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x家教]炙阳-咒术欺诈师 第72章 鹿与泪

下了山，着实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间建造在陡峭石阶上的破旧小寺。

可要说它是寺庙，又能瞧出怪异的地方，它比正常寺庙要小很多，而且形状瘦长，近似于长方体，正对外面的门一次仅能容纳一名成年人弯着腰才能进入，远看就像是荒废已久的儿童游乐设施。

在石阶下站着一名女童，空洞的双眼直视前方，要不是月光穿过树林斜斜地照在头顶，她几乎能完全融于周遭昏暗之中。

“谢啦！”加茂笃正跑到女童身边，摸了下她的头，并接过她手上刚射出去的箭。

而小女孩不为所动，甚至都没分出一个眼神，依旧呆呆地目视前方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草丛。

“嘿，我们在这里！”加茂笃正向不远处招呼。

这时，一双手从树丛里伸出来，紧接着是头和身体，最后脚跨过树枝，渡边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林间建筑，心脏剧烈的跳动震耳欲聋，内心压抑着兴奋，不露声色地走到石阶下，试图看清天元到底躲藏在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小如可真是很喜欢你呀。”

渡边爱低头就看到抱着自己大腿，正准备继续往上爬的女孩，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直到弯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转而对加茂笃正说，“天元就在里面？”

这家伙果然很喜欢小孩子！！！！！

记起在商务大楼，未来明知小如是式神，却依旧把它当普通小孩鼓励安抚。

对方一脸严肃还十分自然地抱起小孩子的模样足以让他想入非非，心中惊喜之情难以抑制，他总算是发现山本未来不为人知的一面了，打算将两人的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

加茂笃正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整理好表情，清了清嗓子，“是的。”

“那走吧。”

“等等……”加茂笃正叫住要踏上台阶的女同学，接下来的话还没得及说出口，只见被抱在怀里的女童仿佛能预见似的别过脑袋，两只小手紧紧环住山本未来的脖子，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式神表现出逆反态度，“你快下来，这样抱着姐姐她走路不方便。”

“我还好。”渡边爱托住女孩的身体，仿佛回到和奥莉在一起的时候，要是妹妹玩累了就会撒娇求抱，也是这样靠在肩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直到睡过去，“而且她抓得很紧，我就算是放手也掉不下来。”

“哎，好吧……如果她让你不舒服，就告诉我噢。”

渡边爱走到门前，研究寺门的打开方式，随口应了声“嗯”后，手里变出撬棍，率先进入了室内。

几平米的空间里，空气不流通，飘着一股怪味，屋顶近在咫尺，让人无法直起身，周围什么陈设都没有，看起来唯一能进出的地方也只有刚才那扇门了。

就像口直立的棺材。

脑内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渡边爱猛然回头却已来不及，加茂笃正踏进了屋子。

“滋啦啦——！”

脚底传出清脆的异响迅速从墙壁蔓延至屋顶将所有人包围，听得直叫人心里发毛。

“别动！”渡边爱出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地板瞬间碎裂塌陷，屋顶圆木纷纷掉落，二人脚底踩空，同时往下坠落。

所有感官都淹没在尘土与碎石之中，现下只有凭直觉尽量减小冲击，避免伤到关键部位。

所幸底下并不深，渡边爱双腿开立稳稳踩在地上，浓烈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擦去脸上灰尘，打开手电筒四处打量发觉这是几条通道的交汇口。

“咳咳咳、咳咳咳……”

几声咳嗽从身下传来，用手电筒照到两腿间，加茂笃正被灰尘呛得眼冒金星，整个人蜷缩起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躺在什么地方。

渡边爱若无其事地走到旁边，开始研究地道构造。

男青年随之狼狈起身，顶着灰头土脸默念咒语，从袖口飞出的纸片在空中燃烧起来，忽然惊讶地喊道，“小如？！”

他引以为傲的式神能帮助自己完成很多事，可唯一的缺憾便是太过于脆弱，就比如曾经就有黄梅天纸人受潮而无法化形的情况。

所以刚才的冲击小如竟然没有变回去，可真算是反常。

他走近式神，手电筒的灯光随着视线往入口深处照，余光瞥见也已经走过来的未来。

自从到东京以后，几乎每天都在和不同等级的咒灵殊死搏斗，指不定就是这段时间里他变强了。

看来由基的话说得很对，和未来在一起会“一飞冲天”！

想到这里，加茂笃正嘴角微微上扬，示意小如继续往前走，自己则将女同学保护在身后。

渡边爱感受到对方似乎被一种高亢的情绪笼罩，步伐越跨越大，以为马上就能见到天元了，“你怎么了？”

“谢谢你，未来。”加茂笃正冷不丁地说道，“你也知道天元大人是何种存在吧，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想试试看，甚至就当成一次修学旅行，可直到现在我才有种真实感，我们要去薨星宫。”

“失败了那么多次以后，我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当所有的可能性被排除后，是不是美世的病治愈希望就越渺茫了？”他并未打算停下，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沉稳，“虽然妹妹最近一个月病情稳定，全家人都为此高兴，可我所能看到的，她的命运是……”

一直默默无闻跟在后面的渡边爱忽然抓住对方的手臂让人停下，“为什么要感谢我？我不是你的救世主，你也不是迷途的羔羊，我劝你还是多考虑好自己的事吧。”

我只是在利用你达成我的目的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与我无关。

她注视着男青年瘦弱的背影，纤细的脖子，帽子下凌乱的头发。

加茂笃正愣在原地，却始终没有回过头，仿佛在躲避什么。

这条路上不是生，就是死，但起码你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是哪里的孤魂野鬼，渡边爱想。

“未来，我都知道，你不必安慰我。就算这次不行，我也不会放弃的，你可别太小看妹控的执著啊！”

妹控？由基似乎也是这样说自己的。

就在眨眼的瞬间，远处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里出现一双发出白光的眼睛。

是人？

渡边爱立马警觉起来，式神能追踪封印上的咒力找到存放宿傩手指的忌库位置，再根据由基的回忆里砖头地道的模样，应该很近了才对。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紧接着一晃神的功夫，耳畔传来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仔细听起来就像是动物蹄子踩在地面发出的动静。

二人不约而同地进入备战状态，可都碍于感受不到咒力和杀气，以及接近结界核心区域，不敢轻举妄动。

汗滴顺着鬓角流淌下来，渡边爱尽量压低重心，身体前倾，紧紧盯着手电筒照的方向。

只见从朦胧的光芒里生长出枝杈样貌的影子，正沿着通道周围往二人极速聚拢，宛如从黑暗洞穴里爬出的巨型黑蜘蛛，再加之机械的“踢踏”声，不安逐渐占领高地，气血翻涌掀起的巨浪浇灌在灵魂之上，足以让人冷噤心慌。

然而，加茂笃正率先放松下来，甚至能听见他的长吁。

因为此刻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怪物或者诅咒，而是一头成年雄鹿，刚才的黑影便是它硕大而横向生长的角。

“式神？”渡边爱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不，”加茂笃正否认，“就是只普通的动物而已。”

“天元养的？”她盯着面前一动不动的鹿。

“或许？她老人家活那么久，总要培养点兴趣爱好吧。”

渡边爱佩服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的人，抢先一步绕过男同学打算往前走。

“诶，等等！”

不用他说，渡边爱也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越过雄鹿，原本那片漆黑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双泛出荧光的白色眼睛。

随即，雄鹿毫无征兆地发出长而尖锐的嘶叫，声音回荡在这狭窄幽深的通道里足以让两人耳鸣头晕，只得交换眼神，可谁知这头鹿迈开步伐紧逼而来，它那对粗壮结实的角甚至能碰擦到两旁的砖墙，就像是一堵会移动的墙要把人赶出领地。

渡边爱当然不会就此放弃，示意直接跃过鹿的头顶再说。

事实上，的确这样做到了，雄鹿也没有后退阻止的意思，而是接着往前走去，可就在二人放松之际，正等着她们的是一大群不同体型的鹿正朝这里奔来。

渡边爱咒骂出声，今天她不管遇到什么势必都要往前。

“未来，不要！”加茂笃正的大吼不知道有没有传入山本未来的耳中就立刻淹没在群鹿的跑动声中，“是天元大人在拒绝我们！”

女同学并没有做出反应，甚至行动愈发迅猛，为了追上她，又要躲避动物冲撞，他感觉自己几乎消耗了半条命，才勉为其难地跟上对方的速度，并趁乱攫住她的手。

另一边，渡边爱眼看胜利在望却被人制止，脚下踉跄，十分恼怒，阴沉着脸一把扯住笃正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对视几秒，就把人推开，可腰部突然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致使本就难以站稳的她一下子失去重心倒向加茂笃正。

他竟敢对自己发动术式？！

束缚把她们捆在了一起，使她挣脱不得，强扭着脑袋不让脸颊贴近男同学的额头。

“请别这样，你会死的！！！”加茂笃正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情急之下环住她的腰，侧着脸靠在她肩头。

渡边爱都没时间考虑鹿群的问题，心里只想着要找到回家的办法和家人团聚，可这个混蛋扰乱计划，心底里升起杀意，想要扭断他的脖子。

“未来……求求你了……好不好……”，加茂笃正抬起头，眼睛里似附着了一层水膜，有波纹往外侧扩散，很快一滴泪水连同委屈、示好同时从眼眶溢出。

地道像是在经历一场强震，不断抖动，鹿群几乎贴着两人分成左右飞驰而过。

渡边爱无论是掐他手臂，还是踩他的脚都无济于事，她们就像是商场买一赠一的商品总是被胶带缠得很牢固，怎么都拆不开。

平时看起来文弱的人，现在却不顾一切地制止自己。

就在想办法脱身时，男青年尖叫，一头鹿撞倒二人。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霎时强烈的失重感惊得人心脏漏跳一拍，骤风毫不顾忌地扑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感受到身体在极速下落的过程中，还伴随三百六十度翻滚，宛若被塞进洗衣机里从高楼扔下。

“喂，你想死吗？快松开！”渡边爱试图找到平衡点，可惜无法张开双手，她吼叫着，而那人从刚才起一直后脑勺对着自己迟迟不回应。

难道晕过去了？

这种时候……

下一秒，靛青色火焰“砰”地燃烧起来，又极速遍布全身，形成两头尖中间鼓的“梭子”，而后两侧延展开的火焰组成了羽翼。渡边爱趁机稳定身体，俯冲向下，控制住坠落速度。

也就是在这时，她看清了周围环境。

巨大的空间像是来到了万年天坑，中央一颗庞大而粗壮的古树扶摇直上，外侧被巨蟒般的粗绳缠绕束缚着，下有年轮似的图腾，令人想象到剑身与剑耳的关系，就如同一把插在地底的王者之剑。

等下降到一定高度后，地面的图腾显露出真实样貌，它们原来是规则排列的低矮古建筑。

太好了，这样就能找到地方落脚了。

她内心不由得欣喜畅快，就连风也变成温柔的大手托举着她慢慢飘落，以胜利者的姿态打量各处。

突然，渡边爱觉察到投来的陌生视线，霎时脊背发凉，从内到外被审视的感觉叫人反胃。暗忖不妙之际，余光捕捉到屋顶上的一抹白色，当转头看去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错的，那绝对是活物，如此大胆直接的视线不由得让人猜想对方是不是料定自己不么怎能样。

高浓度的雾之火焰本就可以藏匿气息，现实却还是被捕捉到了。除非获取了火焰相关的全部情报，并且在短时间里找到应对之策，否则……

天元。

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答案。

通道里阻挠前进的鹿，突然的传送，莫非能力还与空间有关？

真是糟糕。现在就相当于在画布上作画，而其实画笔被人时时掌控。

既然如此，渡边爱看向加茂笃正，原本戴在头顶的帽子已经不知去向，男青年瘫软无力地靠在肩头，呼吸平缓，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看来只能谈判了。

空间底部，略高于建筑群是环形岩石平台，还有多个通道的进出口，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她们便会从其中任意一个门抵达这里。

渡边爱叹息，准备降落至平台，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飞来一个和身高差不多的黑色圆球，她闪身躲过，扭头要去看那到底是什么时，从另一个方向又出现同样的黑球往身上撞。

等再次避开，攻击朝四面八方袭来，她加大火焰强度，从黑球间隙一次次穿过。

而就在离地面还有二十多米时，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密密麻麻黑豆似的点，并且包围圈越来越狭窄，致使她不得不停下，观察四周，警惕得几乎不眨一下眼，汗水打湿了衣服，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时，牵动脖子上的肌肉感到酸胀，她盯着黑点们逐渐合并，再扩大到成片的黑色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