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家乡的叶子已经红了。爷爷在扫枯叶的时候突发了心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邻居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又通知了伯伯他们。理惠赶到的时候,爷爷还没有咽气,她在他床边坐着,握着他的手,握了一晚上。她想起小时候,是这双手牵着她在田野里,又是这双手编着芒草给她做蚂蚱,指着山里的野菜告诉她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她在田野里玩了一天,睡着了被爷爷背回家。家里有奶奶做的饭团,有小猫,有呜呜作响的烧水壶。
她睁开眼,见太阳升起来。爷爷的手被她捂得暖暖的,但屋子里却变得静悄悄的。
入殓师给爷爷换了衣服,他的手很巧,只是手伸进里面,一下两下,衣服就换好了。他又给爷爷上了妆,画好了以后,爷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慈祥而红润。姑姑哭得很伤心,趴在地上,用手拍着地。她说,她以后没有爸爸了。理惠想,按照姑姑的说法,她以后也没有爷爷了。她想,她应该哭的。
告别仪式上,爷爷的朋友和邻里都来了,把空位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椅子都不够用,有好些人都站着。他生前爽朗好助人,大家都很喜爱,受过他帮助的也很感激他。理惠随着伯伯他们一道鞠躬,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到她面前。
“节哀。” 她说。
“谢谢您。”
“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人问。
理惠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女人是她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母亲。
“理惠,你去吧。” 伯伯说道。
于是理惠跟着女人一道走出去。女人看着她的脸,问她的眼睛怎么了。
“是事故。”
“车祸吗?还是校园霸凌?” 女人悲伤地问。
“不是的,您放心。爷爷奶奶把我照顾的很好。眼睛是在救一个朋友的时候弄的。”
女人把手放在她脸庞上,问她是不是很疼。又说了一些抱歉之类的话。
“你现在还愿意过来跟妈妈一起吗?妈妈已经和叔叔弟弟说过了,大家都很欢迎你。” 女人说。
“您放心,我快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女人的肩膀松下来:“那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妈妈说。钱的话——”
“妈妈。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您说。”
“什么?”
“妈妈,我很高兴你有了新的生活。所以请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长大了,身体和心理都很健康。所以妈妈,我会好好的。您放心吧。”
女人塞给她一信封钱,哭着走了。理惠望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她回到礼厅,和伯伯他们一起迎接宾客。之后伯伯和几个男性亲戚给爷爷抬棺,把灵柩运到了火葬场。奶奶没来,还留在家里。大家怕她精神受刺激,都没敢告诉她。理惠和伯伯家的长子森下贵志坐在一起,等火化结束。烟囱里的白气像云一样蒸腾而起,又慢慢地消散了。
“理惠,烟囱里冒出来的是爷爷的灵魂吗?” 贵志问。
“我不知道。”
“你不是生完那场病后就能看见幽灵了吗?”
“我只能看见坏的幽灵,好的幽灵看不到。”
“这样啊。这么说爷爷就是好的幽灵了。”
“爷爷不会变成幽灵的。” 理惠看着头顶的树枝,上面有一只黄羽毛的鸟在吱吱地叫着。察觉到理惠的目光,它的头歪了歪,扑棱棱飞走了。她想起诹访先生说过的,一个人死后,灵魂会回归大地,成为神明的力量,滋养万物的生长。伯伯让贵志送她回家。一路上,她看到枯黄草叶中有点点的绿,又看到很高远的天空和明净的阳光。风吹在脸上,眼睛凉凉的。她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奶奶把门打开了。
“回来啦。” 奶奶说。
“嗯,我回来了。” 理惠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越流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奶奶抱着她问。“没有,我只是好想你啊。奶奶,我好想你啊。” 理惠抱着小小的,温暖的奶奶,心想,我不走了,我不回东京了。我要一直一直在这里。
葬礼结束后,伯伯过来找她谈话。他说,大家实在不放心奶奶自己一个人住,所以他和姑姑已经商量了,把奶奶接到身边照顾。如果健康再恶化下去,他们就会把奶奶送到养老院,请专人看护。爷爷之前已同他和姑姑讲好,这栋老房子先放在他名下,等理惠成年了,再交给她。
“所以理惠你是怎么打算的。是继续读大学,还是高中毕业后就去工作?” 伯伯问。
“我会继续读大学。”
伯伯勉励了她几句,同样说,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因为工作,伯伯在处理完葬礼的事情后就带着贵志和伯母一起赶回大阪了。姑姑陪着奶奶在家里多留了几日。她到底把爷爷的事情说了。奶奶也没什么太剧烈的反应,说我就知道,他不会不回家的。次日一大早,姑姑打包好行李,扶着奶奶上了车。
“从今天起,你就要一个人了。” 身为会计师的姑姑扶着车门,很帅气地插着腰,问,“没问题吧?”
“我会努力的。”
“好,放假了就来我这边。随时欢迎。” 姑姑把她的脑袋揉得乱蓬蓬的,好像她还是个小孩子。她朝理惠招了招手,跳上车,又把窗户拉下来。理惠探进身,跟奶奶说了再见。
“要健康哟。” 奶奶说。
车子慢慢启动,理惠追了两步,直到看不见了还在招手。屋子里暗暗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很大,很安静。理惠打包好行李,给爷爷的灵位上了一炷香。她在爷爷的照片前跪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就去拿了一个奶奶给她留的梅子饭团。吃完后,她又去了神社。诹访先生的身体很健朗,神社里的枫树满枝都是红色,像一根巨大的火把。青铜铸的狐狸守护神在正殿前闪闪发亮,昂首挺胸,栩栩如生。理惠跟在诹访先生身后进入正殿,投了一枚硬币,拍手三下。
“要不要求一签?” 诹访先生问。
竹签在木筒里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理惠摇了几下,倒出一支长签,上面写着十三。“十三号啊。” 诹访先生走进办公室。理惠站在窗外,听到木抽屉拉动合上的声音。其实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看着石阶上的裂纹。明明是不久前才回来的故乡,此时竟然满眼陌生。
纸上写:年乖数亦孤,久病未能苏。岸危舟未发,龙卧失明珠。
是个凶签。
“理惠,光之宇大人的意思我想你明白。如果留下来,祂会保你平安。”
理惠摇头:“先生,我明白,您是为我好。可若是光之宇大人希望我留下,我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
“理惠,死生天意,即使是光之宇大人也不可改变啊。”
“既然是天意的话,那我就遵循天意。” 理惠指着办公室前挂满祈愿笺的矮树,说道:“我记得您曾经说过,如果有了坏运气,就把写着坏运气的纸绑在神社的树上。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带着好运走了?”
老人没说话,朝她微微鞠了一躬。理惠把那张纸叠成条,缠在树枝上,又借了纸笔,同样写了一些许愿的话。什么祝家人身体健康,朋友心想事成云云。淡淡秋风里,树枝摇呀摇,乌鸦啊啊地叫着,把落在屋檐上的枯叶衔下来。理惠沿着石阶往下走,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树下一只棕红色的小狐狸瞪着一对机灵的眼睛看着她,尾巴一甩,一溜烟儿蹿没了踪影。
因为是私人事务,没有车把理惠送到停车场。她下了公交车,在高专山下的便利店前遇到了正在吞云吐雾的硝子。硝子看到她也不惊讶,很闲淡朝她招了招手,好像她们上午才刚见过。
“你看上去不太一样了。” 硝子说。
“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自己长大了吧。” 硝子晃着手里的烟说。
“也对,大人只会说自己变老了……能给我一根烟吗?”
“怎么,成为大人的第一步吗?” 硝子调侃道。
“没有,只是想看看自己会做什么选择。”
“香烟占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硝子哈哈一笑,晃了晃烟盒,摇出一根烟。理惠谢过她,拿着打火机将它点燃了。她看着旁边一个中年人,模仿着他的姿势,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放在嘴边。
烟雾袅袅。
“果然,我还是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理惠看着垂萎的烟灰掉落在地上,笑了。
“抽烟?”
“嗯,有害身体健康的事情我还是不要做了。毕竟我没有反转术式,要是不小心生了病,我奶奶会担心我。” 理惠把烟熄灭,扔进回收处,问:“明天我要去京都,硝子有什么想要的土特产吗?”
次日清晨,理惠便背着双肩包坐上驶向京都的列车。她走时候,天还蒙蒙亮,操场一片空荡。两个小女孩被暂时留在高专,由一个特派的女性监督照看。理惠的调职令下来得很快,不过结果让她颇为好笑,她要负责的不是别人,而是夏油的死党五条。据说现在没有辅助监督能管得了他,大家踢了一圈皮球,可算抓着了理惠这个软柿子。理惠叹了口气。一边是无法无天的同级,一边是说一不二的咒术师监察委员会,左拉右扯,一个不小心,哪边都讨不了好。
但跟着夏油嘛。理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尚能感受到死亡的温度。她冷静之后一想,就知道这次任务分明是加茂宪明在用夏油逼着自己做决定。就算十年之内她做不到,她也必须做到。真是一手好算计。理惠心想,可是我也不能指责他,毕竟他的用心是好的。可是,为什么是我呢?她看着向后移动的树木建筑,陷入沉思。
苑里一地白石,两棵红枫,几块青石,一幅清寂景象。理惠被仆人引领入内,未到家主堂,就遥遥听见琵琶铮铮,歌声婉转: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婆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只见廊下,一华服美少年斜倚廊柱,他身旁一白发红衣,容色清雅的女乐师正拨弦而奏。少年双目合上,似乎睡得香甜,不曾注意到一片红叶翩跹而下,落在他的袖袍上。
仆人于是道:“家主大人正在午休,烦请移步。稍后小人会通知您。” 理惠也不生气,只道这又是加茂宪明的什么计划,便随着仆人到了一旁空屋。榻榻米上有软垫,仆人端来筛好的抹茶,让她自便。抹茶的颜色油绿如萍,入口后唇齿有香。再看外面精巧的花木,典雅的楼台,便知此地非一日可以建成。
直到日影黄昏,茶水换了四次,廊下才传来阵阵脚步声。加茂宪明款步而至,笑道:“看来你在这里很悠闲啊。”
理惠把练习册收进书包里,正襟危坐:“加茂学长,按我们之前所说的,我来给你答复。不过在答复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学长你自己?你有财富,有人脉,有资源,有地位,如果要成事,应该比我更容易。我已经问过歌姬学姐。咒术师监察委员会的背后就是御三家在支持。而你是加茂家的家主,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听你指挥。”
“嗯,我也想过,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若不谈咒力,论头脑,论性情,论能力,我自认我说第二,无人可称第一。这样的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可为什么不是我呢?” 加茂宪明看着理惠,又问,“为什么不是我,加茂宪明呢?”
“森下同学,我给你一个提示。在我们这种家族有一个传统。越古的东西就是越好的东西。术式也好,血统也好,人也好。这个家族的每一个孩子自从诞生下来,家里的大人就会说,你一定要让家族重现昔日的荣光。这个荣光不是一九六零年的荣光,不是一八七零年的荣光,而是平安时期,那个妖鬼横行,阴阳师被封为贵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候的荣光。所以,有一个人就想了一个办法。他研究出了一种名为转生的术式。等他老了,快死了,他就把他的灵魂转移到他七岁的孙子身上,这样他就能延续他的记忆,延续他的行为,延续他的地位。而这个人,他恰好是我加茂家的一位先祖。”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理惠:“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不能是我了吧?”
“但是学长,你不是他。至少现在和我说话的人,是你。”
加茂宪明笑了笑:“当然,原因不只是这个原因。我既然是家主,那我也只能用家主的手段。畸形的制度依旧是畸形的,有朝一日,这成果也会被扭曲成畸形的存在。我不希望我机关算尽,到头来只是一场徒劳,为世人耻笑。说实话,我一开始选中的人并不是你。”
“学长一开始选中的是夏油吗?”
“是啊。我记得那还是五年前。那时候我听说有一个小孩,没有经过正式的培训就能操使咒灵,只是十二岁,就可以调伏二级诅咒,而且毫发无伤。我看了他的资料,让我想不到的一点是,他的调伏方式这么简单粗暴。生吞咒灵,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见过。”
“普通小孩的术式觉醒是在六岁。夏油杰最早一次的咒灵袯除是在他七岁时候进行的。到现在快十年了,能坚持这么久,可见他有善心,有毅力。等这样一个人长成,若是他甘愿执棋,破此僵局,何须十年之功?”
“这么说,夏油的任务都是学长授意?”
“不不不,我只是给了他几个提示。其余的都是咒术师监察委员会给他安排的,我可不敢居功。” 加茂宪明摇着扇子说,“但是很可惜。他不光没领会我的暗示,发现咒监会的问题,反而对咒监会那套冠冕堂皇的国民保护论笃信不疑。若非五条是个没脑子,我还真担心他也信了那套说法。”
“如你所愿,现在他不相信了。” 理惠说。
“不,他还是相信的。不过国民的概念从非术师换成了术师而已。说来也是可笑,九十九由基想拉拢他,搞什么非术师进化那一套,却反而给他指明了道路。”
“非术师进化?你是说,让非术师进化成术师?”
“这个实验从古至今都有人在做,不过到现在只有一个人成功了。” 加茂宪明冷笑一声,“那个老头子不光能转生到子嗣身上,还能带着术式转生到一般人身上。战争时期,他就是凭着这一招苟活了下来。不过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就当听个故事。”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总之,九十九由基这群人认为,只要全员都变成了术师,世界上就不会再出现诅咒。毕竟术师的情绪只会转化为咒力,而不会外溢出去。夏油杰,我不得不承认,我错看了他。昔年的他愿意以移山之心,一只一只去袯除诅咒,现在的他,却用这种看似最高效,实际最愚蠢的办法去解决问题。杀光普通人。九十九由基都不敢这么干。”
“可是学长,你这么安排,不就是在一步一步摧毁他原本的信念吗?”
“旧物不毁,何来新生?” 加茂宪明用扇子指着暮色中伫立的塔楼,“就像这腐朽的楼阁,若是没有一把大火一烧而净,如何在上面建起坚固的楼房?” 他拿起门边的一盏灯烛,走到理惠面前,“告诉我,你是否愿意替我把这个肮脏的地方烧得一干二净?”
“十年能烧完吗?” 理惠问。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添一把柴火了。” 加茂宪明说。
理惠起身,接过那根蜡烛,又听加茂宪明道:“其实烧一栋房屋何需十年,一夕足以。难的是在废墟之上重新建设,这建设花的时间,可远不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说不定你用尽一生都看不到那棵树长成。”
“我和夏油有所约定,如果十年后他看不到他想要的,他就杀我。” 森下理惠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请学长教我。”
“你既然要执棋,第一个就要知道,约定这种东西是从来都不能做数的。现在是现在,十年后是十年后。十年后的你,还会坐以待毙吗?你既发宏愿,就要贯彻到底,不能允许任何因素破坏你的计划。如果有的话,那就把危险扼杀在苗头里。” 加茂宪明笑道,“列车上的那个傀儡不是已经给你做了示范吗?”
“我不认为傀儡是学长派来的。” 理惠说,“毕竟那时约定之期未到。”
加茂宪明哈哈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是有的人觉得你碍事儿,挡了他们的财路。”
一滴蜡油滴在理惠的虎口,很快地凝固了。烛火在她脸上明灭不定,教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好。既然学长让我执棋,就请告诉我,我能用的棋子有哪些,该怎么用。还有,棋盘的规则是什么?”
理惠在加茂家待了三天,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加茂宪明便请她到会客室谈话。到了第四天上午,一个仆人过来跟她说,有人来接她了。她一看,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五条。
“加茂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五条插着兜,走在她旁边。
“放心,没说什么,只是教我怎么下棋。” 理惠朝五条伸出手,“五条特级,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还请多多指教。”
五条拉下墨镜,细眼盯着她,笑了一声,却只是抬起右掌。理惠心领神会,同样举起右手。只听“啪”的一声,二人击掌,相视一笑。“走了走了——”说着五条就把理惠往地铁站的方向拖去。豆大福、羊羹、乌波玉……就连京都火车站里的奶黄流沙馒头也不放过。
“夏油那边怎么样了?” 理惠问,“你们这两天有见过面吗?”
“没有。大概又执行任务去了吧。” 五条嚼着和果子,伸了个懒腰。
“五条,如果有一天,夏油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哈,这是什么问题。” 五条愣了一下,“杰,杀你?老子没听错吧。”
“很遗憾,你没听错。那天带菜菜子和美美子回来的晚上,我跟他谈过。他说,他想杀光所有非术师。我作为非术师中的一员,也是不能例外的。不过他现在还不会动手。等到他动手的那一天,你怎么做。” 理惠说完,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先前种种遭遇告知五条。
车轮哐当哐当与铁轨撞击着,窗外的民房和高楼上蒙着一层淡淡地蓝灰色,静静地向后掠去。有乘客起身,往吸烟室走去。还有人拆开便当,夹着冷三文鱼无声嚼着。森下理惠收回目光,听五条悟说: “实在不行打一架吧。反正老子不会输。”
“我尽量不让你们打起来。不过真到了那一天,五条,用你的办法拉他一把。如果有谁能让他改主意,我只能想到你了。”
“有我在,你们谁也不会死。” 五条淡淡地说。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把杰绑回来,让夜蛾对着他一通说教好了。”
“五条,我想光说不做是没有用的。我们得想办法让他看到另一种可能。一种不需要举起屠刀,也能拯救的办法。”
家主堂的琵琶还在弹着。加茂宪明醒过来的时候,女侍又轮到了开头,唱到:“……恰如春夜梦一场。” 他展开折扇,薄薄的绢布后面朦朦胧胧透出一弯暗淡的白月。
“我睡多久了?” 他问。
“三个小时,大人。” 女侍回道。连着唱了这么久的歌,她的嗓音还是如同出谷黄鹂一般动听。
“俗语说得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我这个秋乏,是越来越厉害了。” 加茂宪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揉着肚子,“睡了吃,吃了睡,想来没有人比我更快活了吧。再这么下去,会不会变成猪也说不准哪。”
“宪明大人,请您别这么说。” 女侍低下头,恳求道。
“那我该怎么说呢?樱子。不如你教教我?” 加茂宪明扶住她肩膀,让她抬起头。
“我不知道。但我求您不要这么侮蔑自己。”
“为什么?”
“因为我……因为我非常尊敬您。” 樱子别过头,不敢看他。
“原来只是因为尊敬,不是因为爱我啊。” 加茂宪明感慨道,“樱子的回答可真叫人伤心。”
“大人,我——”
加茂宪明收起脸上戏谑,正色道:“乐师,剧院的聘书你收到了吧。从明天起,这里就不要再来了。” 他扶起对方,后退一步,肃立站好:“这两年辛苦你。请走吧。”
乐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琵琶,稍行一礼,转身而去。
“加茂宪明,你真的要这么做?” 加茂宪明背后浮出了一个白发老妪的身影。宪明转过身,笑盈盈地说:“啊,天元大人,别来无恙。”
“禅院未来作为十影的所有者,她已经占了禅院明仁的位子。五条悟过一个月也要袭家主位。五条和禅院联手,加茂家翻不出什么浪花,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五条和禅院嘛。这两个人现在就算是登上了家主之位,也不过是没有实权的傀儡。羽翼未丰,何谈联手?我要做的,就是帮他们削弱一下势力。加茂家一倒,五条和禅院的老头子必然要斗个你死我活。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是您,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您的问题。咒灵化了后,您是想让夏油杰吞噬您,还是想有朝一日,让五条悟将您袯除?”
“我会再给夏油杰一次机会。” 老妪说,“到时候做不做得到,就看他的本事了。”
“加茂宪明,你好自为之。” 老妪说完,身影渐渐淡去。加茂宪明凝视着黑暗里晃动的烛火,笑而不语。
为什么理惠要跟五条和加茂说夏油会杀她呢?
A. 她在打预防针
B. 她试图给己方队友增加压力
C. 她在求救
D. 她对夏油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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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一月 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