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突然。
鹤丸国永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上,银白的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
他试图抬起手,却发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原本洁白的狩衣在时空乱流中被撕裂,如同他即将破碎的本体。
灵力正从那些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流失,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虽说是凑齐了红与白,可总是这样的话,也不足以为奇了吧……’
月光如水,洒在平安京郊外的竹林间。夜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鹤丸仰头望向夜空,发现自己内心安心地可怕,感受着周围风的流动。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吗...…
"哎呀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轻佻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伴随着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
鹤丸努力聚焦视线,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不知是雪,还是来人的头发。
"付丧神?不...不太一样。"声音靠近了,带着探究的意味,"居然能在时空乱流中保持形体不散,该夸你顽强还是愚蠢呢?"
鹤丸想反驳,但喉咙里只溢出一丝血沫。
他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终于,他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比天空更透彻的蓝,虹膜周围环绕着细碎的光点,像是将星辰囚禁在了瞳孔之中。
"六眼..."鹤丸嘶哑地吐出这个词。在未来的某个时代,他曾经见过类似的眼睛。
"哦?"男人的声音染上兴味,"你认识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看来我捡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鹤丸这才看清他的全貌。
雪白的长发用紫色发带松松束起,一袭墨色直衣外罩着绣有五条家纹的羽织。虽然装束与记忆中的那人不同,但那种目中无人的气场却如出一辙。
"五条...?"鹤丸艰难地问道。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哈哈哈,居然知道五条家吗,不过——"
他忽然凑近,近到鹤丸能从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我是五条空,现任五条家家主。记住了吗,小付丧神?"
"一把来自不同时空的刀。"五条空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在百鬼夜行的夜晚遇到你,真是有趣的缘分。"
鹤丸想要回应,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身上的裂纹正在扩大,细小的光点从裂缝中溢出,这是付丧神消散的前兆。血液染红了五条空雪白的袖口。
"啧,伤得比看起来还重啊。"
五条空皱眉看着袖上的血迹,却动作轻柔地将鹤丸打横抱起,"算你运气好,我对会说话的刀剑很感兴趣。"
“特别是穿越了时空的刀剑。”
鹤丸感觉自己在移动,周围的景色变成模糊的色块。
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开始飘散,在陷入黑暗前,他听到五条空带着笑意的低语:
"可别轻易死掉啊。"
再次醒来时,鹤丸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和室的榻榻米上。
身上破碎的狩衣已被换成干净的白色单衣,伤口处缠绕着浸透灵力的绷带。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无力,但至少不再有碎刀的危险。
"醒了?"
纸门被拉开,五条空端着药碗走进来。
他换了一身深蓝色便装,白发随意披散着,看起来比初见时随意许多。
鹤丸注意到他没有像五条悟那样戴遮挡视线的东西,六眼完全暴露在外,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微光。
"多...谢。"鹤丸艰难地支起身子。
"别急着道谢。"五条空盘腿坐在他面前,将药碗推过来,"先把药喝了。虽然不知道对付丧神有没有用,但总比看着你咳血强。"
药汁苦得惊人,鹤丸差点把碗打翻。
五条空哈哈大笑:"反应不错!看来味觉很正常嘛。"
放下药碗,鹤丸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典型的贵族居所,但墙上贴满了符咒,角落摆放着各种咒具,显然不是普通住所。
"这里是五条家的别院。"五条空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他忽然凑近,六眼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那么,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身上有时空裂隙的气息?"
鹤丸沉默片刻。
"我是鹤丸国永,如你所见,是一振太刀的付丧神。"他选择性地回答,"至于时空裂隙...我在战斗中不小心被卷入了。"
出乎意料,五条空并没有追问。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纸门。夜色已深,庭院里的石灯笼照亮飘落的雪花。
"平安京最近不太平。"
他突然转换话题,"百鬼夜行的频率增加了,朝廷的阴阳寮忙得焦头烂额,连我们这些咒术师家族都被频繁召唤。"
鹤丸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不过……平安京?
"一个来历不明的付丧神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五条空转身,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银边,"很麻烦啊。如果被其他咒术师发现,你可能会被当场祓除。"
寒意顺着鹤丸的脊背攀升。
他知道五条空说的是事实——在这个时代,付丧神更多被视为精怪而非神使,尤其是对咒术师而言。
"所以?"鹤丸强作镇定,"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五条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那多无趣。"他走回鹤丸身边,俯下身,白发垂落在鹤丸脸侧,"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帮你隐藏身份并恢复灵力,你帮我调查百鬼夜行的真相。"
"为什么是我?"鹤丸不解,"以五条家的实力..."
"六眼太显眼了。"五条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你..."他伸手拂过鹤丸额前的碎发,"无咒力,完美的伪装。”
似是又想起什么补充道,
“哦,还有白发!简直是天赐的帮手不是吗?"
白发?
鹤丸思考着这个提议。
他确实需要庇护所和时间来恢复,而且调查百鬼夜行也能让他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
"如果我拒绝呢?"
五条空笑容不变:"那我就只好把你交给阴阳寮了。听说最近他们在研究新的封印术式,正好缺个实验品..."
鹤丸苦笑。这根本不是什么选择。
"看来我别无选择。"他叹了口气,"我接受你的条件。"
"聪明的决定。"
五条空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勾玉项链,"戴上这个,它能掩盖你的付丧神气息。从今天起,你就是五条家分家的公子,因为体弱多病一直隐居,最近才来投靠本家。"
鹤丸接过勾玉,感受到其中强大的封印术式。戴上它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波动变得与人类无异。
"五条...鹤?"他试探地问。
"不错的名字。"五条空赞许地点头,"明天开始会有侍女来照顾你的起居。
记住,你只是个普通人类,对咒术一窍不通。"他走到门口,回头补充道:"还有,别想着逃跑。这个别院周围有我布下的结界,擅自离开的话..."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会很痛哦。"
纸门关上后,鹤丸长舒一口气躺回榻榻米上。
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他不安的是五条空的态度。
那个男人显然知道得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不过……五条鹤吗?呵,真是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
鹤丸望着天花板,思绪不知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