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哪里都不对。
穿着职业套装的黑发女性站在东京街头,面前是一条繁忙的城市公路,抬眼便能看见一辆接一辆驶过的机动车,以及显示为红色的交通信号灯。
稻见认得这条路:距离自家公寓仅有两条街之隔,是通往她工作地点的必经之路。附近还有一家大型百货商场,休假日的时候,她经常和男友一起去那里看电影。
她转过头,不出所料地在身后看见了熟悉的建筑物,与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样熟悉。
然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天上午应该与降谷一起去了警察厅,在理事官面前签好了协助人确认书,之后被男朋友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乖乖地等他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后一起吃个午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街上。
下一秒,百货商场大楼上挂起的巨幅广告牌映入眼帘,稻见看到上面用红色大字写着的打折日期,难掩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她罕见地怀疑起自己的观察力,禁不住用力地眨了眨眼,又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但广告牌上毫无变化的数字和身体的疼痛令她最终不得不得出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结论:
她回到了过去。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等候在路口的行人开始移动起来。稻见抿了一下嘴唇,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也跟着其他人一同迈上斑马线。自然而然的动作看起来与平常的上班族没有区别,如同不起眼的水滴,轻易汇入了翻滚的人潮。
为了今日的场合,稻见平生罕见地穿了正装,就是此时此刻她身上的这一套,当初还是男朋友亲自帮忙挑的,特意选了和他常穿的那套一样的烟灰色。取回衣服的当晚,她正在对着镜子试穿,结果直接被男友从身后一把抱住,刚刚才整理好的扣子和拉链又被弄得乱七八糟。
稻见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趴在自己肩头的金色脑袋,感受着温热的呼吸与湿漉漉的亲吻落在脖颈上,哭笑不得地让他小心一点,别把价值不菲的新衣服给扯坏了。
降谷一边不老实地对怀中的女人上下其手,一边哑着嗓子低低地说:
“制服诱|惑,太犯规了。”
“……照这么说,你明明每天都在制服诱|惑。”
那天晚上,崭新的定制套装总算是在稻见小心翼翼的保护中幸存了下来,尽管代价是丝袜彻底报废。
但稻见也没有说错,她确实很喜欢看降谷穿西装的样子,尤其喜欢在接吻时拽他的领带。只是这种衣服好看有余而舒适不足,只有看别人穿的时候才会觉得心满意足,何况女装又是那种凸显线条的修身版型,穿到身上后简直令人迈不开腿。
她叹了口气,伸手解开外套,再解开衬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勉强感觉呼吸得顺畅了一些,然后才往内侧的口袋里摸过去,开始确认随身物品。
钱包里只有几张小面额纸钞和硬币,最多够吃两顿拉面,如果她现在去置办一套衣服换下身上这件西装,那估计就连拉面也没有了。银行卡虽然还在,但不知道能否正常使用,即便可以,在摸清状况之前也最好不要用。
手机也完好无损,电量还有百分之八十,但没有信号,也无法联网。
家门钥匙、门禁卡和手帕也都还在,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那间公寓根本还不属于她和降谷。
不过这些尚且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
外套内袋里装着一套瑞士军刀,侧腰靠后的位置上绑了一把手|枪。
紧急情况下的工具和武器,暂时都不缺。
稻见拉了拉衣摆,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朝着自己曾经在米花町的公寓走去。
在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刚刚知道降谷的真实身份,为此与他闹掰,独自去疯狂出任务,打算以此接近组织头目。如无意外,现在的稻见正和琴酒远在美国。
……虽然正处于分手状态,但她也确实没有其他人可以寻求帮助了。
在去米花町的路上,稻见想了一路如何能让这里的降谷零相信穿越时空这种匪夷所思的故事。然而当她抵达目的地,站在自己曾经租住过一段时间的房子门口,却在门牌上看见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姓氏。
稻见又下意识地往隔壁看过去,入眼的是熟悉的“安室”字样,但面前却没有“稻见”。
这不是她曾经住过的公寓。
这里……不是她的过去。
指尖突然有些发冷,一瞬间,许多种猜测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也许这个世界的稻见没有租下这间公寓,没有和安室成为邻居;也许她根本没有来东京,仍然在北海道过着乡下生活;甚至,也许她从来没有回到日本,仍然在欧洲哪个犄角旮旯里当着雇佣兵。
更甚至,这个世界的她早就已经……
稻见揉上太阳穴,努力甩掉越发悲观的念头。
无论如何,先去找降谷吧。不管是哪一个世界、哪一个时空,他永远是值得信任的。
她再次往安室家门口看了一眼,下定决心,扭头朝着电梯间走去。而就在转身的瞬间,稻见忽地察觉出一道目光。她警惕地往走廊拐角看过去,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背着一个乐器包的黑发青年站在墙边,逆光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但足够稻见看清那张留着胡茬却十分干净的脸庞,以及一双漂亮的眼睛,眼角的轮廓带着上挑的弧度。
这个人、这个人是……
稻见非常清楚地记得这副脸孔,因为她的男友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这位早早殉职的好友。在他们家的相册里,还存着一张降谷零警校时期与同学的合照,是经历过卧底任务之后难得还能找到的影像。在那张照片上,站在金发青年旁边的就是眼前这一位。
诸伏景光,是这个名字没错,曾经在组织里的代号是“苏格兰威士忌”,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而自杀殉职的公安警察。
但他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这里。
稻见心下一沉,这时才意识到,两个世界之间的差异比自己预料中还要更大。她张了张嘴,调整好表情,正准备开口,对方倒是先一步向前走了两步,友好地朝她笑了一下。
“啊,抱歉。我只是看您一直站在这里……您需要帮助吗?”
稻见眨了眨眼,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发梢,适时露出了一个苦恼的神情:“其实……我是来这里拜访朋友的,不过好像迷路了。我记得他住在三号……”
“三号楼的话,还在更靠里的地方。这里是二号。”
“咦?是这样吗……?!”黑发女性惊讶地挑起眉,拿出手机,边看边小声嘟囔了几句“原来如此”,然后又突然抬起脸,合起手掌,发出“啪”的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果然是我找错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稻见轻轻地鞠了一躬,随即走过诸伏的身边,快到电梯间的时候,又回过身来,冲他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再度道谢了一遍。
电梯门打开了,然而前一刻按下按钮的女人却迟迟没有行动。她靠上墙,借助之字形走廊所营造的观察盲区隐藏起身形,专注地聆听着不远处细微的动静: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与她的猜测一样,诸伏的目的地是安室家。刚刚多半是觉得她逗留附近的举动非常可疑,所以才前来打探一下。
从诸伏直接用钥匙进门的行动来看,安室此刻并不在家,那多半会在波洛咖啡厅。
黑发女人用手帕把电梯按键上留下的指纹擦干净,尔后毫不犹豫地决定去走楼梯。
*
安室确实在波洛咖啡厅。稻见刚刚过了马路,就在店门口看见了熟悉的金发男人,正拿着打扫工具清理门前的落叶。
她眼神一亮,快步走过去,却在一声大吼中顿了一下脚步。
戴着眼镜的男孩站在安室身前,怒气冲冲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几乎是嘶吼着质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金发男人停下清扫的动作,平静地抬起头,同样平静的眼神与情绪激动的柯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在这个动作之下,稻见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以及脸上的纱布。
“哎……这是怎么了?”
没等安室开口答话,一大一小两个人之间突然插入了第三个嗓音。他们同时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灰色西装的漂亮女人慢慢地走向店门口。她的脚上分明穿了一双黑色的小高跟,走起路来却悄无声息的。
女人走到他们旁边,先看了一眼愣住的柯南,再将视线停留在安室身上,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抱歉,是客人吗?请……”不过瞬间,刚才还一脸严肃甚至冷漠的金发男人,此刻已经熟练地露出了属于咖啡厅服务生的营业式微笑。
“不,不是。我是专程来找安室先生的。”
陌生女性也回以笑容,本就线条柔和的脸孔更显得纯良无害。她突兀却不显失礼地打断了安室的话,听起来似乎又是一个被帅哥吸引的女顾客,只是下一句说出口,成功地让安室骤然变了脸色。
“能不能借用您一点时间呢?这位……先生。”
他看得清清楚楚,面前这个女人故意没有发出声音的那个词,是“zero”。
*
“……你说你来自未来?”
“准确来说,并不是这里的未来。”
“难以置信。”
“说实话,我也这么认为。”
安室牢牢盯住坐在马自达副驾驶上的黑发女人,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更加锐利的枪口正一动不动地指着她的脑袋。
但对方似乎毫不紧张,姿态轻松而随意。就在刚刚,几乎是安室去伸手掏枪的同时——甚至比他的动作还要更快——这个女人就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还扭过身示意了自己腰侧的位置。
“枪在这里。”
安室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果真看见了一个用战术背带固定住的简易枪套,以及露出一个握把的手|枪。
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把枪给拿走了。
说起这把枪,也是早晨出门前男友亲手给她绑上去的。稻见本想按平常的习惯把枪塞在后腰上,但降谷非说那样会被看见,于是上手过来把枪套的位置左移右移了好几下,途中还趁机揩了不少油。
脑子里想着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降谷零,抬起眼的时候,她又对上了这个世界里安室透充满戒备的眼神。
“就算是来自未来,也不该知道得那么多吧。你是什么身份?”
“啊,我吗?”稻见蓦地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微笑,果断地答道,“我是公安协助人,编号0173。”
每一位公安协助人都会拥有自己的编号,而根据其负责人的身份和职位,这个编号的格式一般是固定的。这就意味着,此刻的安室透也能通过这个编号开头的两位数字,判断出稻见更加具体的身份信息。
“01……你是我的……”
“是的,没错,我是您的协助人噢,降谷先生——”
总是从风见口中听见的称呼被眼前这个女人叫出口,总觉得充满了违和感。
安室皱起眉,一时没有说话,倒是稻见举起的右手动了动,示意有话要讲。
“其实,我今早才到警察厅签了文件,手机里留了电子版,您要看看吗?”稻见在对方的首肯下将手慢慢伸进外套里,从内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单手操作几下后将屏幕展示到安室眼前,“就是这个,上面还有理事官和您的签名呢。”
安室微微前倾身体,凑近了去观察屏幕,但当他打算直接拿过女人的手机时,对方却突然地缩回手,避开了他的动作。
“不行噢,别的就不能给您看了。毕竟我那边的‘降谷先生’要求我保密。”
“你刚刚还管我叫了‘降谷先生’。”
“那是为了表明我的身份,接下来还是叫‘安室先生’吧。”稻见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如果您打算去鉴别一下文件真伪,那我等下直接给您发过去吧。用哪个邮件地址?不过得先找个有网络的地方,我的手机卡在这里失效了,现在打不了电话也上不了网。”
安室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在女人坦坦荡荡的表现下缓缓放下了枪。
“总而言之,你先跟我来吧。”
*
安室驱车把稻见带到了一间空置的小公寓,不是米花町的那一间,恐怕是用作安全屋的临时住所。的稻见得到了新的手机卡和一台可以联网的电脑,然后把那份协助人确认书发到了他指定的邮箱地址。之后安室便出了门,也许是去确认文件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你是电脑黑客?”安室走到稻见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见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在运行的代码。
“并不完全是。”翘腿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掰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不过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提供这方面的服务。”
安室听后挑了挑眉,伸手递过去一沓文件:“那么,就麻烦你以黑客的视角来看看这个。”
“已经相信我了吗?”
“你不是我的协助人吗?”
稻见轻笑了一声,擦了擦手上的面包屑,接过文件翻看起来。
是关于东京峰会会场爆炸事件的案件资料。
没有记错的话,她之前确实在新闻上见过这次事件的报道,却没有了解过详细情况。现在看来,原来和降谷有关吗。
她翻页的手指一顿,无意识地在纸张表面点了两下。这一动作引来了时刻关注着女人反应的安室的发问:
“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通过联网电器的话,的确可以远程操纵爆炸。”稻见抬头瞥了安室一眼,见他脸上的纱布已经摘掉了,“而且,这个证物有问题。”
金发男人弯下腰,凑近了去看她手指着的内容。
“果然是这样。”片晌,安室自信地一笑,随后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又把稻见的手|枪给她扔了回去,“快点走了,稻见!”
“来了来了……稍微体谅一下我这身衣服啊。”
“抓完犯人就给你买一套好穿的。”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稻见坐上副驾驶,刚一系好安全带,白色马自达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不过你也真是的……想让柯南君帮忙的话,直接去拜托他不就好了?”稻见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说出的话不知什么时候丢掉了敬语。
“如果没有嫌疑人,这次的事情就要以事故结案了。”
“……也是,真是辛苦了。”
踩着滑板的男孩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车上的两人皆是眉头一皱,安室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朝着前方失控的车辆撞了过去。他正准备让稻见好好抓紧,却从余光里看见副驾驶上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打开了车门,单手抓着安全带稳住身体,另一只手伸出去,准确地抓住了男孩的胳膊,用力把他捞了进来。
柯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进了马自达车里,正被那个在咖啡厅门口见过的陌生女人抱在怀里。
目瞪口呆的小男孩和同样目瞪口呆看过来的安室四目相对。
“……你在做什么啊?!”安室一边抬肘砸碎遍布裂痕的挡风玻璃,一边大声斥责起稻见刚刚的危险举动。
对方却不以为然地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顶,笑着答道:“没事的,我姑且还是不弱的,透君就请放心开车吧。”
安室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无话可说。稻见并不弱,这的确是事实,从她目前为止的表现中都能清晰地看出这一点。更何况,如果她不是能力出众,那个世界的“降谷”想必也不会放心地让她带着枪到处跑。
但是,知道这一点是一码事,真正看她乱来又是另一码事。
很危险啊,他心说,真的很危险啊。
*
爆炸案的起因是公安检察官日下部对害死自己协助人的公安警察的一场蓄意报复。
正在警视厅通过手机远程控制NAZU指挥部的日下部检察官被赶来的三人逮了正着。
稻见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听着安室和柯南一应一和地推理起作案手法、过程以及动机。说到那位在接受审讯后自杀的羽场先生时,日下部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猛然朝着看起来比安室更好对付的黑发女人冲过来,打算逃跑。然而他的拳头还没砸下来,就被“看起来很好对付”的女人攥住手臂,轻而易举地一招制服。
“放弃吧!快点说出密码——!”安室眉头紧皱着把手机屏幕往日下部眼前怼了过去。
“你们这些公安警察……”
检察官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便只觉得衣领被用力地拽起,下一秒,冰冷的枪管顶上了他的下颌。
“放尊重点,先生。”
撕下了柔和外衣的黑发女人幽幽开口,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一双棕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凌厉的目光中隐约能窥见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稻见生气了。
一旁的安室和柯南皆是一惊,前者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枪,刚想出言阻止,却听日下部轻蔑地冷笑一声,说道:
“怎么,你是这个男人的协助人吗?奉劝你小心一点,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像羽场一样,被他们公安警察举着正义的大旗给舍弃——呃啊!”
HK P30半自动手|枪的枪托狠狠地砸在了日下部的脸上。
“你懂什么。”稻见收起动作,平静的嗓音底下却显得暗潮汹涌,“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没用。”
这个无能的家伙,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协助人,事后只会往旁人身上推卸责任的蠢货……他懂什么,他能懂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降谷零曾经用那双手保护过、又拯救过多少人。
谁许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没有死。”一片寂静的环境里,安室开口打破了沉默,“羽场二三一没有死。”
“你说什么……?!”
稻见“嘁”了一声,放开了日下部的衣领,收起枪,怒气未消地冷眼旁观。
一旁的男孩有些欲言又止,大概是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只是现在还有更为重要也更为紧急的事,便姑且放下了对稻见的探究。
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日下部交代了密码,几人本以为终于松了口气,谁知道NAZU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哪个地方出了故障,简而言之就是没办法停下来。
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稻见一边想着“原来这段时间还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零怎么都没有和她说过”,一边转过头,看着安室问道:
“有大口径的武器吗?”
“现在可以弄到大威力的炸|药吗?”
几乎同时说出口的话让三个人一起沉默了一瞬,安室看了一眼稻见,又看了一眼柯南,最后觉得后者的要求更容易实现。
“真是简单粗暴。”稻见看着金发男人动作利落地把作为接收装置的手机固定好,随口感慨了一句,“简直像是非洲的恐怖|分子。他们喜欢用诺基亚,便宜又结实,而且说不定还能循环利用。”
组装完毕的安室站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也转过身来看她。
“你有反恐作战的背景?”
“……算是吧。”
稻见没有再说话,安室也没有再提问了。三人站在警视厅大楼的顶层,吹着晚风,不约而同地抬头,注视着夜空中不甚清晰的卫星轮廓。
它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接近这里。
五、四、三、二、一。
零。
安室按下了拨出键。
稻见抬起胳膊舒展了一下身体,又一次以为事情尘埃落定,紧接着却又一次被现实打脸。
“为什么这东西能一口气故障这么多回?!美国人都是废物吗?!”
稻见抱起柯南,跟在安室身后快速下楼,向着停车场的方向疾速跑去,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NAZU之后又把矛头对准了本国,把内阁、国安委和防卫省也都给骂了一遍。
“无论如何先想办法阻止它!”
“安室先生!去这个地方!”
柯南把手机地图打开,给安室看了一眼,然后立刻被副驾驶上的女人拽了过去,被迫坐在了她的怀里。
“老实点!现在透君是你的协助人,四舍五入我也是了,我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
柯南没来得及说话,马自达已经启动,以一个漂亮的拐弯冲上了公路。
稻见接管了柯南的手机,看着地图为安室指挥最佳路线,但交通堵塞永远避无可避。如果说安室穿越拥堵路段的操作令人目瞪口呆,接下来一通躲避轨道列车的操作简直能让人把眼珠子掉出来。
啊这。
啊这?!
稻见按住柯南的脑袋,把他牢牢护在怀里,似乎还没有从刚刚惊险的经历中缓过神来。
虽然她知道男朋友开车很厉害,但没想到……没想到厉害到了这种程度。别说是柯南,就连稻见自己,在迎面看见列车驶来的时候,都以为他们不得不跳车了,甚至在一瞬间观察了周围的地形,算好了合适的落地点。
谁知道根本不需要。
“好、好厉害……”
“好厉害——!”
柯南有气无力中还带着一点惊恐的感叹和稻见充满活力的语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安室似乎对这样的夸奖非常受用。
“什么啊,你的那位‘零’没有过吗?”
“开车兜风倒是有,但是这哪是没有过这么刺激的体会……怎么说呢,最好还是不要有吧。”
车里响起了男人低低的笑声:“也对。”
已经破破烂烂的马自达驶入了废弃大楼的电梯里。
柯南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此刻正紧盯着地图,焦急万分的视线似乎要把屏幕烧出一个洞。
黑发女人安抚地拍了拍他,然后便听见耳边响起安室带着笑意的声音。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
副驾驶上的两个人同时一僵,不约而同地怀疑自己被内涵了。
紧接着,柯南反应了过来,不服输地回嘴,问道:
“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安室先生有女朋友吗?”
沉默了两秒钟,金发青年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带着调侃意味的问题,只是突然地叫道:
“稻见。”
“嗯?”
“你下车吧。”
“……我不下。”
稻见压平了嘴角,有些不高兴地出言拒绝。
“别担心,既然在你所知道的未来里,我还好好地活着,那不就说明……”
“不是的。”稻见轻轻地闭了一下眼,“那个……不是你的未来。”
安室顿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伸手按上变速杆。
“刚才,是在问我女朋友的事吗,柯南君?”
他偏了一下头,往副驾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看柯南,还是在看稻见。
“我的恋人啊——”
他踩上油门,语气坚决的后半句与马自达轰鸣的引擎声同时响起。
“是这个国家——!”
*
稻见从来没想到能用一颗足球去撞击失控下落的卫星返回舱,但在见识过安室高超到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车技过后,这种操作似乎已经不再能让她感到惊讶了。
她目送眼镜男孩首先朝着大楼出口走去,脱掉了身上那件已经脏兮兮的西装外套。她的身上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因为在刚刚,安室把她和柯南的身子紧紧护住,所有的碎玻璃都划在了他身上。
“快点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稻见拿出手帕,走到金发男人面前,下意识地想要帮他擦一擦脸,手抬起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不动了。
“抱歉,我……”
“稻见……加贺里。”
安室念出女人的名字,一下抓住了面前那只打算收回的手,灰紫色的眸子定定望向她的双眼。
他问道:“那个世界的我,对你好吗?”
稻见没有回避对方的注视,须臾,她抿出一个微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哎……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但是一看见这张脸,就完全忍不住了。”没有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抚上脸侧,把垂到肩头的一缕黑发别到了耳后,“零当然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然而安室却没有笑。
“你之前说,这两边发生的事情不一样吧。那这里的你……”
他没有把具体的猜测说出口,但已经心中有数,明白答案不会有多么乐观。如稻见所说,她作为未来的降谷零的协助人,以及更加亲密的存在,自然会在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表现出对安室透的信任与熟悉。但即便如此,安室仍旧敏锐地察觉出了更多的细节——稻见所熟悉的,不仅仅只是那位名叫“降谷零”的公安警察,而且也很熟悉在这个时间里伪装出来的“波本”和“安室透”。
这就说明,两个人早在降谷的卧底时期就结识了,而且关系不错。
但这里的安室——正处在卧底时期的他,却对眼前的女人毫无印象。
这个世界的稻见加贺里如今正在哪里?怀着这样的疑问,安室在确认了那份来自未来的文件的同时,又顺手去调查了一下这个名字:
北海道人,七岁与父母一起出国,死于交通事故。
稻见独自待在安全屋的那几个小时里,显然也通过那台电脑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没事的,别露出那种表情。”似乎是被他眼中无意识流露出的悲伤刺痛了,黑发女人回握住他的手,稍稍靠近,安抚地拍上了他的脸颊。
“这里的透君也很棒,身边有很好的朋友,努力地保护着大家。”她弯了弯眼角,“请加油吧,当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透君那样认真又自信、为了热爱的事物而拼尽全力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
所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要继续闪闪发光地走下去啊,零。
一只手臂揽过女人的肩膀,金发青年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几乎没有触感的吻。
下一秒,怀抱中已然变得空荡荡。安室垂下眼帘,在自己的手中看见了一条沾满灰尘,还有些发皱的手帕。
“简直……像做梦一样。”
手机来电的声音让安室从出神的自语中脱离出来,搭在额头上的手转了个方向,按下了耳机按键。
“是我,说吧,景。”
“东西我拿到了,后续的调查就交给我吧。”电话另一头传来好友熟悉的声音,“你那里怎么样了?事情解决了吗?不会又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现在弄得遍体鳞伤的吧。”
“我没有。”
“总而言之先去处理一下吧,小心点啊,我之前去你公寓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以都说了我没有遍体鳞伤。而且比起我,你这个已经‘殉职’的人才更要注意吧。”
“是、是……”诸伏敷衍地应着,紧接着是几下敲打键盘的声音,“不过这份资料很详细嘛,你从哪里搞到的?”
“不是我……啧,是那个男人给的。”
“‘那个男人’……哦,是说托卡伊吗。真是的,不想叫名字的话,至少偶尔也好好叫出人家的代号吧。对黑麦也这样,总是‘FBI’、‘FBI’的……”
“那家伙不是很讨厌被叫‘托卡伊’吗,说一个大男人用甜葡萄酒当代号显得娘兮兮的。”安室“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对方无奈的说教,“不说了,我现在回去了,之后再联络。”
诸伏赶在他挂断之前又一次开口,有些担忧地问道:“零,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听起来心事重重的。”
安室的脚步一顿。他站在灰扑扑的废弃大楼里,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夜色。夜幕依旧,但在天空的一角上,似乎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不,没有。我现在……心情很好。”
天总会亮起来的。
*
“加贺里……加贺里……醒醒,加贺里,到中午了。”
稻见在轻轻摇晃自己肩膀的动作下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男友那张放大的娃娃脸。
“零?”难得有些茫然的双眼带着刚刚睡醒时的朦胧,她撑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身处降谷的办公室,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我睡着了吗……?”
“是啊,睡得很沉。做梦了吗?”降谷接过她递来的外套,重新穿到身上,看着稻见不同于往常的迟钝反应,皱了一下眉,“怎么了,没有生病吧?”
稻见也紧跟着蹙起眉。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浅灰色正装还很整洁,不像是经历过惊险飙车的样子。要说唯一的不对劲,就只有……
她摸了一下外套内侧的口袋,没有找到本该放在那里的手帕。
在降谷愈发担忧的脸色下,稻见摇了摇头,乖巧地任由男友把手背贴上脑门,确认她的体温正常。
“别担心,我没事。我觉得大概是……做了个梦。”
“是吗……?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你。”
“啊……我吗。”降谷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总算舒展开眉头,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拉她起身,“这样的话,梦里的那个我,对你好吗?”
“当然很好,无论是哪里的零,我都很喜欢的。”似曾相识的问题也令稻见给出了似曾相识的答案,“说起来,我还见到了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就是诸伏先生啊。”稻见抬手把头发扎起来,又整了整衣服下摆,稍微地挪了一下枪套的位置,挂着灿烂的笑容回忆道,“没记错的话,梦里的我迷路了,然后是他帮我指了路。真是个好人——!”
降谷合上抽屉,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两秒,漂亮的双眼里有什么秘而不宣的情绪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他走过去,伸臂环住女人的腰,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轻轻地说道,“听起来……是个好梦。”
*
稻见坐上马自达的副驾驶,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看着挡风玻璃外熟悉的风景,忽然地就回想起了迎面驶来的列车。
她扭过头,看向身旁的金发青年,没有回答他刚刚关于午饭的问题,而是摸了摸下巴,在降谷不解的眼神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几秒之后,她猝不及防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来,零,你的恋人……是这个国家吗?”
“……”降谷的表情僵住了。
工藤新一,一定是他泄露的情报。
好小子,给他等着。
编号0173=0、i、na、mi=零 稻见,以及这个号码换一下顺序就是零的车牌号2333
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加贺里死了,竹马君活着,最后那个托卡伊是他。他比正文里的加贺里更早接触组织认识了威士忌们,所以各种原因之下景光活下来了
对零而言,大概就是所谓幼驯染和老婆不可兼得……
本来确实是打算穿越进真·原著的,但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原因之一是觉得原著零太惨了,再见到另一个世界的老婆就显得他更惨了,我都不忍心了(捂脸 原因之二是我真的很想让景光出场!我真的很想写他hhhhh
下一个番外就是结婚啦,又到了给孩子起名的纠结时刻_(:з」∠)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番外四、零的协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