君才有的恩泽,而且……」
颜芷夕突然有些羞涩又充满喜悦的靠近颜六娘,在她好奇的表情中,附耳说道:「夫君宽慰我,他已向太皇太后求得恩典,此生唯我一人,不另娶、不纳妾,说我们现在是……」没憋住嘴角越来越上扬的笑靥:「我们是奉旨恩爱,让我不要多思多虑,专心调养身体。」
颜六娘被塞了好大一把狗粮,抽抽嘴角,退开身子,打了一个冷颤,「行、行吧,妳自己有成算就好,刑部还有事,妳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噫~太肉麻了~
颜幸大步跨出沈府,刚出府门,就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颜芷夕在颜幸离开之后,为刚刚的对话有所感触,觉得自己今天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天气也很不错,问了来给她诊脉的陈太医,得到只要不劳累,外出无妨的许可之后,决定到内卫府探班。
「管家,我想去内卫府看夫君,你说我带点什麽好呢?」颜芷夕兴致勃勃,要不是老管家坚持不让她进厨房,她本想亲自做点什麽带给夫君。
「夫人,老奴想,只要是看见您,郎君都会高兴的,不需要带任何东西。」老管家对于自家郎君和夫人夫妻感情好,乐见其成,老脸差点没笑开了花。
「那不行,我想两手空空的去,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夫君探班。」颜芷夕坚持,最后老管家还是没拗过她,在他严阵以待的视线中,给沈渡亲手做了一道点心。
久未下厨,手感还在,她还在闺阁的时候就喜欢摸索厨艺,做一道点心对她而言毫无难度,管家看她动作轻松熟练,觉得她不会因为下厨伤到自己,放下心来。
沈府厨房内食材众多,调味料也是应有尽有,再加上现在沈府还有一个她,沈渡宠她,她喜欢吃水果,于是厨房内便有了许多特地採购回来的水果,琳琅满目,她每日少量多餐,偶尔胃口不佳,多食点心,所以也有许多製作糕点、茶点的食材。
沈渡爱喝茶,府上存有许多名贵的茶叶和御赐的贡茶,颜芷夕也请管家取了几样过来,把利用调整好的温度和湿度加上一小块老麵揉合发好的麵糰取出分成均匀的小团调味包馅。
很快的,烤炉出炉了三批喷香四溢令人口水氾滥、卖相令人食指大动的水果酥、茶酥和滷肉酥。
趁着点心烤製的空档,她还用剩下的麵团,手快的包了好几颗香葱鲜肉包,下锅煎成两面金黄焦脆的煎包。
各留了一些给老管家和沈府的下人们吃,带上两名各提一个三层食盒的婢女,还有两名随身保护她的卫士,一同上了马车出门,前往内卫府探班。
老管家乐呵呵的送走几人,脚步一转赶紧返回厨房去保护自己那份点心。
颜府,颜家众人本来在跟偕同六娘归府的三娘询问她的近况,颜阔虽古板守旧,但他也做不到苛责好不容易回家的女儿,就算想念几句她不应该与人私相授受,自私逃婚,有老妻护着,他没胆开口。
三娘是因为听到七娘替嫁的消息,又惊又怒的和韩世元一起赶回襄安城,没想到七娘居然醒过来了,还瞒着家人上了婚轿嫁进沈府,幸好,听家人所言,沈渡对七妹不错,两人感情和睦,她才抛却担忧,真心为七娘甦醒一事感到开心。
还在喜极而泣,内卫府的人就来了……
沈渡骑在马上,内卫府多名卫士大阵仗的快步进来,风声鹤唳之意一看就不是为了叙旧而来,颜阔有些慌张,说道:「大阁领,这是何意?」
刚回到家的颜采薇没和沈渡接触过,此刻是在场对其最陌生的人,环视周围卫士,说道:「莫非是因为三娘当初逃婚?」
如氏闻言一惊,赶紧伸手拉住颜采薇的手,对沈渡说道:「大阁领,您已与七娘成亲,也与七娘感情和睦,三娘当初虽然逃婚,但是木已成舟……」
「妳在乱说什麽,还不赶紧闭嘴……」颜阔是个有眼色的人,看沈渡在母女两人一言一语中,严肃的神色不见缓和,隐隐还有些冷意,赶紧阻止夫人。
「颜采薇?」沈渡抬手:「带走。」
上前两名卫士一左一右将颜采薇挟走,颜幸急了,怒道:「等等,大阁领你究竟想做什麽?你这样做七妹她知道吗?」
「本阁领只是奉旨办公,与私情无关。」沈渡与罢便带着卫士收队离开。
颜幸对颜阔等人道:「我跟过去看看情况。」赶紧跟上去前往内卫府。
颜家众人心急如焚,颜墨杰想去找颜芷夕帮忙,被颜阔阻止不让他去,怕他影响七娘养伤。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等待六娘将消息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