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把人护在身后,慢半拍才想到:啊,佑里应该不会被这种景象吓到。
咒术师的日常竟然比蛮荒的古代还要惨烈。这简直就是讽刺。
“大人,我转过身来,没关系啦。”
小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油杰扭头一看,女孩正拼命在手心画“人”字,在作出喝下去的动作。
【好古老的压惊方式......】
虽然的确有一点微末的灵力被吞下去了。但这种“自己吃自己”安慰效果大于实际效果吧?
大概转移注意力的效果不错,小佑很快把自己哄好了,也没有再逞能继续看“案发现场”。
“大人,这样看出问题的是这里没错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召唤出亡魂,方便询问消息。”
夏油杰点头。
背对着地下湖,女孩结印,周身亮起乳白色的光芒。那是巫女净化能力的具象化,只是在离魂状态下格外明显。
平静的湖面如果冻般颤动,渐渐像一只透明的兽般拱起脊背。但是,没有亡魂接受召唤来到巫女的身边。
很快地,这只水兽被激怒了,开始操纵触手鞭打四周。
携带着腥气的水流冲刷上岸,将地下空间撞得剧烈摇晃起来。
天花上的井口处,女中们惊恐的声音传下来。
“地动了!”
“快离开建筑!”
“那些东西必须抢出来!”
“有人掉下去了!”
夏油杰周身飞出的金芒形成下扣的网,死死缠住水兽向下压去。
好在这汪湖水已然异变形成整体,买有出现顺着网格缝隙逃逸的情况。
小佑见自己的超度行为引起了反效果,赶紧停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到一旁。
“不是你的错。”夏油杰抽出游云:“这里面的东西不愿意放弃被吸收掉的魂魄。反过来说,被吞噬的灵魂还有救。”
他冲女孩安抚地笑笑:“我去把它打得吐出来。亡灵就要靠你约束了。”
哪怕占了树木之灵的身份,他还是没继承引导亡魂的能力,依旧是个暴力输出。
三节棍携带巨力抡在蛇立而起的水怪身上,将其拦腰折断。水花铺天盖地落下,又被咒网死死约束回湖中。杂七杂八的物件噼里啪啦掉下来,像是散落的蛇鳞。
正在此时,井口犹如扩音器,将龟哭喊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下来:“朝你醒一醒啊!”
被打散的水流再次凝聚向高空中探去,像是要卷走掉在井口的人影。
那人依靠被拉住的手臂悬吊着,正陷入昏迷毫无反应。拉着她的人半个身子挂在井口处,马上要被拖着一起掉下来。
是朝和龟。
“快醒过来啊!别人都在往外跑,你为什么要跳井啦!
呜呜呜......我不胡闹了,不要你帮我背黑锅、分担处罚了,你不要死啊!”
女孩的哭喊声在地下宫殿中来回冲撞扩大,震得人耳朵痛。
夏油杰在水兽身上来回跳动攻击,每次都能打碎对方探出的触手,但同样因为水的可塑性和弹性,无法一击致命,抽不出手来帮忙。
正焦急间,一双长着利爪的手臂拽着龟的后背往外一拉,另一手接过朝的小臂一提,两个女孩便都被拽出了险境。
卖药郎来的恰到好处。
两个女孩被她放在瘫坐在地的宇歌山身边。这位年老的总管大人是在避灾的路上被他“请”过来的。
那物怪接连袭击了两位女官,打断了卖药郎的探查。
第一次事件发生得猝不及防,众人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一具枯骨。空气中残留的腥味隐隐昭示出凶手。但尚未等卖药郎采取行动,第二次攻击便已经成型。
好在这一次被小佑的召唤打断。受到召唤的灵魂试图逃离物怪的控制,后者不得不紧急退回诞生地,压制体内的“叛乱。”
众人赶到时女官留了一口气,但平白消失数十年寿命,未来还未可知。
仓促离开的物怪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它同样不死心地迷惑了心有犹豫的朝。让她自己主动投井献身。用新生亡灵的怨念壮大自己,说不定还有一拼之力。
活人的行动并不能像物怪一样不留痕迹,卖药郎便是追着女孩的哭声赶到了大殿之中。
物怪不再掩饰行踪,它留下的标记便格外显眼。除了朝之外,宇歌山身上的水腥气也极为严重。其中还掺杂了人类浓重的怨恨和杀意。
这位对危机一无所知还在组织撤离的女官,便被卖药郎贴身带了过来——不排除物怪有根据标记瞬移的能力,相关人士离得越近越好。
昏迷的朝一离开井口便开始恢复意识,抱着她的龟喜极而泣。现实中的危机却没给她们太多喜说话的时间。
卖药郎手中的退魔剑毛发怒张,发出“咯啦咯啦”的磨牙声,天平密集的铃声震得人心惶惶。越是心中有鬼的人,越容易被影响神志,变得易于盘问。
他问道:“朝,你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和事?”
朝不明所以:“呃,就是您......”
“在见到我之前。突兀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物、房间,任何情报都可以。有没有?”
“我来大奥的时间不久......这......”虽然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记忆力优越,但这里单单女中就有近2000 人。
“从不和其他人一起出现的,形单影只的人。”
“有一位北川御右笔曾来找过我......据说我住的地方曾经是她的房间,所以......”
龟猛吸一口气,小小声说道:“朝,现在御右笔的职位是空缺的啊。”
“什么?”
龟疯狂点头,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得到将军宠幸,对大奥中的漂亮女孩和女官等级格外在意。前者一时半会儿认不清,后者却是有数的。尤其自家闺蜜写的一手好字,她没少幻想对方担任这个值的样子。
“怎么会......”朝也发现了盲点。自己为什么会从未注意过这件事呢?明明御次之上就是御右笔,朝会的时候自称北川的人应该坐在自己前方啊!但她从未在正式场合见过她!
紫色的火焰从井口喷涌而出,那是夏油杰在焚烧水兽。
打着美丽唐伞的女子虚影开始出现在几人周边,朝和龟一无所觉,但宇歌山的头埋得更深了。她身上的物怪印记开始发亮,这是物怪接连受创,想要额外抽取力量的前兆。
卖药郎手持符咒,逼退想要上前的魂魄,将嘎嘎作响的退魔剑放到宇歌山面前:“看来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一生奉献给大奥的宇歌山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面容秀美的女子面无表情站到卖药郎身后,和他一起注视着眼前苍老颓唐的人。
缺了眼睛,手中空空的人偶微笑着出现在宇歌山怀中,将她吓得向后爬去。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她喊着:“只有抛弃私心,将自己奉献给大奥才是正确的。每个人都这样做!我没有逼迫任何人!北川是自己跳井自杀的!”
“跳井?”龟闻言忍不住吐出来:“啊!不会就是这口井吧?死了人的怎么能拿来喝呢?”
随即她打了个冷战:“那个臭味不会是......呕!不是,仔细想一想,扔了那么多东西下去,水已经不能喝了吧!”
这段时间以来,脑子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只是吐槽喝水的仪式奇怪,怎么就没想到扔下去那么多杂物,水早就该腐坏变质呢!尤其自己带了那么多寿司都被扔掉了!那个怎么说也打捞不上来吧?
想法一样的朝也觉得胃里很不舒服。没有生病真是谢天谢地。
破罐子破摔的宇歌山没有再隐瞒,北川的友谊、才华、犹豫如花般凋零的一生很快展现在众人眼前。
物怪之“真”已备,退魔剑发出认可的“叮”声。
龟紧紧拉住朋友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对不起朝,我也像北川的朋友一样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吧?但是你却没有疏远我,也没有强硬地挑刺把我赶走,而是一直保护我、劝导我。
很辛苦吧?对不起,我只想着将军和自己的事。”
两个女孩互相诉着衷肠。站在卖药郎身后的女子轻移莲步,走上台阶,直直向井中落去。
打伞的虚影们紧随其后,开始向井中前进,她们一个个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手中花样繁复的唐伞遗落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小小的人偶站到井沿上,一把唐伞摇摇晃晃缩成掌心大小,恰恰好落在它手中,填补了造型的空白。
唐伞甫一落下,人偶空洞的眼眶中“咯啦”一声落下两枚眼珠,旋转的瞳孔映衬着唐伞的纹路,不停旋转。
不知何时铺满宫殿的天平齐齐倒伏,指向人偶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铃音。
井口中的咒火大盛,水汽蒸腾而出,失去主人飘在半空中的纸伞们边缘腐蚀焦黑,开始发出**的气息。
卖药郎手腕抖动,符纸如利刃般射出,被切中的唐伞发出尖利的嚎叫。
退魔剑随着他的话音抖动:“物怪之形,唐纸妖伞;物怪之真,违背本心之灵;物怪之理,欲求赤子之心。”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