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老师!”
“您好一点了吗!”
“夏油老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油老师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砸毁那辆车!那只是一场意外──”
“虎杖你闭嘴!意外是什么意外?赶紧土下座道歉啊!不然就拿你的肾脏肝脏去卖钱啊!”
“金枪鱼蛋黄酱!”
直到夏油杰推开等候室的门,他才发现这等候室里面的人也太多了一点。
“你们都没有正事要做吗?”
苦笑看向全体高专三年级与二年级学生。夏油杰心道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绝佳范例。他怎么才躺了五个钟头,自己的身体状况这种本来曾经保密了几年都没有被拆穿的事儿,就在学生之间人尽皆知了呢?
现在只能希望这群学生不会多嘴到跟学校以外的咒术师嚼舌根了。
“夏油老师我真的非常抱歉!”
他走神的功夫。被钉崎野蔷薇点名应该下跪道歉甚至拿器官去换钱的家伙,虎杖悠仁,已经跑到了他的正前方实实在在的磕下头弯下了膝盖。
“我真的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一辆奥迪!”
虎杖悠仁悲怆的说,“我不是故意把那辆车撞坏的!我……虽然不知道要多少钱,但我也知道那不便宜!我、我很抱歉让您挂心赔偿的事!我一定会尽快存钱还上的!”
夏油杰一愣。
“我本来就有一些存款。”他说,“高专也有特殊补助条款。悠仁君你不用太在意……”
然而安慰的话没说完。双胞胎姊妹已经一左一右出现在虎杖悠仁身旁,面色阴暗的按着同学的脑袋。
“虎杖!奥迪R8维修费至少两千七百万日币!”美美子说,“两千七百万日币!你以为自己要打工几年才能还得起?去卖器官比较快!”
“去卖器官比较快!”菜菜子帮腔,“虎杖!因为你,夏油老师心塞得连收服一个一级咒灵都不利索!两千七百万日币是可以让人烦恼一辈子的数目!你不知道吗!”
……得,这帮小鬼没有看破真相,只是替我想了一个很现实的祓除咒灵时会失误的理由。
夏油杰忍住了嘴角的抽搐。
在他眼前,等候室内的二三年级学生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乱成了一团。
禅院真希拿着咒具想敲虎杖脑袋。钉崎野蔷薇拿出了刻着爱心符号的铁锤意图不轨。乙骨忧太与胖达想要上前劝架,但是他们却无法同时阻拦双胞胎姊妹、钉崎野蔷薇还有自己的女同级生。
狗卷棘跟禅院惠坐在角落里手插着口袋双眼都翻的像是死鱼,一点也不愿意插手身前的乱象。
灰原雄站在所有学生后面。嘴巴一张一合,偷偷给夏油杰传递了一些‘对不起夏油前辈我尽力了’还有‘这算是隐瞒过去了吧’的口型。
吉野顺平此时悄悄的走到了夏油杰身边。
“夏油老师,这是这半个月以来,二三年级所有人的任务总汇。”
无视同学们的嘻嘻闹闹,吉野顺平务实的给夏油杰递出了一叠文件,开口补充道,“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修改,请再告诉我。”
“啊、谢谢。辛苦你了。”夏油说。接过了那一叠文件,抬手翻看。
倒不是他主动要求吉野顺平来做文书工作的。只是这个孩子,加入高专没有多久,就很坚定的自己说毕业以后要成为这几届学生以来很少有人愿意担任的辅助监督。
这可不得不说是一件意外之喜。
当时,夏油杰正在因为最近六、七年以来没有一个学生愿意成为辅助监督的事犯愁。
他在教职员室跟夜蛾正道聊过几次。未来虎杖悠仁这一群学生毕业了以后,东京高专校方专聘的辅助监督那一块,因为几年都没有新血加入了,人事衔接可能会出问题。
外面来的人选,他跟夜蛾正道又信不过。幸好那一届最后一名新生的加入,直接把这个隐忧给消除了。
……
匆匆告别了等候室里面的一群学生,劳碌命的夏油杰又赶去市区祓除咒灵了。
隔天一早。
难得向高专请了个半天假。夏油杰搭乘计程车前往东京郊区的一座墓园。
说是请了半天假,实际上,夏油杰依然操纵着几只咒灵在不会被学生们发现的前提下跟在学生们后面保护他们的安全。
一心多用是很让人疲倦的事。这也是为什么,高专时更喜欢搭乘飞行咒灵前往目的地的夏油杰,如今已经养成了非必要就搭计程车或请辅助监督开车代步的习惯。
刚成为老师的那一两年。夏油杰原本并没想要做到这个地步。
咒术师不面临一些危险的局面就很难获得真实的成长。但是接连几届都有学生死于非命。于是夏油杰开始尝试让咒灵在学生们出特别有挑战性的任务时偷偷跟上去。
年复一年。他让咒灵跟在学生后面的时间,不断地延长,再延长。
用以睡眠的空档,一再缩短,再缩短。
但是过早就寝,导致错过能够拯救学生性命的机会……这种事情,夏油杰品尝过一次就够了。
他在墓园入口送走了计程车。
夏油杰并没有携带任何寻常人扫墓时会携带的花束或祭品。
毕竟、他知道那个人的灵魂并不真正存在于那块花岗岩做的墓碑底下。
向逝去之人献上花朵或食物的行为,不过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捏造出来的为了使自己感到心安的宗教仪式。
夏油杰不需要这种无意义的举止让自己获得心灵上的和平。他分神关注着学生们的状况,迈步往阶梯上走,不料抬起头时,却看见通往墓园的台阶尽头上,站着一个他已经十二年来都没见过的中年妇人。
“齐藤氏。”
夏油杰朝中年妇人小幅度地垂下了脖子,当作打招呼。
既然已经来不及离开了。那说点什么才是符合礼貌的举动。
他与齐藤氏第一次见面,说起来,还是在高专第一年的冬季长假期间。
高专一年级的秋天,他的至交好友邀请他放假以后抽个时间来自己老家参观。美其名约“就来见见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宅子吧杰!顺便跟我一起气一气老橘子们怎么样啊?”
最终,被烦到受不了夏油杰于是答应了。也因为如此,那一年的冬假,夏油杰认识了至交好友在五条分家内部唯一真心喜欢的亲人。
──齐藤氏。
她甚至没有被赐予‘五条’这个姓氏。她只是那个人名义上的保母。然而对那个人来说,想必齐藤氏是最接近母亲或者姐姐一般的存在。
齐藤氏不会拿那个人当天才看。虽然咒术能力不怎么样,但每一次,那个人做错事或说错话的时候,齐藤氏会很自然的摆出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敲那个人的额头或揪那个人的耳朵。
她听见那个人提起学校生活、谈起任务过程中发生的趣事……嘴边每一次都会挂上一抹很浅很浅的微笑。
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现在,夏油杰站在通往墓园的台阶底下。她站在阶梯上方。
“您好。许久未见了。”
夏油杰抿了抿嘴唇,又补上了一句。
原本的计画里,他根本不打算让她看见自己的。
十二年来,夏油杰总是会刻意控制时间。他每一年不是来墓园来得很早就是来得时间很晚。而每一次忌日过来,也绝不会待着超过半个钟头。
这么做,就是避免碰见不适合碰见的人,比如现在,让齐藤氏看见了自己,也只是徒增尴尬。
虽然齐藤氏不再年轻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的左手提着小小的使用过的水桶。右手拎着一个布包。明显是已经扫墓完毕的模样。
一句话也没有说。齐藤氏轻轻地冲夏油杰点了点头,很快与他错身而过。
“……你为什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呢?”
这是夏油杰与齐藤氏于十二年前第二次见面时,齐藤氏开口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夏油杰事后猜测,齐藤氏之所以会这么说,恐怕是因为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毕竟在五条分家大宅的正门口、在前往大和室的无数回廊上,齐藤氏好巧不巧,被家主安排了要替客人介绍与带位。
而所谓的客人,正是来自高专的包括夏油杰在内的一群学生。
在整整二十分钟的领路过程中,她总是刻意回避直视夏油杰的视线。就算要跟高专前来的其他学生说一些丧礼的须知事项,她也只会看向别人的眼睛。即将散伙之际,齐藤氏想必是一点也忍耐不下来了,才会冲着夏油杰脱口而出心中所想的话:你为什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呢?
夏油杰没有来得及回应。
因为他左边的灰原雄一点也不符合往日温和敦厚的性格,率先冲了出来,陷入暴怒。
“这位大婶!妳在对夏油前辈说什么?!妳到底知不知道──”
“灰原!”
七海建人一个熊抱,把灰原雄往门外拉。夏油杰也上前帮了把手。
他们将气得失去理智的高专同侪拖离这间本来安静的一根针落到榻榻米上都能听得很清楚,因此所有人都放下了手边的工作正在瞪着他们看的大和室。
站在最后方的家入硝子赶紧朝和室内九十度鞠躬道歉。她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准备流程。这之后才急忙跟上了自己的同学。
“夏油前辈!七海!放开我──”
“没关系的!”
在一处无人的庭园山水布景旁边,夏油杰松开了对学弟的箝制,控制了自己的音量。
“她不能责怪体制,也无法指责上面的高层人士。”
他的语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
“这是她所生所长的地方施加在她身上的理念与教育。责怪单一的个体对她来说容易得多。她只是太痛苦了。我没──我并没有受到任何实际上的损害。事实上,她会这样质问我,只代表了她不会事后报复。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她干的。而且就算她试图迁怒报复,我难道会没有办法应付的过来吗?灰原,所以没关──”
“哪里没关系了!”
灰原雄嘶吼出声。
他平常本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此刻却一点也容不得夏油杰把嘴里那一句话说完。
“哪里没关系了!”
像是无法自控的想要求救。浑身发抖的灰原雄猛然偏头,看了看夏油杰身后面色苍白而不发一语的七海建人,又转动脖子,看向不远处只是凝视着地面上草皮而默不作声的家入硝子。
“……哪里没关系了?”
于是得不到回应的灰原雄又讷讷地站在原地,问了好多次。
他的目光终究是回到了脸色依旧镇静平稳的夏油杰身上。
语气哽咽起来。
“……为什么、这怎么会是没有关系的事呢?”
没错!顺平小天使刚入学时不小心听到教职员室里夏油跟夜蛾在讨论辅助监督缺人手,所以才自告奋勇担任。
因为没有遇见过真人,顺平的能力并没有原作里那么强,只会一些很基础的咒力操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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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没关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