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啊!”彼此不约而同地打碎了记忆的小盒子,我跳开三丈远,指尖指着他,“是你!”
“原来是你啊!”他也在认出我的同时猛地直起身,推了推差点就滑下鼻梁摔成八瓣的墨镜,“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认得吗?”夏油杰夹在中间,看看他又看看我。
“不认得,”白毛趾高气昂地扭过头,说的话却自相矛盾,“哭哭啼啼的小鬼,老子怎么会认得这种小角色?”
“是呢是呢,”我一本正经地赞同他,又理解地摆摆手,“尔等寻常人类,转眼就忘也是正常,所谓七秒钟的记忆无忧无虑嘛!”
“哈?”他一把摘下墨镜,指着自己鼻子,“你说谁是寻常人类?谁七秒钟的记忆啊?!”脸蛋倒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只是额头爆出的青筋有点破坏美感。
“悟……”夏油杰试图稳住他。
“当然是你。”我干脆回答,同时又抖着手指努力回想,“等等,你叫啥来着?”
“你连老子都不认得?!”他叫得声音更大了,“那你刚才鬼叫什么?!”
“不认得,我怎么可能认得这种大角色。”我沿用了他的说法,进而发问,“所以,您是?”
他嚣张地哼了一声,带上墨镜高高扬起头:“老子是五条悟!这下你总想起来了吧?”
呵。
我慢慢点了点头:“原来是那个五条啊。”
“‘那个五条’是什么意思?!”他又炸了。
“好了好了悟,”夏油杰温声细语地安抚他,“别一见面就和后辈吵架……对了,七海说买到你要的那家蛋糕了,去找他怎么样?”
还在怒气冲冲瞪着我的五条悟马上委屈兮兮地转向他:“杰!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吧?干嘛不帮老子!”
这什么微妙的原配小三渣男修罗场?!
“我不是……”
“原来两位前辈是那种关系吗?”我下意识说出口,“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我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DK按在地上摩擦了。
还被贴脸嘲讽了。
“你好弱哦。”
“把可爱的后辈打到墙里还要回头嘲讽一句真的太屑了,五条前辈。”我蹲在窗台上死死抱着防盗栏回嘴。
“是吗?老子不觉得耶!”五条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勾勾手,“来嘛,你不是能穿透老子的无限吗?久别重逢来切磋一下嘛!”
夏油杰诧异地看向他,又看向我。
“我不!”我扒住窗台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别乱来啊,我很脆皮的,你一拳下去我就会死,你想年纪轻轻就背上人命吗?”
五条啧了一声,夏油杰拦住他:“等等,悟,这孩子能穿透你的无限?是怎么回事?”
“哈?正道没说吗?”五条悟指着我对夏油杰说,“这家伙身上有【天与咒缚】,别人的咒力对她造成不了伤害,就相当于免疫魔法攻击啦。”
“免疫魔法攻击吗?”夏油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就是说物理攻击——”
“咒灵的话,一口下去就会死。”五条悟毫不顾惜我的脸面,干脆地挑明。
但是我是那在乎脸面的人吗?抱紧栏杆更加肆无忌惮地叫嚣:“就是就是,我很弱的,你们不想变成杀人犯就离我远点儿哦!”
五条悟立马捏着拳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放心吧,老子下手很有分寸是……”
“好了,大家都是同伴干嘛自相残杀,下来吧,这么呆着也怪累的,”夏油杰把五条悟推远一点,无奈地举起手,“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是吗?”我半信半疑地挪挪屁股滑下窗台……
……然后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五条悟掀翻在地。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我不理会一边狂笑的两只DK,默默地爬起来再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扯了扯被刮开一条大口子的新校服,水手服袖子上的破口像张豁牙漏齿的大嘴歪斜着。
啊,果然不应该为了有个地方念书就随随便便答应来做什么咒术师。
大约是我的反应太沉闷,他们两个的笑声也渐渐平息了,五条悟又用那种讨厌的傲慢腔调问:“喂,不会这就要哭鼻子了吧?那以后见了咒灵是不是就要直接吓死了?”
“那怎么是一回事?”我看也没看他,声调平平地回答,“谁也不会想要和咒灵好好相处,而我是抱着好好相处的心态,才会相信夏油前辈的话乖乖下来的,原来这年头信任已经不值钱了啊。”朝他们行了一礼:“受教了。”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喂!”
“你去哪里?”不同于五条悟的大呼小叫,夏油杰仗着腿长的优势一步就迈到我身边拉住我,“这儿就是宿舍,你还要去哪儿?”
“这个不用前辈操心吧?”我绷着脸,“东京这么大又不是找不到地方住,头发脏了要洗,衣服坏了要换,总不能真傻站着哭鼻子吧。”从他手里往回扯自己的衣领。
他没有松手,也像没看见我灰头土脸,照样揉了揉我的头:“真生气了?好啦,是我不好,但我也没想到你会当真嘛,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啦。”指了指前面一扇房门:“你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先到我那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别生气了好吗?”
“杰你干嘛?”五条大少爷又不乐意了。
“确实有点儿过分了,把这孩子校服都弄坏了,难得在高专里看到普通高中款式的JK制服呢。”夏油杰回头对狐朋狗友说,“而且正道知道了又会挨揍吧?”
呵,原来是怕被告小状。
“哼,没劲。”五条悟从我身边走过,像一阵凛风过境,“老子去找七海。”
“嗯,我把她安顿好了再去找你们。”夏油杰答应着,带我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怎么说呢,是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的房间,又远比普通的男高中生房间要整洁,所有的东西都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墙上连张女明星海报都没有。
“这边是浴室,里面的洗发水沐浴露你可以随便用,”夏油杰打开浴室的门,又从架子上拿下一条叠着的毛巾递给我,“这是新毛巾……你的行李送到哪里了?”
“啊,谢谢……”我接过毛巾,手感很好,是浅灰色的,“行李……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带过来,打算明天去买呢。”
谁能预料到被揍得灰头土脸衣服还扯坏了。
“这样啊……”他挠挠头,试探地提议,“那,暂时先穿一会儿我的可以吗?”
“哎?”我吓了一跳,“可以吗?”
“我是没关系啦,你不介意就行。”夏油杰打开衣柜,指尖在挂在一起的T恤上拂过,选择了会更长一点儿的衬衫,抽出来取下衣架递给我,“这件可以吗?”
是件偏向休闲款的棉质衬衫,深绿色,柔软而飘逸,我刚接过连着毛巾抱在怀里,外面就响起了梆梆的敲门声以及五条悟不耐烦的催促。夏油杰朝我笑了笑,顶着噪音继续耐心地演示了热水器的使用方法,确定了我一切问题都没有了,又贴心地提醒我把门从里面锁上,才出门和五条悟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