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光刺破厚重的黑暗,爬上冰冷粗糙的城墙。
郁清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冻醒的。
好冷。
夜里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单薄的校服,钻进骨头缝里。
她蜷缩在粗粝的树根旁,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淡淡的白气,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她慢慢坐起身,活动着冻得发僵的手指和脚趾。
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视野模糊。
郁清摘下眼镜,用同样冰凉的校服衣角擦拭,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被冰冷坚硬的触感和陌生的环境拽回现实。
她依旧被困在这个尘土飞扬的古代囚笼里。
没有回去。
奇迹并没有发生。
她失望地意识到,抑制住想要痛哭的冲动。
天色渐亮,城内开始苏醒,远处街市传来隐约的喧嚣,比昨天傍晚更加嘈杂有力。
清晨的城墙根下,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匆匆赶早的行脚商或挑夫。
郁清深吸了一口清冷而浑浊的空气,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校服,重新戴好眼镜。
很好,至少没有被当成可疑分子直接扭送官府。郁清乐观地想。
如果回去的可能性无限降低,那么她必须快点换掉这身衣服。
这身打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也是麻烦。
而今天,至少得找到食物才行。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芯。
两根备用头绳或许也有用?
她不确定,但这是仅剩的、看起来可能有点价值的东西了。
她需要一个相对安全且人流量大的地方进行交易。
昨天那个靠近城墙根的角落太偏僻,不利于观察和行动。她决定向更靠近城中心、但非主干道的地方移动。
沿着城墙根走了一段,她拐进一条稍宽的巷道。
这里房屋依旧破旧,但人多了些,大多是行色匆匆的本地居民。
她的出现依旧引起了一些侧目,但或许是清晨的忙碌,更多是匆匆一瞥后的漠然或好奇。
郁清找到一个能观察到巷口主干道情况的墙角,再次将自己缩进阴影里。
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这次不是躲藏,而是等待和观察,她需要找到合适的交易对象。
时间流逝,行人渐多。终于,一个目标出现。
一个身形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麻布衣裙,头发只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简单挽着,挎着一个粗布篮子,走向主干道方向,看起来像是去赶早市。
手腕和脖颈没有任何饰品。神情带着一丝清晨的困倦,但眼神还算平和。
试试吧。
郁清站起身,压下因为饥饿和紧张带来的轻微眩晕,尽量自然地走过去,在女子经过巷口时,恰好拦在了她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郁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摊开手心,露出那两根黑色的橡皮筋头绳。
小小的透明塑料珠子在微弱的晨光下,折射出一点纯净的光泽。
年龄是她的劣势。
12岁的郁清身体健康,但还是脆弱幼小的。
在这个时候却也是优势。
毕竟不管是什么年代,对孩子总会放松些。
女子脚步一顿,好奇地看着她。
好生白净的姑娘!女子想。
随后,女子目光落在她奇怪的衣着和眼镜上,带着审视。
或许她应该先把眼镜藏起来才对,如果不是摘下来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话。郁清想。
郁清无视女子的打量,回忆着推销员应该做的事情。
郁清将视线从女子的脸移向她的发髻,再回到自己手心的头绳上。
然后,郁清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拢了拢自己耳边的碎发,做了一个将头发束起的动作。
动作清晰、简洁,再次望向对方时,郁清的目光带着祈求。
女子的目光在那两颗光滑透明的小珠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好奇地凑近了一点,仔细看着那透明的“小石头”。
那光滑的表面,那奇异的透光度,绝非她见过的任何天然石头。
她又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橡皮筋,感受到那奇异的弹性和韧性。
她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是看到新奇有趣事物时本能的反应。
显然,这个小玩意儿的新奇和实用性打动了她。它比木簪更方便固定碎发,珠子也比磨光的石子或骨片更亮眼。
“这个……”女子开口,声音带着本地口音,但郁清勉强能听懂,大约是询问。
好在她能看懂对方眼中的兴趣和询问价值的意思。
老天,其实她有些社恐来着。
郁清依旧没说话,只是将两根头绳往前递了递,迎向对方手中的篮子。
意思明确,换东西。
女子显然误会了什么,神色略显犹豫,让郁清的心微微提起。
女子看了看头绳,又看了看郁清,似乎在估算价值。
一根漂亮的、从未见过的束发绳,换一点食物……这个交易对她来说,似乎并不亏。她家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缺这一口吃的。她很快做出了决定。
然后,她低头在自己的粗布篮子里翻找起来。
篮子里有几把新鲜的野菜,还有一小块用叶子包裹着的、看起来像是豆渣饼的粗糙食物。
女子拿出那块豆渣饼,看了看,似乎觉得不够,又放了回去。
或者觉得头绳更值?郁清不确定的想。
最终,女子拿出了一张比那块稍大些、颜色也更深些的饼,同样用叶子托着,边缘烤得有些焦脆。
她看向郁清。
郁清点头,动作幅度不大,但非常肯定,同时伸出了手。
女子将饼递了过来。
郁清接过,入手温热,带着更浓郁的麦香,虽然依旧粗糙,但令人安心。
郁清将两根头绳放进了女子伸出的手中,感激的朝女子微微鞠躬。
女子对她笑了笑,拿着头绳,新奇地捻了捻,又对着光看了看珠子,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转身汇入了人流。
郁清则迅速退回到墙角阴影里,将宝贵的饼小心地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
口感粗砺,除了麦香还有点涩味,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饼解决了一半,精力稍复。郁清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条巷道和主干道交汇处的情况。
她注意到巷口斜对面有一家小小的铺子。
门口没有幌子,敞开的门板后堆放着一些杂乱的物品。
破损的陶罐、几卷粗麻布、几件叠得不太整齐的旧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竹木器皿。一个四十岁上下、面容精瘦的男人正蹲在门口整理东西。
杂货铺?兼营二手?
这里或许有机会,而她需要先试探。
郁清耐心等待。看到男人起身,拿着一个破陶罐似乎要扔掉时,她走了过去。
她停在距离男人几步远的地方,确保自己在他视野内但不会引起过度警惕。
男人看到这个穿着古怪、戴着奇怪“水晶片”的小姑娘,皱了皱眉,没说话,继续手里的活。
郁清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塑料壳中性笔。
她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拔开了笔帽,露出了里面的蓝色笔芯。
然后,她蹲下身,在铺子门口一块相对平整的泥地上,用力划了一道。
一道清晰、流畅、颜色鲜亮的蓝色线条出现在灰黄的泥地上,异常醒目。
男人的动作停下了。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那道蓝色痕迹上,又猛地抬起,看向郁清手中的笔。
那眼神,充满了惊异和……一种商人看到新奇货品时的精光。
坏了,绝对要亏了。
她在这种眼神下立马意识到,这样好的颜料价值在这个年代,远不局限于此。
但到现在了,她也来不及懊悔。
郁清站起身,指了指地上那道蓝线,又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笔。
然后,她的目光扫过铺子里堆放的旧衣服,最后落回到男人脸上。
男人盯着那支笔,又看看地上的蓝线,眼神闪烁。
他显然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能写出如此清晰、颜色鲜艳的字迹,这绝对是个稀罕物!价值……难以估量!
但他也明白,这小姑娘穿着古怪,这东西来路不明。
他快速盘算着:几件旧衣服,都是收来的,不值钱。如果能换来这个新奇玩意儿,无论是自己留着研究,还是转手卖给城里的识货人,比如那些需要记账的商贾,或者喜欢奇技淫巧的贵人,都绝对划算!甚至可能大赚一笔!
“你……要用这个,换衣服?”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试探。
郁清点头,再次明确地指向铺子里那堆旧衣服。
男人眼珠转了转,指着那堆衣服:“一件?” 他试图压低成本。
郁清摇头,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指向那堆衣服里看起来最完整、相对厚实的一套灰褐色麻布衣裙和一套蓝色的短打。
那两套衣服虽然旧,有点发白,但没什么明显破损。
男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里松了口气。
那确实是他这里最“好”的旧衣了,但对他来说依旧是压箱底的货。
他立刻点头:“成!”
像是生怕郁清反悔,或者再加码的样子。他迅速走过去,把那两套衣裙扯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递向郁清。
郁清接过衣服,入手布料粗糙,但确实能保暖。
她没再犹豫,将手中的中性笔递了过去,同时做了一个盖上笔帽的动作,防止墨水干掉。
交易,完成了。
男人如获至宝地捧着那支笔,对着光看那透明的塑料壳和里面的蓝色液体,啧啧称奇,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再关注郁清。
郁清则抱着那套旧衣裙,迅速退回深处更隐蔽的角落。
现在,她需要找个地方换衣服,同时观察环境,收集信息。
郁清注意到这条巷道深处,有一户人家的后墙与城墙形成了一个更深的夹角,夹角处堆着一些废弃的木板和杂物,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
幸好古代没有摄像头?她想。
郁清抱着衣裙,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
她迅速脱下那身格格不入的校服,用包袱裹好校服和蓝色的短打。
然后,她展开那套灰褐色的麻布衣裙。
衣服的样式很简单。
一件交领、窄袖的上衣,一条长及脚踝的褶裙,还有一条同色的粗布腰带。
布料厚实粗糙,带着一股陈年的尘土味,好在没有其他难以言喻的味道了,现在也并不是可以矫情的时候。
郁清快速套上。
衣服对她来说明显偏大,袖子长了一截,裙摆也拖地。
她用力系紧腰带,将过长的袖子挽到小臂,又把过长的裙摆尽量往上提了提,在腰间多绕了一圈,用腰带固定住,勉强不至于绊倒。
虽然依旧不合身,显得臃肿,但至少,那刺眼的现代感消失了。
郁清看起来更像一个贫穷、邋遢的本地小姑娘了。
(有很多私设,勿考究)
我知道这个交易写得太过幼稚,但是由于目前女主还是个孩子,就先放过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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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