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手可摘星辰 第21章 纳征

翌日寅时五刻，天方蒙蒙亮，几声清脆的鸟鸣在院落间穿梭。

山月居，墨兰穿着件松花色绫子对襟长褙子，杏色衣缘上绣着缠枝兰花，搭着一条宝蓝盘锦镶花百迭裙，青丝挽成灵云髻，上头簪着一支五尾凤头步摇，两朵酡色宫花，衬托得她整个人明艳清丽又不失端庄。她坐在小院的合欢树下，喝着清茶，吃着点心，欣赏着灿烂霞光下蓬勃盛开的合欢花。

隔着竹篱笆，正在院子里伸着懒腰，哈欠连天的如兰瞧见了墨兰一脸陶醉的看着合欢花，十分不解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合欢花美则美矣，值得她这么陶醉吗？

经马球会一事，如兰对墨兰的印象大为改观，虽然依旧没办法对她亲如姐妹般，但也不像以前，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争锋相对。往日里瞧见墨兰这幅模样，如兰只会觉得她做作矫情，现在她只觉得这些个才女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墨兰打个招呼，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礼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是了，今天是寿春郡王上门纳征的日子，姐妹两起这么大早，就是为了迎候礼部的人，她们二人整了整衣冠，便去了大厅。

盛家几个姑娘都定了亲，也就不用再去庄学究那上课了，再也不用卯正之前起床的明兰一大早还被人扰了清梦她是不开心的，她由着小桃给她装扮着，心中陡然腾起一股怒气，一个侧妃，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的吗!

礼部的人将箱子一个一个抬了进来，前院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偏厅里也堆了小半。

盛纮看着这一大院子的聘礼，脸上笑个不停，他恭恭敬敬的将礼部的官员和宫里的内侍迎了进来。

盛家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齐齐跪在前厅里，听着礼部官员宣读聘礼单:

聘金黄金二百斤并白银一万两，马六十匹，富贵长春宫缎六十六匹，福寿绵长宫绸六十六匹，霞影纱十匹，软烟罗十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六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六十锭，驮甲二十副，玉器二十件，玉如意四柄，笔墨纸砚各十匣……

除此之外，还有三牲海味，各类糕饼、四季果子、鸡鸭鱼肉、茶叶芝麻，香烛炮仗，龙凤金镯，珠宝首饰，数不胜数。

如兰悄悄移了一下自己的腿，暗暗埋怨了一声:怎么还没报完，腿都酸了，这是有多少彩礼呀!

盛老太太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聘礼里头不少都是御赐贡品，一个侧妃，哪里配得上这般丰厚的彩礼。

宣读完聘礼单，以盛纮为首的一大家子人叩谢圣恩，而后起身，一个两个腿都有些麻了。

礼部的人将彩礼单递给了盛纮，对着盛纮拱手道:“恭喜承直郎。”

盛纮乐呵呵的接过彩礼单，拱手回礼道:“客气客气，礼部员外郎请到花厅用些茶点。”

引了礼部官员去花厅，盛纮复又回到前厅，太子妃身边的黄内侍拿着圣旨已等候多时。

跟着聘礼一起来的，还有墨兰的册妃诏书和礼服，黄内侍拿着圣旨走到墨兰跟前，笑道:“盛四姑娘，劳您再跪接一道册妃圣旨。”

黄内侍身后站着几名绯衣内侍手上拿着托盘，大袖翟衣、花钗冠、博鬓……都是册妃所着衣饰，耀眼华贵，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见着的。

王若弗看着装点着各式宝钿的花钗冠无不欣羡，她母亲王老太太的翟衣和花钗冠她也是见过的，却比不得眼前这一套，心下不自觉的泛酸，墨兰成了郡王侧妃，林噙霜可不就得意坏了，怕不是要一直压在她头上了。

盛老太太看见礼服，脸色更是难看，别人或许不知道册封侧妃的礼服规制，但她在静安皇后跟前教养许久，这些命妇的礼服规制她再清楚不过，这一套礼服，是正妃才能用的，用来册封侧妃显然是逾矩了。这位寿春郡王，仗着生母是太子宠妾，为了抬举墨兰，先是彩礼超规，现在连礼服也敢逾矩，这是不把祖宗礼法放在眼里，未免太过嚣张了些。

盛家人以墨兰为首齐齐跪在黄内侍跟前，听着他宣读圣旨。

“宋册通州盛氏诏，制曰古之建封，式崇垣翰，永言配德，必择幽闲。咨尔新尚书台任承直郎盛纮第四女，婉顺成性，柔闲有容。言必图史之规，动遵珩佩之节，惠问兰郁，清心玉映。聿求贞懿，作俪藩维，爰资辅佐之德，以成乐善之美，是用命尔为寿春郡王妃。天宁六年五月初四。”

墨兰低着头听着圣旨，寿春郡王妃，而不是侧妃，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只是她，盛家上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盛四姑娘，接旨吧。”黄内侍看着一脸震惊的墨兰笑道。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墨兰双手触地，叩首谢恩。

盛纮震惊之余，喜出望外，忙给黄内侍塞了一大把金锞子，乐呵呵道:“黄内侍和诸位内官辛苦了，这是下官和未来郡王妃的一点心意，诸位拿去喝喝茶。”

黄内侍也不客气，接下了金锞子，拱手恭贺道:“恭喜承直郎，盛家要出一位郡王妃了。”

郡王妃，而不是郡王侧妃，是妻而不是妾。明兰看着墨兰的背影，狠狠搅着手上绣水草的帕子，一口银牙险些要咬碎了。

那这些聘礼，还有礼服，就很合乎礼数，算不上逾矩。但却一切都一切，无疑深深扎了明兰的眼睛。凭什么，明明她比墨兰美貌，比墨兰乖巧懂规矩，比墨兰更受大户夫人欣赏，比墨兰更受世家公子喜爱，可偏偏这个寿春郡王跟瞎了眼似的，看上了墨兰这个只会几首酸诗，既虚荣又肤浅的女子。

“明兰，你，还好吧？”品兰看着明兰唇上的血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听到品兰的声音，明兰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若不是她的让贴身侍女翡翠喊自己过去找她，自己怎么会落水被文炎敬所救？指不定就是他们一早合计好的。

“无事，近日有些上火。”明兰转过脸，一脸和善温柔的笑着。

品兰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对不起……马球会那日，我在湖心亭看见别人玩双陆，很有意思，就想叫你一起来玩，哪知竟出了那样的意外……”她很早就想跟明兰道歉解释了，可自打落水以后，明兰对她避而不见，她压根没机会解释了。

明兰捏紧了手上的帕子，面上依旧挂着笑意:“那本就是意外，与你有什么相干？对了，你发上这支海棠绢花真好看，哪儿来的，改明儿我也去买一支。”她一眼就看出来，这绢花的手艺，是宫里的。

“这个呀……”品兰看了看明兰，她神色如常，好像真的一点也没生气，笑盈盈的，格外温柔，“这是墨兰送的，说是寿春郡王送来的，各姐妹都有，怎么明兰你没有吗？”寿春郡王每每送礼物来，墨兰总要分给姊妹几个，慧兰自然而然以为明兰也得了。

他们，一定是他们，就是他们，一起合谋坑害于她!这幕后主使，一定就是墨兰!

“啊……有的，我让翠微收起来了，这一下子就给忘了。”飞上枝头，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墨兰送来的东西她才不稀罕，她看都没看过，直接就赏给了底下的女使们。

除了给墨兰送册妃礼服外，黄内侍还带来了太子口谕，顾廷烨是新贵侯爵，盛慧兰只是商贾末流嫡女，着实不相配，太子的意思是让盛纮和王若弗认慧兰为义女，以承直郎嫡女的身份嫁给顾将军当继室，方勉强相配。

王若弗听到这道口谕，心中更是郁结，家里出了郡王妃，却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先头塞了一个明兰充她的嫡女，后头又要塞一个慧兰到她膝下，左右她不过是抬举别人身份的工具人。

盛纮倒是乐享其成，不管顾廷烨人品如何，总归是新贵将军，慧兰成了他的义女，那顾廷烨也算是他的女婿了，这对他，对长柏，对盛家都是大有裨益的。

太子不仅抬举了慧兰身份，而且还赏赐了慧兰许许多多的礼物，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整整三大箱，乐得慧兰都合不拢嘴了。

慧兰这下是开心了，可她哪知道，这只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送走了礼部的人和宫中的内侍，盛家上下依旧忙碌着，将墨兰册妃要用的礼服搬去了山月居，聘礼当中的珠宝首饰、笔墨纸砚、名人字画、绫罗绸缎一类的都搬去了山月居。

历经一世的墨兰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看见这堆成小山的彩礼，她也忍不住暗暗心惊，这也太多了吧，光其中的珠宝首饰笔墨纸砚，云栽和露种就足足点了半个时辰。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箱一箱的东西从跟前过，盛纮乐开了花，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纳征礼一过，墨兰这郡王妃之位可就是板上钉钉了，一想到墨兰嫁入皇家，华兰是伯爵娘子，慧兰是将军夫人，如兰攀上定北侯府，明兰又拉拢了普通举子，这下子他是权有了，势有了，名也有了。