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与你相逢于盛夏 第24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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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舞鹤站，辅助监督再开车送他们去青叶镇，吃完饭，找到下榻的旅店时，夜幕已经遮蔽了白昼。

九月的天说变就变，谁也说不准原本晴朗的天气会不会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为了第二天早晨有精力应对咒灵，樱井千里早早就歇息了，隔壁房间的五条悟却一直忙着通关之前刚买的游戏。

入夜之后越发冷了，雨不知不觉的下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沿，狂风在小镇中犹如洗劫一般流窜，仿佛是低声嘶吼的野兽。

或许是近山临海的原因，窗外渗入的雨气既有着泥土的味道，又带着大海的潮湿。

“可恶！”五条悟坐在床边握着手柄，聚精会神，用六眼紧盯着游戏机屏幕:“又死了！”

正当他打算再开一局的时候，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

“五条！”门外的少女脸色有些苍白，紧皱眉头，好像受到了惊吓一般。

看着一下子被推开的门，她也愣了一下。

“抱歉！我不知道你没有锁门……”

五条悟放下游戏机走过来，把门拉开让她进来。

“千里……？进来说吧，出什么事了吗？”他倒没有被打扰了的不爽，而是冷静地问是否有什么意外，然后解释道:“为什么没有锁门，因为我觉得千里万一需要找我的话锁门很不方便啦。”

来这里的时候他早已设想了最坏的情况，比如咒灵或者那群老家伙在晚上对她下手……所以他今天晚上根本没打算睡觉。

他永远不吝以最恶劣的想法来揣测上层们。

受到他情绪的感染，樱井千里紧绷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余光瞥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臂，再次说了句抱歉后放了下来，后退一步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其实是我做了个噩梦罢了，对不起，用这种小事来打扰你……”她垂眸盯着地板，双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

她冷静下来觉得这样的自己超级丢脸……五条一定感到被打扰了吧……

“什么噩梦能让千里害怕成这样？”五条悟眼睛一亮。

“欸？”樱井千里被他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

“嗯……现在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我好像拿着一样东西，和我的同伴离开了某座城，但我觉得那好像是京都……”她想到后面的梦境，眉头越皱越深:“然后，我来到了海边，周围都没怎么有人烟，突然海面翻涌，巨浪滔天，天地都变成了黑色，比几十座楼还大的怪物从海里醒来，我就站在沙滩上，比它有着竖瞳的眼睛还要渺小……那时的我虽然害怕，但心中却有奇异的平静，像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一样，可当我真正与它搏斗，看到它的血盆大口时，我还是感觉十分的恐怖……甚至在梦里身体摔在地上、骨头被碾碎的触感也仿佛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一样……”

在那个噩梦里，她好像真的怀着恐惧与不甘死了一次一样，从没有哪个咒灵给过她那种如堕深渊的感觉，醒来的瞬间竟让她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的心也仿佛空了一块，然后，被潮水般的不安与无名的失落淹没。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什么。

窗外夜色深深，白光一闪，霎时照亮了整间屋子，雷声轰鸣如擂鼓。

樱井千里回过神来，五条悟苍蓝的眼睛注视着她，被他的目光注视时，梦中的恐惧也渐渐消融了，她的灵魂好像从深渊中脱离，漂浮在无垠的碧空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包容。

“别担心，有些咒灵具有入梦的能力，也许你梦到的就是我们明天要祓除的那一只。”他分析道。

“这样啊……”

“早知道我应该顺路回去一趟，家里库房正好有屏蔽梦境的咒具，反正也是放着吃灰。”

“不用了，”樱井千里感激地摇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虽然说也有向同伴告知不对劲的意思，但刚醒来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找五条，而不是同为女性的辅助监督，其中既有对五条强大实力的信任，也有此前任务渐渐养成的……依赖。

只要有他在，就能祛除一切不安。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唔！”不等她细想，就感到自己的头顶突然被揉了一下，不，与其说是揉，这粗暴的手法简直和拍没什么两样。

“五条！”猛然抬头的少女怒视着他笑嘻嘻的脸。

“我听说对做噩梦的小孩子很管用的。”他装出一副确信的样子，仍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真是的，你才——”因为两个人已经熟悉了的缘故，樱井千里不再像从前那样被惹毛了还只是跟他拌嘴，踮起脚伸手想拍他的头顶。

碍于两人的身高差距，五条悟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少女像被抓住的猫一样，看碰他的头不成就顺势张手捏住他的脸颊。

“——幼稚。”

“千里你恩将仇报！痛痛痛！”五条悟呲牙咧嘴地喊。

“如果五条君乖乖叫姐姐我也不是不可以松手哦？”樱井千里眯起眼睛，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哈——？”五条悟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才、不！”

趁着她没注意，五条悟另一只手也捏住了樱井千里的脸颊，两人谁也不让谁，本来好好的谈话瞬间变成了幼稚的小学生打架。

最后两个人凭借微薄的信任同时松了手，但樱井千里紧绷的神经经过这么一闹反而放松了许多。

回自己房间，她站在窗口把拍立得放到桌子上，照片反扣，压在拍立得下，布置好一切再去睡觉，抬眸时目光偶然瞥过那夜色深处的群山，黑黝黝的群山犹如一头巨兽蛰伏在海湾旁，好像低声呢喃着不知名的语言，呼唤她前往。

第二天一早，雨已经停了，外面的天仍然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告知辅助监督后，他们冒着沁凉的山雾踏着湿润的石板路走向山间那个褪色的鸟居。

山间云雾缭绕，白雾中隐约露着翠绿的叶子与漆黑的树枝。

慢慢的，前方的雾中透出了黯淡的红色，鸟居的尖角划出了清晰的轮廓。

樱井千里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周身密密麻麻地泛起细微的刺痛。

那鸟居完整出现时让她眼前一震，仿佛有一瞬堕入光怪陆离的幻境。

她摇摇头，试图将不适丢出脑海。

“千里，怎么了？”五条悟看到她的动作，疑惑地问。

“我……看到这里感觉有点不舒服。”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不用在意，先做任务吧。”

五条悟摘了墨镜，抬起苍蓝色的眼眸扫视这座神社。

在六眼的观测中，前方显露了浓郁的咒力反应，与上个任务的京都相差无几。

“啊……”他想到京都布满整座城的咒力与存活了千年的咒灵紫姬，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果然不愧是窗，他们的能力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劲……不过，无论是什么咒灵，都解决掉就好了。”

樱井千里看他的样子也大概知道了是窗的情报出错了，他们这次要面对的也许不仅是一级。

五条悟转头正打算开口让她在外面等着，黑发的少女抢先道:“留我一个人在外面更危险吧，而且万一又像上次在幻境一样怎么办？”

他自知说不过她，只得叮嘱:“待会跟在我后面，不然发生什么我也来不及救你。”

“好。”樱井千里点头应下。

呜呜的风声刮过叶片与残破的墙壁，层层蜘蛛网在屋角飘动，地上落满了灰尘，斑驳的御柱立在正中间，肉眼可见的绒絮浮在空气里。

白发少年与黑发少女一个漫不经心一个警惕地环视整个大殿。

“真是破旧得不成样子……”樱井千里皱眉道，虽然破旧，但至少还保存着千年前的建筑形式，几乎没怎么改变。

“喂，”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喊道:“再不出来我们可就直接动手了。”

他的语气仿佛不是威胁，而是平常的寒暄一样。

因为六眼的缘故，咒灵在他的视野中可以说是无所遁形。

眼前的景物好像波动了一下，缓缓浮现出一个穿着简朴和服的女孩身影。

但她的身影淡得快要消失了，属于咒灵的负面情绪在她身上几乎只剩下一丝。

“果然瞒不过拥有六眼的人……”女孩的目光掠过高挑少年繁复纹路的蓝色眼睛，最后定定地落在樱井千里身上:“请您救救镜姬大人……”

她身量不高，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活泼稚嫩的脸上却流露出与之不符的执念与忧虑。

“镜姬？她是谁？”樱井千里问。

泪水从女孩的脸颊滑落，她皱着眉似哭似笑。

“镜姬大人是泷氏最优秀的咒术师，千年前被卑鄙的人陷害，他们建造了这座封印她的神社，大人的身体就埋在神树下，”女孩迫切地看着他们:“连根拔起神树，就能放出镜姬大人。”

五条悟哼了一声:“是么？恐怕没这么简单，放出的可不是你的大人，而是咒灵吧。”

“没错，”女孩笑起来，坚定地说道:“我的请求是——提前解开封印，杀死化为咒灵的镜姬大人，让大人彻底解脱。”

“我知道你们是来祓除咒灵的咒术师，如果有一个千年的咒灵破开封印，整个城市都会化为一片废墟，千年前设下的封印已经随着岁月的侵蚀而效力减弱，失去理智的镜姬大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打破封印了。”

“我不希望镜姬大人违背自己的本性，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咒灵。”

“拜托了。”女孩的身影随着话音落下越来越淡，几乎薄成了一层纱，她遥指向神龛所在地:“在神龛里……有一枚白鹤纹御守，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刻有用……”

“五条，她……”咒灵也会自己消失吗？

“因为，让我化为咒灵的不甘与执念已经消失了啊……”女孩向她投来水波般蕴藏着留恋的眸光，她身体上缠绕几缕的黑雾散去，灵魂变成光洁的莹白色。

大殿内的空气产生了波动，一条似隐似现的路出现在他们眼前。

路边开满了一簇一簇鲜红的彼岸花。

两人沉默着目送女孩的灵魂走上黄泉之路，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理论上来说，咒灵是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如果是她自己的负面情绪让她化为咒灵，那么情绪消散时，就代表着咒灵从根源上消失了，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大部分人都是怀着对死亡的不甘与恐惧死去的，在化为咒灵之后还能存有理智的更是少之又少……真是奇怪。”五条悟撑着下巴，有着婴儿肥的脸庞露出了些稚气，他不解道:“她在死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对死亡本身的不甘，只因为那个镜姬可以被解封就消散了，也就是说，让她化为咒灵的情绪，只跟镜姬有关。”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来祓除这里的咒灵，走吧，去拿她说的东西。”樱井千里轻叹一声，先迈开脚步。

这里的神龛与别处不同，周围缠满了特制的白色布条，上面是看不懂的咒文。

拆掉布条后，樱井千里打开神龛，拿出了女孩所说的东西，也许是因为封印的缘故，其中的一枚御守竟光洁如前，几乎看不出时光的痕迹，银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白鹤纹，做工技巧细致，另一枚则是普普通通小荷包，绣着橘花图案，里面凸起正方形痕迹，大概是放了纸一类的东西。

她把东西妥善收好，与五条悟一同走向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