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楼下那个海胆头少年 第3章 暴雨如注的夜晚

“还要等多久啊，要不我们几个先去？”

屋外冷风飕飕，漆黑无边的道路只有落叶卷绕飘过。路灯矗立惨白，周围树影如魅。几人坐在一家便利店里，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组织者桌上的手机也不停传来急促的‘嗡鸣’声。

眼下，他们对藤沼同学口中那位迟迟未到的学姐，心里难免有些抱怨。其中一名男生对试胆大会期待许久，他随即站起，脸色鄙夷道：“我看学姐她是怕了吧！算了，别等她了，佐藤前辈他们都已经到了……”

同行的若干人也点头示意，颇为不耐烦地附和：“就是。今天临时说要加入我们，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

“我们走吧。”社团的男生们一同起身。藤沼同学刚想开口阻拦，一道煞白的雷电便从黑夜径直劈下，仿佛就横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离去。

“轰——”雷声紧随其后，如同爆炸般落在他们耳边，让人心脏砰砰直跳。疾风骤雨猝然袭来，巨大的声响砸在车窗铁皮上，发出刺耳的警报。

“糟了！”领头的男生见玻璃窗外滑落的水珠，眉头一皱，顿感焦急，“趁现在雨不大，我们快过去，别让佐藤前辈小看我们！”

这个年纪的男生面子比命重要。电闪雷鸣间，他们心中不仅毫无退意反而迎难直上。见无人反驳，领头男生身先士卒，他脱下外套盖在头上，毫不犹豫地冲向幽黑的雨夜。

伏黑津美纪正要开口，剩下的男生一个接着一个照做，不要命般迎着闪电，踩在积攒的水坑之上，紧紧跟随他的步伐。

雨声与风声交织席卷，发出骇人的呜咽。剩下的三人之中就一把雨伞，藤沼同学与社团经理心生退意，唯有伏黑津美纪不放心他们，思索着要如何跟上。

“等雨停了就回去吧。”社团经理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不幸的是，屏幕显示这场暴雨将会持续半个小时。

“可是那几个男生……？”伏黑津美纪犹豫不决。本来她参加试胆大会也是担心他们的安全。藤沼同学见状，贴心安慰道：“没关系的，伏黑学姐。他们见雨势大了肯定就回去了。”

“对啊，管他们做什么。这么大的雨，我要回家了。”伞的主人微微扬颌，冲着另一人问：“藤沼学妹，你回去吗？正好我们顺路。”

“可是……”藤沼同学不安地瞥了一眼伏黑津美纪，弱弱道：“那伏黑学姐怎么办？”

“叮——”

刹那间，宁静安和的便利店里突然走进一人。门口发出的电子声响吸引仨人的注意。你关上伞一身寒意上前，眼底满含歉意：“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耽搁了一下。”

伏黑津美纪见来者是你，不由面容一顿。她微微睁大双眸，不敢相信藤沼学妹口中临时加入的学姐就是你。

“正好。”社团经理因为永野柚的缘故，与你也是点头之交。她握紧伞柄，眉头轻扬，宛如解决了惊天难题。

“这么大的雨我们要回去了。星野同学，如果你还想去的话，可以与伏黑学妹结个伴。”她余光扫了眼外面不断跳动的白色闪电，于是拉着藤沼同学的手臂，似乎一秒都不愿呆在这里。

你点点头，见她们主动知难而退，心里很是欣慰。随后，你对准沉默不语的伏黑津美纪，语气平静道：“我送你回去吧。”

你并没有打算与她一起前往八十八桥。话音落地，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你们俩人之间突然有种奇妙的暗流正在翻转踊跃，致使你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可是……”几秒后，伏黑津美纪捏着手指，满脸担忧道：“男生们都过去了……我……”

“他们跟我们有关系吗？”你静静站在她的面前，迎着她错愕的目光，从容看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管的太多，就要承受他们的后果。”

“你已经劝诫过他们，是他们无视你的忠告。”你叹了口气，试图用伏黑惠说服她，低声假设道：“我没有说你的善良不好，只是请多想想自己和惠吧。惠就你这么一个家人了，如果你今晚执意要去八十八桥，无事最好，倘若有事，你让惠怎么办？”

屋外暴雨倾盆，哗啦雨声宛如奔腾的骏马。伏黑津美纪没想到你会这么冷漠，但她又被你的假设说动，整个人像被戳中痛处般，无助地蜷缩掌心，眼神一暗。

小的时候，伏黑津美纪就十分正直可靠、心怀大爱。你敬佩她的善良，也曾讨厌她的善良。

明明你的年龄比她大，但你的那点阴暗心思在她面前，显得格外透亮、无处躲藏。

她会发现楼下房子发生火灾时，想着跑到楼上一家家敲门呼喊，而你只会被吓到腿软，叫上父母独自往下逃生。

你的怯懦让你忘记是伏黑津美纪敲响了你的家门。最后你站在空荡的地面，愣怔望向躲在阳台的伏黑惠。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刚搬来不久，伏黑惠当时也才四岁左右。浓郁的黑烟从火灾人家的窗户腾空而起，火光相映。你心虚的想起自己仗着岁数大，曾夸下海口说要保护他们。

你不想看到姐弟俩失望的眼神。最后不知为何，你又鼓起勇气，重新冒着危险跑到伏黑惠的家里，咬牙抱着生病的他，与伏黑津美纪一同冲到楼下。

幸好火势蔓延并不迅速，但你小腿还是不小心贴到滚烫的铁门，留下了一个代表耻辱的疤痕。

它像是在提醒你，人不能言而无信，胆小的人不配做出承诺。

便利店里的明亮灯光打在伏黑津美纪头顶。你见她嘴唇轻翕却一言不发，只好扫了眼玻璃窗上她的身影，再一次开口，柔声坦荡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多年不见，伏黑津美纪依旧是拥有赤子之心的少女，你终于也不是当初那个，面对危险就只想独自逃走的小女生了。

雨水如线般沿着伞壁直直流下，敲在水面溅起涟漪。你们抬脚越过水坑，昏暗的波澜水面勉强映出你们紧紧靠近的背影。

“惠……还好吗？”你握紧伞柄，尝试想从她口中套出伏黑惠性格大变的原因。伏黑津美纪神情一愣，磕磕巴巴道：“小惠…他…都好。”

她没听出你的言外之意，说完这几个字后，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寒暄。

“珍希姐，你呢？”伏黑津美纪悄悄侧头瞥了你一眼，扬唇浅笑道：“没想到我们居然在同一所初中。”

你神色淡淡，直视前方落满树叶的道路，不知该怎么回应她最后那句话。

“挺好的，我也没想到。”想了几秒，你抿唇回笑，僵硬地转移话题：“这里离你家还有多远？”

你心仪的高中位于东京市区，下个月你也要随父母一起搬离埼玉县。如果不继续做朋友，那就像当年一样沉默吧。

“还有十分钟路程。”伏黑津美纪小声道。

雨势逐渐减弱，握伞的力气也得以放松。你们俩人无声走过一段路口，被身前一个模糊的黑影同时吓了一跳。

“……”伏黑惠一眼就瞧见伏黑津美纪从阴影处走出，但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你时，表情难得茫然，不明白你们大晚上是怎么走到一起？

这条路的路灯昏黄微弱。伏黑津美纪看到路口的人是伏黑惠时，身体一松。你则借助暗沉的月色掩饰自己急促的心跳，用你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哑声道：“既然惠来接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伏黑惠定定望向你的面容。恍惚片刻，他翠绿色的瞳孔与你深蓝色的双眸同时默契移开。你将伏黑津美纪送到他伞下后，招呼都没打，整个人便慌张地转身逃离。

为什么会这样呢？

疾步了一段路程的你放慢步伐，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害怕面对他们？

明明当年是他们不打招呼就离开，甚至也没有回来找你解释。你又没有对不起他们，怎么能表现出一副猫见老鼠的窝囊样？

算了。初三毕业，你即将要开启新的生活，除了永野柚，其他人都无所谓了。

树梢沉重散落的积水猛然打在伞顶。你胡乱想着以后的安排，离开来时的路线，独自一人往八十八桥方向走去。

刚下了一场大雨，桥底干涸的河道短暂汇集大大小小的水池，于月光下泛起诡异的暗色。桥面除了来往的车辆空无一人，你收起雨伞，扶着栏杆俯身向下看去。

无奈，夜色朦胧，你站在桥上什么都没有看见。像是来糊弄一眼，见没有异常，你便毫不迟疑地离开，掏出手机回复永野柚的消息，报个平安。

阻止伏黑津美纪前往八十八桥这件事后，你与伏黑姐弟之间的关系并未就此冰释前嫌。

永野柚得知名震周边的初一新生就是你儿时玩伴伏黑惠时，难免拿着俩人与你打趣。另一个共同好友池田一部也跟着起哄，非要你说出与他们的关系。

“关系？就小时候抱过他。”你故作深沉，随即偷偷瞪了永野柚一眼，不知她怎么好好的突然挑起这个话题。

楼道窗前的池田一部被你的回答乐得直不起腰。他拍了拍你的肩膀，捂肚大笑：“哈哈哈哈哈珍希酱！你居然说你小时候抱过伏黑学弟哈哈哈哈哈！！！”

他的粗狂笑声立马吸引周围人的关注，你脸色一僵，想把他从窗台上丢下去。

很好笑吗？有什么好笑的？

他知道当时小小一只的伏黑惠有多可爱吗？

肉嘟嘟的小脸还没消瘦，一头海胆黑发十分柔软。刚见面时还怯生生地躲在他父亲身后，熟悉了就被你哄得屁颠屁颠跟在身边，像一只垂耳的小黑兔。

你当时个子比他高一个头，对男女距离也没有清晰的分界。日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放学跑到他们家里，拿出自己攒钱买的零食，一左一右抱着姐弟满足地注视他们鼓起腮帮。

老天，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好可爱。

但是！谁能告诉你！曾经软糯的垂耳小兔怎么几年不见，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好了！别笑了！”扫了一眼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你嘴角一拉，生怕他将你与伏黑惠相识的事抖出，招惹不必要的误会。

笑了一会，池田一部挺起胸膛，逐渐平静，但眉眼依旧弯翘。你叹了口气，觉得休息够了便摆手转身离开。

意外无处不在。你挪开的视线无意中与附近的伏黑惠撞个满怀，心跳顿时加速起来。

“！！！！！！”

他怎么在这！？这层楼都是初三年级，他来找谁？

还有，他站在那多久了，有没有听到你与池田一部的打趣？

身姿挺拔的少年穿着黄色制度，眼神如平静的湖水。绮丽的五官面无波澜，周身散发着一种高冷与柔和交织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却又被他冷漠的神情吓得后退，望而却步。

他长得挺高了。

你注意到这点后，假装不动声色恢复往常的表情，再一次移开目光，淡淡走回教室。

“叮——”

几周后，伴随中考结束的铃声响起，你脚步轻盈地走出校园，与永野柚碰面最后吃了顿饭。

为了赶上东京高中的入学考试，父母决定明天便启程离开。其实完全不用这么着急，但家里好像出了些事，需要父亲尽快与他东京的朋友商议。

最后，你略带不舍地环顾一圈房间，退出关门，离开曾生活十五年的小家。

短短一个月，与伏黑姐弟的重逢像是电影里的插曲。你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没有握手重和，仿佛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只是落入海面的一块石头，沉寂后，又恢复往常的平静。

就这样过了两年，你再一次碰见伏黑惠，依旧是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彼时，你已经能够熟练运用自己的能力，紧随其后的伏黑惠望着突然失去诅咒的大楼，以及有个奇怪的女人正背对着他，怜爱地与玉犬玩做一团，茫然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