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黑色的,像浓稠的墨水化不开。
七海靠着神社里仅存的几个柱子支撑着上半身。灰原也已经脱力。刍灵咒法根据攻击被诅咒者身体的一部分来施加打击,可那些狐狸看出了刍灵咒法,所有残尸都被碾成烟灭。
这里是个镇压的结界,结界会把咒力量压制到原来的一半。
它们当然可以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狐狸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它可以随时去外面补充咒力。只是我已经没有还手的力量了。七海看着破了一个洞的屋顶,红尾巴扫落在屋檐上一动一动。
似乎又恢复了一点力气。七海往手边的石头灌注咒力,扔向那节尾巴的七三分。
当然没扔到。石头还没擦过房檐就落了下来。头上的狐狸尾巴收了回去,狐狸的尖锐笑声四面八方响起来。
另一只红狐从门边爬进来,真是邪恶的笑脸。
“怎么可以扔石头啊。”声音轻柔得像是蚕丝。
“刍灵咒法?好像听说过呢。把你的身体打烂怎么样。”狐狸迈步向力竭的灰原,踩上和它皮毛一样血红的身体,尖爪踩烂了伤口,肉垫下的肉还在起伏。它用吻部贴了贴灰原的脸,“你们用剩下的力气斗一下怎么样,能活一个出去哦。”
我该庆幸一下吗,起码灰原已经没有自杀的力气了。七海苦中作乐地想着。
“你呢——”狐狸走向了七海,爪子按在的他的手上,“燃起斗志啊。”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是这只手,还是这只手呢?”
笑声,狐狸的眼睛,手腕骨断开,尖锐的骨刺着柔软的血肉。
比他的折磨还痛一点。
只是距离死,好像还有一段距离。
灰原,要撑住啊。
…………
狐狸喜欢逗人玩。
可是断开手不够痛吗,怎么和那个昏过去的东西一样无聊。
哀嚎呢,痛苦呢。
那两只?狐狸疑惑地歪了歪它的脑袋,再加上双腿,双脚?
狐狸爪子移到了脚腕。太好了,明亮的眼睛开始失去光彩,狐狸闻到了绝望的味道,那可是最美味的花蜜。
它还想要继续,忽然耳朵动了一下,外面有新人来了。
狐狸一脚踩随碎腕骨跑走了。
剩下的狐狸在门口游走,断开手脚腿骨的人靠在柱子上无法动弹,光是支撑身体就是一种极其恶毒的刑罚。
疼痛占据了他大脑的全部,呼吸是痛苦的,一动不动也是痛苦的,七海开始觉得之前拨出去的电话只是幻觉了,没人能救他们。
失去所有反击的能力,他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僵在这里,随便什么都能杀了他。可门口的红狐迟迟不动,吊着他的岌岌可危的神经。
我还能活吗。
夏油杰用人海战术拖住了村落里的狐狸群。这些都是分身,他没有时间去寻找本体,但照着狐狸奔来的方向,他驱使鬼蝠鲼飞向神社,进入其中鬼蝠鲼却不受控降落。
咒力被压制了。
他沿着残秽找到重伤的后辈们,血腥的画面让人心脏沉甸甸的,理智强压人冷静。
夏油杰迅速想好对策,先打消耗,在诚来之前,不能触发更大的战斗。
…………
“你好。”一道字正腔圆的问好从背后袭来。
我迅速回身。
男子见眼前人眼里闪过警惕,有点慌乱地摆手,“啊,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啊。”我说。他看起来是男人,正常人的咒力量并且散乱无章,但他手部光滑无茧,身着粗粝的农装却是扶风弱柳姿态,外貌过于完美,似乎清纯又脆弱。
让人警惕。
“你是来我们村旅游的吗?。”漂亮男人问我。
“是的,早上我的同伴已经到了,你有看到他们吗。”
我连个背包都没有,他想说什么。
“啊……我早上有看到的。”他自然地牵过我的手,把我往村落中央领。
村子一片死寂,杰去哪了。
“你们村的人呢?”四周找不到一丝人影。
“啊,都在神社祈福呢。”
这也和情报对不上,明明神社早已被废弃。太假了。
我闭上眼睛选择瞬间压爆周围一切,空间被迅速扭曲坍塌,分子结合产生的能量瞬间爆炸。
我划分了爆炸的空间,空气被隔绝,因此爆炸也悄无声息。
手上温和的触感还在,我睁开眼,周围的景象变了,有了略微的人声。屋子里外也有人的身影,只是似乎过于臃肿了。
手里握着的变成了一只断手,准确点,是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的断手。尸斑点点。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好。”一道字正腔圆的问好从背后袭来。
我回身,果然还是他。完好无损的人,又是一层幻象。
“我们去神社吧。”他主动把我手上的断肢扔开又牵了上来。
行,我睁眼爆炸行了吧。我调大了范围,这东西完美的脸被寂静无声的爆炸吞噬,只是这火焰似乎烧不到他头顶的空间。
我主动把这次的断手扔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粉碎后又重现,
“你好。”
这声音可真讨厌,我回头。
“我的朋友呢。”
“啊……生气了吗?”他笑盈盈地看着我,“你能出去我就告诉你呀。”
“立束缚。”
“好呀。”
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似乎是胸有成竹,我感到有一点焦躁。
“他们还活着吗。”
我懒得试探了,他看起来很无聊,把我当成乐子了。
“嗯……快死了。”黑溜溜的眼珠子凑过来一动不动地打量。
总有办法出去的。
左手刚起势想把咒力铺满上空,他就劈向我的手腕。
方向对了。
左手顺势停下,手肘狠狠卡上他的脖子,右手迅速比划,加大马力咒力覆盖上空,扭曲。
一瞬间黑污的咒力像洪水一样汹涌开来,狐狸的尖啸像狂风一样灌满这个四面环山的碗。
周围的场景彻底变换,房屋开始坍塌,海啸般的风席卷了周遭的树木丛林。我抬头看,头顶盘卧一个巨大的九尾白狐,遮天蔽日卧满了这个碗面。它缓慢地起身,头颅朝我伸来,红色的兽瞳一动不动地盯着。直视巨物的压迫感会让人从心里觉得自己渺小。
孩童尖细的笑声从远处袭来,一群红毛狐狸从神社方向涌过来。我看到了杰的咒灵,这是个好信号,我稍微没那么紧绷了。
是个特级吧。术式大概是致幻,有智慧。
只要我能先帗除它,威胁统统解除。我眼前一空又变回澄蓝的天空,可惜现在就算叠加幻象也没用了。它行动那么缓慢,本体肯定还在原位。
我只要伸手,一次性全输出就好———还是九点九成吧,杰要吃掉。
尖锐的叫声贯彻山头,幻象破碎,它的下半身被扭曲,四肢被扭得粉碎,黑蓝的脓液从裂开的缝隙处流出,白面狐狸的头无力地剐蹭上山间。
做完我差点就倒了,脑袋重重的,我尽力补了几刀狐眼睛就冲向神社。
身体失去了咒力的增强肌肉就脱力了,是那种运动过度的无力。一路上磕磕绊绊,还得绕过杰的咒灵小朋友。木头搭的神社早就漏风又漏雨,我从墙上翻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跟着墙一起摔下来。
累死我了,要我说以后七海建人就得乖乖给我做牛做马一辈子。
“还好吗。”一抬头好哥们就在眼前担忧地看着。
“嗨,小意思。”对不起,我以前不应该骂五条死装男的,“好好招待它啊。”
杰点点头,面色凝重,“基本急救都做过了……辛苦了。”
我笑了一下,虽然很想说一句不辛苦命苦,但我还是省点力气去看看里面两个捡回命的小家伙吧。
我一路闻着血腥味找到了他们。
“活着啊。”
“嗯。”七海靠着角落的柱子,金黄的头发上结着凝固的血块,模糊地看不清他的神色,似乎是咧开嘴笑了一下,“托你的福。”
“谢谢……学长。”
我挑挑眉,这家伙说敬语了,“不客气。”
灰原失血过多早已晕过去了,我检查了一下呼吸还在。胳膊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做事慢腾腾的,我只能尽力换上绷带缠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七海聊天。
就是七海好像没什么讲话的**。
“咔哒。”
耳朵捕捉到一声,我放松的神经一下紧绷。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咔嚓。”两声,极其微弱的刮擦声让人屏住呼吸。
我静止住了,怎么办。
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
“咔。”身后,在身后!
其实再看到那条狐狸尾巴的时候,我紧绷的神经反而一瞬间松了。
理智让七海悲观,感性又强求他乐观。求生的本能让他没有一刻不在警惕……可是真的好痛啊。他想。
狩山诚……学长,已经力竭。他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果然,我能活着出去的概率就是0啊。
七海无法动弹,有手有脚但已经变成了被禁锢在地上的人彘。狩山诚没有看出来,七海也无所谓提。
狐狸尾巴变成了火红的匕首。
有什么意义呢,折磨人有什么意义呢,不屈服又有什么意义呢。
匕首从明亮的门口/射来,火红的,光滑地反射出外面虚假的日光。
尖锐的刀尖朝着眼睛飞近。
挺好的,脑死亡是不痛苦的。
尖锐越来越近,七海睁着眼睛看着撒旦的镰刀。
可眼前的光突然被黑沉沉的一切挡住了。好像突然失明,被镶嵌进黑色的镜子里,沉入深渊的沼泽地……直视了很久他才发觉,这不是地狱,是学长的眼睛。
七海笑了一下,牵动了被刺痛的肌肉。
他看着眼前的黑色笑着笑着哭了,“好痛啊,学长。”
动不了是因为七海是闭合性骨折,就是外部没有伤口,杰把他固定住急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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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