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 献给你的乌托邦 第30章 第三十章

“少来管我！”我下意识地想挥开那个妹妹头男孩儿的手臂。刚准备拒绝，抬眼就看到了空中迅速飘过的众多令人眼熟的诅咒。

这是……百鬼夜行？！

我急忙改变策略，反手握住那个男孩儿的手，向后一拽，让我们两个人的身影都隐藏在地铁站月台的阴影里。

随着漂浮在东京上空的诅咒数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我不自觉地开始轻咬起拇指来缓解自己的焦虑。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导致夏油大人放出了他所有的咒灵。

“怎么了？”那男孩儿虽然被我拽得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却没生气，反而担心地问我。“是看到欺负你的人了么？”

“你看不到空中的那些……”我心烦意乱地转头向那个男孩，暴躁地吼道，却在看到他茫然的目光时，蓦地沉默了下来。

他看不到。

“什、什么？”他试图理解，却因为看不到诅咒，而猜测得与现实南辕北辙，“你是说……飞虫吗？”他抬起胳膊，双手‘啪’地一声拍死了我头顶的一只蚊蝇，然后笑着展示给我，“别担心，秋冬时节确实有很多飞虫的。但他们伤害不了你。看——”

我不想在非术师身上浪费时间。哪怕他有术式，但感受不到咒力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咒术师。

我想转身就走，但那个男孩儿依然没眼力见地在我身侧喋喋不休：“你是不是与家人走散了？我让我爸爸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我叫吉野顺平，北新宿小学校二年级学生，你呢？”

“……”我不想回答他。因为觉得我们此后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何必多此一举，产生更多无谓的羁绊？

“夏油菜菜子！”但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夏油大人饱含怒气的声音便从遥远的地铁站内传来。他很少用全名来称呼我，除非我犯了什么大错。我吓得浑身一紧，条件反射地躲到了那个陌生的男孩儿身后。

那个叫吉野顺平的男孩儿居然没临阵脱逃，而是上前一步，双手张开，挡在我面前，像只护崽的母鸡。

夏油大人的身影很快就从地铁站的楼梯口处渐渐显露出来。他两三阶并一步地快速攀爬着楼梯，用深呼吸压抑着不稳的鼻息，脸色阴沉得可怕。直到看到我后，他才松了口气般停下脚步，再也忍耐不住，贴着墙壁瘫软下来。一只手勉强撑着扶手，另一只手捂着嘴，俯下身，急促地大口喘息着。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听到他又是咳嗽又是干呕，着实有些吓人，担心他会因为情绪激动和剧烈运动而晕阙，于是想上前去扶他一把。没想到我刚轻微挪了挪脚步，夏油大人就像发梢长了眼睛似的，抬起头厉声呵斥：“站在那儿别动！”

我不敢动了。空气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夏油大人努力平复的呼息声。

隔了一阵，才有更多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群执勤警察打扮的人从地铁乘车区的方向赶了过来：“夏油先生，您找到走失的孩子了？但这也太危险了！上一班车明明已经开了，您却非要强行挤上去。这次原谅您是寻人心切，下一次就要算您违反交通安全法了。”

我突然明白夏油大人是怎么这样快找到我的了，明明我没有暴露在他咒灵的视线内。居然是求助了东京警方并调取了监控。大意了，我从未想过他会使用非术师的手段。

夏油大人没理会那些人的话，等自己的状态稍微缓和些，便大步向我走来。他无视了站在我身前的吉野顺平，握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吉野顺平身后揪了出来，然后高高地扬起手臂。

我以为他要打我。其他人也以为他要打我。于是我害怕地闭上眼，缩着脖子，内心却也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做错了，挨顿打不冤。其他人赶忙劝阻：“别冲动！”“孩子不听话，多教育教育就好。”而吉野顺平则是冲出来把我护在身后，恶狠狠地说：“不许你欺负她！”

如果夏油大人真想打我，那么这些非术师全都阻拦不了他。可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只是冷声对我说：“回家。”

冷淡地对所有人道谢后，夏油大人拉起我就走。像卸下了所有和善的伪装，露出了最真实却疏离的本质。

“喂！你干什么！你有问过她的想法么？”吉野顺平依旧试着阻拦，可他并不知道，做错事的人是我，而且我并不感激他的见义勇为。所以，就当作给他上一课吧，以后千万不要再做个滥好人了。

我冷漠地推开了努力维护我的吉野顺平：“抱歉，这是我爸爸。”无视了吉野顺平有些惊讶的表情，我佯装视而不见地低下头，跟着夏油大人离开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坐着地铁回咒术高专的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期间我曾想向他认错，但看着他投向别处的漠然目光和不自觉抿起的唇，我便下意识地把刚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下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攥住我手腕的手握得很紧，甚至有些发疼。可我并没提醒他，就像他也没问我任何问题一样。

等下了地铁，回到了咒术高专，也还是如此。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百鬼夜行，那些本来已经离去的咒术协会人员又折返了回来。夏油大人越过那些人，一言不发地拽着我走向等在校门口的五条悟，动作生硬地把我推到五条悟面前，然后转向那些等着他的调查员，示意那些咒术协会的人和他换个地方详谈。

五条悟嘴里含着根棒棒糖，看了看和那群人一起走远的夏油大人，又低头看了看我：“哇哦，我还是第一次见杰这么生气。”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连累夏油大人被咒术协会的人叫过去问话。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盈满了我的眼眶，让我看不清五条悟是否在幸灾乐祸。

其实我只是想悄悄地消失而已。因为不想看到夏油大人厌恶的表情，却反而弄巧成拙地让他讨厌了。

“原来你知道他很担心你啊。”五条悟蹲下身，摘下墨镜，用那双绚丽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他用舌尖灵巧地将口中的棒棒糖转了个圈，然后用后磨牙直接嚼碎吞下，就像在吃一块嘎嘣脆的薯片，“那为什么还要跑？”

我别过头，不想在五条悟面前露出软弱的表情。可我的眼泪却不听话，止不住地受地心引力吸引源源不断地落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迎接我的却不是五条悟的嘲笑，而是他温热的手背。他替我擦干眼泪，耐心地说：“去好好道个歉。杰不会生你的气的。下次别再这么做了。”见我还是止不住抽泣，五条悟站起身，岔开了话题：“话说，那女孩儿救起来了哦，还意外觉醒了术式。虽然看上去挺吓人的，不过倒与她的特殊体质蛮配的。要去看看么？”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五条悟没给我拒绝的选项。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抽噎着把手搭在他温热的掌心，跟着五条悟向校医室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并不快，脚步十分悠闲，甚至还不忘低头恐吓我：“眼睛要肿了哦。菜菜子现在就像只脏脏丑丑的小花猫，一会儿要被其他的小朋友笑话啦。”

我连忙强行止住哭泣。一边仰头看天，努力将眼眶中即将溢出的眼泪憋回去，一边报复性地揪住五条悟校服外套的衣摆，把脸贴了上去，来擦除脸上的各种灰尘和水迹。

天空碧蓝如洗，就像五条悟的眼睛。

我低下头，再次用五条悟的衣角蹭了蹭自己眼中的泪水，抬头时才发觉，之前看到的并不是我的错觉——那双如天空般通透的蓝眼睛正在墨镜上方安静地注视着我。

当我与五条悟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咧了咧嘴，对我露出了个小孩子抢到糖般得意的笑容：“哦，我今天穿的是杰的外套。”

他故意的！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祈本里香安静地躺在咒术高专的校医室内，表情安详。除了她穿着一身浸满血渍的衣服、以及脸色有些苍白外，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乙骨忧太睡在她隔壁的床上，紧锁着眉头，像被困于梦魇之中，抱着腿蜷成一团，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的眼皮一直不安地颤动着，额头也一直不停地流着冷汗，看起来甚至比祈本里香更像这场车祸的受害者。

高专的校医站在两个人的床位中间，尽职尽责地查看着两个人的心率状态。家入硝子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一副无聊到想抽烟却不得不留下学习和围观的摆烂模样。美美子则像那个校医的小跟班。戴着顶一次性无菌帽，蹦蹦跳跳地跟在那个校医身后，帮她举着病历本，仿佛自己也是这场救死扶伤的关键人物。

“找到了？”家入硝子看到我们后，仿佛并不意外。她甚至不厚道地笑了，“一物降一物。歌姬说她看到夏油的表情时，简直要开心死了。”

美美子也注意到了我们。她立刻抱着病历向我们跑来，并十分担心地问我：“菜菜子，你怎么又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